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了捏眉心,紅痧更加明顯,林素柔點點頭,指着桌子說道:“擱哪裏就好了,替我謝謝母親。”
其實林素柔很想親自道謝的,可是母親卻特意叮囑了自己要裝作不知道,不能讓其他人知曉,免得其他人心裏不舒服。
庶弟送完湯,親眼看着林素柔喝了下去之後,他才端着盤子離開。
林府後院隐秘的角落裏,一個青衣男子背對着林素柔的庶弟,啞聲說道:“這湯不用再送了,給你的報酬拿好了,若是敢聲張,小心你的命!”
惦着手裏的銀子,庶弟心花怒放,這下他應該是林府最有錢的人了吧?
“我辦事你放心,保證不會被發現的。”
見錢眼開的東西,如果不是主子特意叮囑過,這厮早就玩兒完了。
喝了湯以後,林素柔隻覺得渾身舒暢,一股倦意襲來,今晚肯定能睡個好覺。
“林素柔…林素柔……”
是誰在叫她?這聲音很熟悉,是誰的呢?
朦胧之中,林素柔睜開雙眼,她的床前,站着一個紅衫女子,一頭黑發服服帖帖的搭在後背上。
再細看,女子皮膚蒼白,柳眉寡淡,一雙杏眼睜得老大,眼尾還挂着兩行血淚,薄唇含笑,卻是猙獰。
這張臉林素柔再熟悉不過了,可是……林素柔驚懼地看着女子,語不成句,道:“肖莞!你……你不是……死了嗎?!!!”
肖莞撫摸着自己錦緞般的秀發,笑得很是陰森,道:“林素柔,你都還沒死呢,我怎麽可能死?其實啊,我一直在暢晚閣裏住着的,一個人住,可真寂寞呀,你怎麽不來看我呢?”
說完,又是一陣笑聲,林素柔記得,肖莞生前本就是個愛笑的女子,眉眼彎彎,笑起來很是好看,就像是冬日裏明媚的陽光。
可是那樣的肖莞已經死了!怎麽可能還住在暢晚閣!
“你騙人,你已經死了!說!爲什麽要來找我?!”恐懼到了極點,反而生出一股勇氣來,林素柔掀了被子,走下床來,直勾勾地瞪着肖莞。
肖莞擡手擦拭眼角的血淚,可是這淚怎麽也擦不盡,這讓肖莞有些悲傷。
“我想讓你來暢晚閣陪陪我呀,是你把我關在那裏的,爲什麽你從來不去看看我呢?是害怕嗎?”
笑話,她林素柔怕過誰?林素柔剛想走近去看看,肖莞卻忽然飄身至門口,悠悠地說道:“要是不怕的話,就來暢晚閣,我等你。”
許是被她鄙夷的笑聲所刺激,林素柔連外衣都沒來得及穿,就跟着肖莞的身影跑出去了。
林府已經沒有下人看守,所以沒人知道林素柔在這個時候出了門。
跟着鬼影一路狂奔,鬼影飄至丞相府,便沒了蹤影。
而一心想要壓制肖莞的林素柔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已經進了鳳鴻澤的地盤,見大門微微開着,她閃身走了進去。
輕車熟路地來到暢晚閣,推開院門,裏面雜草叢生,荒涼一片,哪裏是人住的地方。
院子裏漆黑一片,隻有一間房裏冒着些微弱的燭火。
早被迷惑了心智的林素柔輕輕推開那扇門,便隻見燭火前,紅衫女子正對鏡梳妝。
林素柔狼狽的模樣出現在鏡子中,引得肖莞又是發笑,說道:“柔妹妹不是最在意容貌的嗎?怎麽老得這麽厲害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回到了自己的地盤,肖莞說話大膽了許多,氣得林素柔渾身發抖。
“還不是拜你的好夫君和女兒所賜!肖莞,你别以爲我會怕你!我林素柔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林素柔咬牙切齒的模樣讓肖莞更是覺得好笑。
這不絕于耳的笑聲讓林素柔煩不勝煩,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放聲尖叫,随即大喝道:“你給我閉嘴!不準笑!”
肖莞從梳妝台前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林素柔跟前,忽然就冷下臉來,說道:“就隻許你害别人,卻不許别人報複你嗎?林素柔,你好毒的心腸啊!你可還記得,我是怎麽死的?!”
那樣大快人心的畫面,她怎麽會忘呢?
早在鳳鴻澤還隻是皇子府裏的幕僚時,林素柔就對相貌英俊,才智過人的他心儀不已。可是那時他的身邊已經有肖莞這個嬌妻了。
隻怪當初太年輕氣盛,看上的便是屬于她的,她央求爹爹在朝中爲其鋪路,好讓其能平步青雲,不再将才華束縛在府邸之中。
世間男兒,哪個不貪慕權勢呢?林素柔沒有猜錯,鳳鴻澤的野心令他自己默認了林素柔的存在,這也讓林素柔更加堅定,早晚,鳳鴻澤是隻屬于她一個人的。
再後來就是鳳鴻澤當上丞相了,不久,他迎娶林素柔過門,能嫁給心愛的男人,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可是看着自己身上的玫紅色喜服,林素柔根本笑不出來。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肖莞的時候,一張臉蛋算不得傾國傾城,隻有笑起來的時候才會多幾分豔麗,哪兒比得上她。
“你知道嗎?鳳鴻澤身邊的女人就該是我,不管是相貌還是家世,嫡妻的位置都應該是我的!你呢?沒有一樣比得上我!憑什麽我要被你壓在頭上隻能做個平妻?”
林素柔瞪着肖莞,厲聲喝到,她不甘,她這樣高貴的千金小姐怎麽能做妾世!
她以爲鳳鴻澤會看在自己的付出上,将自己扶正的,可是鳳鴻澤總是嘴上答應得好,實際上卻是一拖再拖。
這一拖,就拖到肖莞又懷上了孩子。
想到這裏,林素柔忽然狂笑起來,很是得意,肖莞那樣的笨蛋,怎麽鬥得過她呢?
此時的林素柔已經步入夢靥深處,被困在其中,看不到旁人的存在了。
不用肖莞再發問,她自己便開口說道:“我悄悄問過大夫,大夫說你這胎極有可能是男孩兒,可是那時候鳳鴻澤外出,數月不曾回家,你精心爲她準備的驚喜,他注定是享受不了的了。”
那真是個天大的機會,隻要除掉肖莞,還有她腹中尚不爲人知的胎兒,這丞相府夫人的位子,就是她的了!還是唯一一個。
“我買通你身邊的丫鬟,每天給你喂下慢性毒藥,制造出你身染重疾,纏綿病榻的假象,等到鳳鴻澤得到消息即将趕回來的時候,我送了你一碗堕胎藥,直接要了你的命!”
面前的紅衫女子捏緊了雙拳,恨不能上去撕碎了她!
兩條人命啊!就這樣無辜慘死在她的手中!
然而林素柔根本停不下來,自顧自地說着:“等到鳳鴻澤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隻是你的屍體!所有人都以爲你是病發身亡,而且不會有人知道你腹中還有孩子!”
“你這賤婦!”房門被一腳踹開,一聲暴喝響起。
深陷夢靥中的林素柔猛地驚醒,一個激靈,她茫然地看着四周,這是哪兒?
再看面前,哪裏有什麽肖莞,隻有一身正紅宮裝的鳳绾衣,正驚恐地看着她。
“我怎麽會在這裏?”林素柔喃喃地看着周圍,神智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蘇兒哭着從鳳鴻澤身後走上前,攙扶着又驚又悲的鳳绾衣。
鳳鴻澤懶得搭理林素柔,關切地望着鳳绾衣,問道:“绾衣,沒事吧?夜深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原本已經就寝了,可是宋義卻忽然将他叫醒,說是蘇兒有急事求見。
可是一路上走來,蘇兒隻知道哭,對于爲什麽會深夜出現在丞相府,也豪不知情,隻說是跟着鳳绾衣來的。
鳳绾衣掩面而泣,說道:“庶母派人來告訴我,請求在母親院中一叙,還說有秘密告訴我,于是我才過來的,可是沒想到……我沒想到母親竟是她害死的!爹爹,母親死得好冤!你要替她做主啊!”
聽着這肝腸寸斷的哭聲,鳳鴻澤心裏也十分不好過,想到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兒……
仰頭深呼吸一口氣,再回首時,鳳鴻澤已是滿面冰冷,他看着林素柔說道:“你放心,我會将這賤婦關起來好好懲治的!”
“什麽?爹爹難道不應該将她交給官府嗎?殺人償命,她應該受到最嚴厲的處置!”
“唉……绾衣,家醜,不可外揚啊。”
母親和尚不知性别的孩子慘死,竟然妄想用一句家醜不可外揚掩蓋?
鳳绾衣隻覺得痛心,她爲母親感到不值啊!
然而,事已至此,她除了聽從鳳鴻澤的安排,還能怎麽辦呢?時機尚未成熟,她隻能忍耐。
壓抑住内心的悲憤,鳳绾衣低聲說道:“我希望爹爹能給我娘一個交待,不然,我不介意自己動手。”
真是白費了自己的苦心布局,爲了能成功引來林素柔,自那晚差點被抓之後,鳳绾衣便開始讓南楓給林素柔下藥了。
這種藥來自苗疆,擁有令人焦躁抑郁的效果,而且,還能緻幻,今晚林素柔會将她錯認爲肖莞,也是這藥的關系。
可憐林素柔算計了半輩子,卻栽到了自己手裏。
等到鳳鴻澤令人将林素柔關進柴房時,鳳绾衣已經啓程回王府了。
不管林素柔會受到怎樣折磨,她現在都不會死,林家一日不離開京城,鳳鴻澤就一日不會了結了她的性命。
爲了自己的好名聲,鳳鴻澤真是煞費苦心啊。
這樣正好,讓林素柔受盡折磨,總比讓她痛快地死去好。
隻是,鳳绾衣沒想到,鳳卿卿竟然還有臉來找自己求情。
“王妃,那二小姐跪在王府門口,怎麽也不肯走啊,吵着嚷着要見您。”劉嬷嬷很是頭疼,站在鳳绾衣跟前,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真是委屈了劉嬷嬷這樣的宮鬥高手,跟在自己身邊,英雄無用武之處啊。鳳绾衣勾起唇角,不禁譏笑。
她沒有急着回答,蘇兒繼續爲她梳妝打扮。
仔細看着鏡子裏,紅斑似乎消散了許多,這幾日忙着林素柔的事情,都沒怎麽在意自己的臉。
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不用多久就會完全消退吧?
這樣一來,同夜臨風圓房那就是避無可避的事情了。鳳绾衣擰起秀眉忖度,其實她的心中一直有個想法,隻不過太大膽,她沒有十成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