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绾衣從震驚中漸漸回過神來,她坐正了身子,試圖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慌亂。
“我看你是抓錯人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見鳳绾衣不承認,二哥也不回頭,神色如常地趕着馬車。
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逃出去,然後喊人來剿匪嗎?竟然都沒有綁住自己。
鳳绾衣在心中默默想着,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邊思考着可以逃脫的辦法。
即便沒有回頭,二哥也猜到了鳳绾衣的心思。
“你不用費心記住路線,也别想着做标記,等你上山了,這輩子沒有再出來的可能。”
“那你爲什麽要帶我上去,我隻是一個小丫鬟而已,抓我有什麽用?”
“丫鬟?”二哥的聲音裏總算有了一絲笑意,他轉過身來,那雙眼眸依舊帶着冷意,道:“那你和定北王夜鸾煌是什麽關系?還想要隐瞞什麽嗎?安南王妃。”
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鳳绾衣雙拳緊握,強裝鎮定,目光無畏地迎上他的視線。
“不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就算是土匪,也該講點江湖道義吧,我一沒錢沒糧,二沒得罪你們,憑什麽抓我。”
“就知道你這丫頭嘴硬,你不說沒關系,光是抓到你,就足夠跟夜鸾煌談條件了。”
原來他想用自己來要挾夜鸾煌!
這個消息讓鳳绾衣更加的心慌,她知道夜鸾煌會爲了救她不顧一切的!
不行!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面前的這個人武功應該不弱,但是肯定不是雁漠北或者夜鸾煌的對手,否則當時也不會急着離開了。
若是能趁他不備溜走,可能會受點傷,但是這又算得了什麽?
鳳绾衣慢慢挪到車門邊坐着,然後說道:“既然你都知道我們的身份了,爲什麽不直接去京城告發我?”
這樣做固然會給他帶來好處,但是他的身份是土匪,京城的人會放過他,放過山寨嗎?絕對沒可能。
“我這麽做自有我的道理,你這麽聰明,不如就自己猜吧。”
這個叔叔級别的人物性格還是怪異,說他冷酷吧,話還挺多,說他熱情吧,又沒那麽容易讓人親近。
許是當了太久的土匪,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些暴戾的氣息。
“你連我都知道,想必京城的局勢也知曉幾分吧?我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你用我來威脅夜鸾煌,不劃算。”
“劃不劃算,試過才知道。”
在被邀請去參加婚宴之後,他便暗中調查了榆林的局勢,本來是想謹慎些,不讓别人發現自己,沒想到一查,竟會有這麽大的收獲。
原本是想直接帶走夜鸾煌的,無奈夜鸾煌身邊高手太多,便隻好挑了一點功夫都沒有的鳳绾衣下手。
這時,車轱辘軋上了地面上一塊高高凸起的石頭上,車身再次劇烈地搖晃起來。
就是現在!
鳳绾衣趁着二哥穩定馬車的空檔,一咬牙,縱身從飛馳的馬車中跳下。
腳腕處當即便傳來了鑽心的疼痛,鳳绾衣甚至聽見了骨頭錯位的聲音。
盡管眼淚都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但是鳳绾衣還是忍着劇痛爬了起來,朝着相反的地方跑去。
二哥不慌不忙地停下馬車,慢悠悠地跟在一瘸一拐的鳳绾衣身後,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她跑掉。
一個傷了腿的人,還能跑得過他嗎?
不自量力!二哥的眼神漸漸變得輕蔑與嘲諷,終于,他懶得再跟鳳绾衣耗下去,不過飛身幾步,便追上了鳳绾衣。
感覺到身後人的逼近,鳳绾衣眼神變得狠辣起來,袖管中,鳳钗早已備好。
就在二哥想要擒住她肩膀的那一刻,鳳绾衣翻過身來,舉起手中的鳳钗,毫不留情地朝他的大腿刺去。
這一招又快又恨,是鳳绾衣醞釀了很久才有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是跑不過二哥的,二哥肯定也會追上她,這一钗過去,雖然殺不死他,但絕對能刺傷他!
二哥眼疾手快,險險避過,但是大腿處的衣衫還是被劃破,割傷了一點表皮。
“你找死!”二哥暴怒,一掌便将鳳绾衣給拍飛了。
“砰!”鳳绾衣重重地跌落在地,全身的骨頭仿佛在瞬間散架了一般,疼得她連叫聲都發不出來,而那一掌落在她的肩膀上,那邊的胳膊,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了。
鳳钗也已經掉落在地,這是她最寶貝的東西啊。
鳳绾衣忍着疼,恢複一點知覺之後,慢慢朝着鳳钗爬去。
今天即便是死,她也不要成爲夜鸾煌的威脅!
領教了鳳绾衣的狠辣,怒氣退散,二哥總算有些欣賞她了。
見她的眼神一直盯着不遠處的一個物體,二哥也朝着那裏走去。
先鳳绾衣一步撿起了鳳钗,細看幾眼之後,他的臉色微變。
“還……給我。”現在的鳳绾衣,連說話都費勁,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中依舊帶着一股狠勁兒。
二哥彎下腰去強行将她給拽了起來,而那柄鳳钗,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還給我!”
“你連命都保不住了,還想從我手裏搶東西嗎?”
“這本來……就是我……的東西!”鳳绾衣又氣又急,這是她大婚的時候,夜鸾煌送給她的,她從來都不離身。
二哥輕笑出聲,道:“你忘了我是土匪嗎?”
土匪又如何,土匪也不可以搶走這比她性命還要寶貴的東西!
另一隻完好的胳膊給他牽制着,可是自己還有嘴啊!
鳳绾衣低下身去,張嘴便咬上了二哥的手臂,死死地咬着不松口。
可是二哥眉頭都沒皺一下,這一點疼痛對他來說算什麽?
輕輕一推,便将鳳绾衣給掙脫了。
“把東西……還給我。”鳳绾衣坐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了,此刻她的心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再次看看手中的鳳钗,二哥擰着眉頭,問道:“你怎麽這麽寶貝它?這是誰送給你的?”
“你……管不着!還給我。”
“不說?那就别想要了!”
二哥沉下臉來,上前再次拽起鳳绾衣,也不再跟她廢話,直接将她給扔進了馬車,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
身體撞擊在馬車壁上,胸口湧上一股鮮血,頓時從鳳绾衣口中噴出。
鮮血濺落在二哥的衣衫上,他看了鳳绾衣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粒藥丸,塞進了鳳绾衣的嘴中。
既然要和夜鸾煌談判,他可不能讓這籌碼沒命了。
被強行咽下了藥丸,劇烈的疼痛讓鳳绾衣再也忍受不住,昏厥了過去。
隻是在閉上眼之前,她的嘴中還在念叨:“還給我……”
馬車再次飛馳起來,二哥執着這柄鳳钗,細細地看着,竟有片刻的失神。
馬車越過一大片已經幹涸的農田,趟過已經斷流的小河,然後來到了一坐煙霧缭繞的高山腳下。
旱災似乎并沒有波及到這座高山上來,山上的大樹依舊郁郁蔥蔥,樹蔭下,花草也能勉強維持生命。
等鳳绾衣再次清醒時,她已經被帶到了山上。
狹小逼仄的房間裏,就隻有她一個人,躺在一張堅硬的竹床上,咯得她渾身疼。
脫臼的肩膀已經被接好了,而腳踝卻被牢牢固定着,看來的确是傷到了骨頭。
鳳绾衣吃力地爬起來,竹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等她靠在牆上,身上已經疼出了一聲的汗。
鳳绾衣微喘着氣,借着縫隙裏透進來的光打量着周圍的一切。
房間的布置與擺設都很簡單,靠近窗戶的角落裏還堆放着農耕用的工具,看上去,這就是鄉間小屋的格局。
她不是被土匪給抓了嗎?土匪窩裏怎麽會有這些工具出現?
此時應該是白天,依稀能聽見外面傳進來的說話聲。
隻是這喧鬧的聲音裏,似乎還有小孩子的哭鬧聲。
這裏的一切,給鳳绾衣的感覺都不像是匪窩,那麽她到底在哪裏?
擡着左腿,鳳绾衣艱難地從床上挪下來,可是另一隻原本完好的腿卻一點力氣都沒有,剛沾地,還沒來得及站穩,她便重重地摔倒在地,還撞翻了一把凳子。
房間裏的動靜吸引了外面的人,房門很快便被人打開來。
刺眼的陽光一下子全湧了進來,鳳绾衣連忙遮住眼睛。
“啊,啊。”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怪異,鳳绾衣慢慢拿開手,适應了房中的光線之後,才看清面前這個女人的樣子。
方方正正的臉,衣衫上雖然盡是補丁,但是看上去很整潔。
她的手中端着托盤,是來給鳳绾衣送飯的。
“你……不會說話?”鳳绾衣試探着問道。
女人拘謹地點點頭,目光裏透露出一種怯懦。
将托盤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女人二話不說,彎腰便将鳳绾衣抱了起來,然後請放在床上。
“啊,啊!”女人一邊打手勢,一邊發出鳳绾衣聽不懂的音節。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亂動對嗎?”
女人連連點頭,然後将飯菜端到她跟前來。
說是飯菜,其實不過就是米粥配鹹菜。
即便如此,鳳绾衣還是吃得很香,她是真的餓了,所以才沒有力氣。
“你知道我來幾天了嗎?”
女人愣了愣,遲疑地伸出兩根手指頭。
自己竟然昏睡了兩天?
鳳绾衣很是驚訝,原來她被那人傷得這麽嚴重。還想再問些什麽,可是這女人是個啞巴,就算知道什麽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