一把推開了眼前的丫鬟,鳳绾衣朝着房間走過去。
放眼整座相府,誰敢阻攔她鳳绾衣?
鳳绾衣一腳踹開了房門,将屏風後面正爲鳳卿卿診治的大夫吓了一大跳。
“見過王妃。”大夫連忙起身行禮。
“她怎麽樣了?”鳳绾衣冷眼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鳳卿卿,恨不得現在就過去掐死她。
“元氣大傷,即便往後調養得再好,隻怕也……”話說到一般,大夫卻不往下說了。
鳳绾衣睨了他一眼,不悅地催促道:“說下去!”
“隻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這是否就是報應?鳳绾衣不禁有些發愣。
“你說什麽?誰不能生育了?”身側忽然傳來一記氣若遊絲的聲音。
鳳绾衣回過神來,側身看了一眼,竟是鳳卿卿已經蘇醒了過來。
衣衫還是原先的那一身,而露出被褥外的裙擺上,還沾着點點血漬,那是蘇兒的血吧?
看着那個角落,鳳绾衣的怒火再次被勾了起來。
鳳卿卿的問話讓大夫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說,隻好望向鳳绾衣。
“既然她已經沒有大礙了,你就退下吧,不要管了。”
大夫聞言,求之不得地離開了這裏,不該他知道的事情若是知道了,這條小命就别想要了。
鳳卿卿掙紮着坐起來,倚在床頭,微喘着氣,看上去十分虛弱,可是那眼神卻依舊毒辣,惡狠狠地瞪着鳳绾衣。
若是以前,也許鳳绾衣還會跟她廢話幾句,可是今天,鳳绾衣已經容不下這個人了。
在鳳卿卿的逼視裏,鳳绾衣緩緩朝她逼近,在她床前站定之後,忽然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手掌一點點收緊,鳳卿卿能感覺到鳳绾衣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冷冽的殺氣。
“我說過的,若是蘇兒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讓你比生不如死還要痛苦!”
看着鳳卿卿原本毫無血色的臉漸漸漲得通紅,鳳绾衣沒有一點要收手的意思。
她知道就這樣讓鳳卿卿死了,太過便宜她,之所以這樣做,隻不過是想讓鳳卿卿體驗一下,死亡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到底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鳳卿卿滿心的不甘,想要說話,可是這窒息的感覺令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砰”地一聲,房門再次被人踢開。
“绾衣!快住手!”這聲音每每在噩夢之中響起,都會令鳳绾衣恨得牙癢癢。
沒想到這個時候,夜臨風竟然會和鳳鴻澤一起出現在這裏。
即便如此又如何,鳳绾衣根本沒有撒手的意思。
眼看着鳳卿卿已經翻起了白眼,夜臨風趕緊跑過來将鳳绾衣拉開。
“绾衣,你冷靜。”
冷靜,爲什麽所有人都叫她冷靜?她就是因爲太冷靜,所以才會失去蘇兒的!
鳳绾衣紅着眼眶,倔強地忍住淚水,使勁地想要推開夜臨風。
“殺人償命!她害死了我的蘇兒,我爲什麽要放過她!”
“事情我和相爺都已經知道了,可是你現在不能殺了她啊!”夜臨風還在苦苦規勸,雖然他也很想鳳卿卿去死,可是眼下的局勢,已經少不得鳳卿卿了。
可要是鳳绾衣還在乎局勢的話,此時她也不會出現在清華苑了。
局勢如何,與蘇兒又有何幹?蘇兒何其無辜?爲什麽要代替她來承擔一切?
想到蘇兒那隐忍着痛苦的模樣,鳳绾衣心如刀割。
“蘇兒那麽怕疼的一個姑娘,卻是爲了我,遭受了那樣大的痛苦!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鳳绾衣兇狠的目光猛地射向鳳卿卿。
鳳卿卿緩過勁來,靠在床柱上,挑釁似的看着鳳绾衣,嘴角還挂着若隐若現的笑容,似乎是在幸災樂禍一般。
見她如此,鳳绾衣恨不得上前将她生生撕碎。
夜臨風緊抱着鳳绾衣,連聲安慰:“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幫你出氣的,這裏就交給我和相爺好不好?”
“這是我的事情,我不要你們管!你們都給我滾開!”
此時的鳳绾衣陷在震怒裏,什麽規矩,什麽禮儀,她全然不顧,她隻想爲蘇兒報仇。
“绾衣,别鬧了。”
“放開我!”
“别胡鬧了!”一直沒說話的鳳鴻澤忽然喝到。
鳳绾衣頓時愣住,怔怔地看着鳳鴻澤。
她胡鬧?她幾時胡鬧過?
“我也希望我是胡鬧來着,她害死了蘇兒,就這樣放過她,憑什麽?”
“蘇兒隻是一個丫鬟!”鳳鴻澤冷聲提醒到。
“在你看來,她隻是一個丫鬟,在我看來,她不是,在我心裏,她比床上躺着的這位還要珍貴!”
整個相府誰不知道她和蘇兒主仆情深?
看到鳳绾衣痛苦的模樣,鳳卿卿甚是痛快,說道:“一個賤婢而已,要她爲我的孩子陪葬,是她的榮幸!”
隻可惜,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再生兒育女了,這樣的痛苦是多少個蘇兒都償還不了的。
而這一切,全都是鳳绾衣的錯!
“都給我閉嘴!”鳳鴻澤擋在兩人中間,面無表情地說道:“绾衣,擇日将蘇兒厚葬吧,這件事情就此打住。而你,給我好好養身子,一切照舊!”
最後一句話看上去是對鳳卿卿說的,可是鳳绾衣知道,這也是鳳鴻澤對她的警告。
本以爲鳳卿卿會反抗,可是她隻是很平靜地靠在那裏,冷眼看着房間裏的這些人。
哀莫大于心死,孩子的失去讓她終于醒悟到,她與夜臨風而言,其實什麽都不是。
夜臨風來這裏這麽久,根本就沒正眼瞧過她,夜臨風會阻攔鳳绾衣,不過是希望她能順利嫁去定北王府罷了,這樣,夜臨風就可以和鳳绾衣雙宿雙栖了。
好如意的算盤!鳳卿卿苦笑道:“夜臨風,從今以後,我鳳卿卿和你,勢不兩立!”
正拉着鳳绾衣往外走的夜臨風愣住,回頭看了鳳卿卿一眼。
心中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可是他選擇了忽視。
“很快你便是定北王府的側王妃,的确不該和本王有什麽瓜葛,好自爲之。”
是啊,他怎麽可能會因此傷心,他就是個沒有心的人!
鳳绾衣擡頭看着他,這兩個人,怎麽就可以斬斷情絲呢,做夢!
可夜臨風隻當她是感動了,連忙扶着她往外走。
“累了這些時日,我們回府吧。”
可是鳳绾衣卻掙脫了夜臨風,語氣冷漠又疏離,說道:“我要陪着蘇兒,王爺回府吧。”
她不會帶着蘇兒的遺體回王府的,聽雨閣就是蘇兒的家,她會一直守着的。
隻想看着你
“绾衣,這裏……”
“王爺不必多說,待我安置好蘇兒之後,我自會回府。”
見她堅持,夜臨風也不好多說什麽,她的脾氣也不是夜臨風能夠勸動的。
夜臨風微蹙起眉頭,難免有些不悅,冷下臉來說道:“本王不希望你爲了一個丫鬟而壞了大局,但是念在蘇兒陪伴你多年的情分上,本王也不反對,你自己注意分寸。”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過是想在鳳绾衣面前找回自己的尊嚴,可惜鳳绾衣這次根本就不買賬,聽他說完,便兀自離開了。
“你!”夜臨風指着鳳绾衣的背影,氣極,可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拂袖而去。
回到聽雨閣,鳳绾衣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
細細回想着清華苑中發生的一切,她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房間裏,南楓還守着已經冰冷發僵的蘇兒。
站在門口,鳳绾衣卻遲遲不肯進去。
該如何面對房間裏的人呢?她曾發過誓,要護得他們周全,可是現在,她食言了。
鳳鴻澤說要厚葬蘇兒,還說要派人去到她的老家,看看可還有什麽親故在,也好讓蘇兒魂歸故裏。
可是蘇兒哪裏還有什麽親人?她是被人遺棄在相府的,若不是當年肖莞好心收養,蘇兒早就凍死在相府外了。
爲了能讓鳳卿卿順利嫁給夜鸾煌,鳳鴻澤竟然連這一點也給忽視了。
這口氣,鳳绾衣怎麽也咽不下去。
可是現在,咽不下去也得咽。
鳳绾衣深呼吸一口氣,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臉龐,然後朝着南楓走過去。
“明天,讓蘇兒去我娘那裏歇息吧。”
肖莞生前也很喜歡蘇兒的,若是她們作伴,鳳绾衣也放心。
南楓愣了愣,茫然地看着她:“可是鳳卿卿即将大婚,相爺不會允許府中這個時候做白事吧?”
不允許又怎樣?鳳卿卿和夜鸾煌的親事注定不會幸福,又何須那麽多的忌諱。
鳳绾衣譏笑道:“也許我現在殺不了鳳卿卿,但是讓蘇兒得以安息,他管不了我。”
葬禮也不需要多隆重,蘇兒在乎的也就隻有她和南楓,有他們二人在場,足矣。
聞言,南楓不再有異議。
還有數日鳳卿卿才大婚,總不能讓蘇兒一直躺在這裏吧。
鳳绾衣又讓人請來了法師爲蘇兒念經超度,雖未設立靈堂,但是她和南楓都跪在火盆前,一同誦念經文。
到了晚上,鳳绾衣已是身心俱疲。
被南楓趕着回到了房間,一躺在床上,鳳绾衣便沉沉睡了過去。
隻是一閉上眼,那夢魇便再次纏上了她。
蘇兒渾身是血地匍匐在她腳邊,拉着她的裙擺,哭喊着向她求救。可是她的雙手都被繩索緊緊束縛着,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蘇兒再次被一雙大手給拖走,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