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靈溪強烈的不安果然在下一秒便得到了驗證。
“慧敏公主,淑安殿起火,有宮人看到你剛剛從那出來。”慕雲城淩厲的目光直直望向沈靈溪,似乎要将她穿透一般。
沈靈溪暗暗心驚,一邊慕之楓袍袖之内的手緊緊攥了她的手,他眼中波瀾不驚,垂眸不語。
“攝政王,慧敏公主雖是朕親賜的攝政王妃,可火燒後宮不是小事,朕也不能視而不見。”慕雲城轉向慕之楓,語中頗有些沉重之意。可他有多得意,慕之楓卻聽得出。
隻是慕之楓一貫清冷,此時依舊面無表情,隻淡然道:“皇上未問便知火是本王王妃所放了?”
慕雲城被他噎得險些動怒,手中一緊,語氣盡量保持着平和:“有宮人親見,人證物證俱在,此事恐怕推诿不得。”
“哦?人證是何人?物證又是何物?若要定王妃之罪,總要讓本王心服口服才好。”慕之楓恭敬的向着慕雲城行了禮,可語氣卻是十足的挑釁。
“既然皇叔要心服口服,那此事便交宗人府徹查。”慕雲城當着百官自然想博個公平賢德之名,猶豫了一下又道:“隻是少不得要委屈王妃了,來人,将慧敏公主押到宗人府大牢。”
慕之楓眸光一凜還要說些什麽,沈靈溪緊緊握了握他的手,低聲道:“先推翻人證物證才是正理,我委屈幾日無妨。”
慕之楓的唇緊緊抿着,擡眼盯着慕雲城,眼中的寒氣毫不掩飾,便在這大殿之上與他對峙着,慕雲城有一瞬也不再掩飾眼中的殺意,大殿之上靜得滲人,便是一根針落地都聽得一清二楚。
衆大臣無人敢言,被這對叔侄的對恃唬得大氣都不敢出。
“怎麽,皇叔可是不願?”慕雲城的語中充滿威壓。
半晌,慕之楓才緩緩松了松握着沈靈溪的手,微微俯首道:“臣不敢。”
慕雲城眼神微凜,再次掩去殺意,故作惋惜狀:“那也隻有先如此,待查清此事,再還王妃一個清白了!”
“多謝皇上,臣相信皇上定能查清此事,護得王妃周全。”慕之楓咄咄盯着慕雲城,侍衛已經走近要帶走沈靈溪。
慕之楓此言其實是要慕雲城當着滿殿大臣保證沈靈溪入宗人府期間的安危。
“皇叔請放心。”慕雲城也隻得允諾如此。
“王妃請。”侍衛畢恭畢敬地要帶走沈靈溪,畢竟在大殿之上,他們也不能不顧皇家顔面,故爾隻躬身等着沈靈溪。
沈靈溪掙脫了慕之楓的手,向着慕雲城盈盈一拜:“謝皇上。”又轉向慕之楓,狡黠一笑:“王爺不必挂心,皇上必會查明真相,還我清白的。”
言罷,輕松轉身跟着侍衛出了大殿。
慕之楓立在殿内望着她的衣角消失在紅色宮牆轉角,寒意籠了滿身,轉身不等慕雲城再多言,便草草告辭,出殿去了。
慕雲城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他頭也不回地出了大殿,他的怒氣讓慕雲城感到痛快,他竟也有這些發怒的時候,終于收起了他那讨厭的淡定從容。
慕之楓,打敗的時間不遠了,慕雲城暗暗發誓。
一場慶功宴不歡而散,慕之楓下殿,慕雲城也速速回了後宮,他也要搞明白宮宴之時後宮到底發生了何事。
而慕之楓心中卻是清楚,這是皇後的大棒落了下來。
早就知道後宮的女人不簡單,越是看似無害,溫婉賢淑的,越會在你不經意時跳出來咬你一口。這位皇後便是如此。之前他從未注意過她,在慕雲城的後宮,她幾乎是隐形的。
皇後出身南臨世家王家,自幼便定了入宮爲後的命運。王家的嫡女一直都是按着母儀天下的高度培養的,隻可惜事實不會都盡如人意。
王家助慕雲城登位,王皇後又母儀天下,産下小皇子,王家本該在南臨呼風喚雨,如日中天。可世事難料,王家卻在世家之争中迅速沒落了。
不知是慕雲城有意爲之,還是放縱,在溫、禮幾家世家的合力圍攻中,王家在短短十年便跌出了一流世家的行列,如今王家子弟在朝爲官的都多是一些外放的閑職。
而王皇後又因與世無争,性子恬淡,生了小皇子後便失了聖寵。慕雲城許是念着王家的恩情,又因這位王皇後從不生事,不争不搶,便一直保留着她的後位。縱是昕妃再得寵,溫嫔、禮嫔再合力中傷王皇後,她多年在後宮兢兢業業,竟是讓她們一點毛病都挑不到。能堅持隐忍到這個地步,可見這個女人絕不是僅僅是單純的溫婉賢淑。若無她的一套生存之道,
恐怕王家沒落之初,她便自身難保了。
而今天,慕雲城攜昕妃與王皇後一起出席宮宴,顯然昕妃的地位已經不可一世。忍了多年的王皇後看來是不想再忍,她深知敵人越是得意忘形之時,越是擊殺的好時機。而攝政王的還朝,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她在宮中孤掌難鳴,急需宮外力量的支援。而昕妃在宮中與溫、禮二嫔已成聯盟,溫家、禮家又是王家的老對頭,朝堂之上她能用的力量幾乎沒有。而攝政王的還
朝,意味着新的政治力量的興起。
所以王皇後早就在暗中觀察,計劃,終于發現了沈靈溪是她能與慕之楓合作的關鍵。她選擇了宮宴這一日,向慕之楓伸出了橄榄枝,又深知他不會是那麽容易擺布的人,所以她一手又高舉起了大棒。
她以爲她可以借用慕雲城與慕之楓之間的矛盾沖突,逼着慕之楓與她爲伍,她也可以借着慕之楓的力量在宮中重新崛起。
王家的手段果然有老牌世家之風!隻是她還是錯了,她選錯了對象。慕之楓從來都不是池中之物,豈能任她擺布。慕之楓走到宮門之時,已将事情前後經過全部想清楚了,他凜了眼神,匆匆鑽進馬車。馬車駛出長街,一道黑影便不動聲色的從車内飛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