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城親口下的聖旨,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他就算舔也是舔不回去了。
隻可憐慕雲城還沉浸在讓慕之楓受辱的喜悅中,暗暗計劃着如何讓他更加顔面掃地。
散朝之後,一衆老臣在大殿之外将慕之楓團團圍住,郝相甚至落了昏濁的兩行淚,他哽咽着拉住慕之楓:“攝政王~”便再也說不下去了。他們大多是些先朝老臣,慕之楓曾是先王最愛的皇子,雖然礙于他母後的位分,他又晚于慕雲城之父出生,不能将南臨交給他。可他的皇兄,慕雲城之父未曾即位就病逝了,這南臨便由皇孫慕雲城繼位,
可先皇喜歡慕之楓,授予他僅次于皇帝的殊榮——攝政王。也是爲了讓他輔佐慕雲城。而攝政王果也不負先皇所托,爲人性子雖然冷淡了些,卻頗爲聰慧。協助皇帝處理政事一絲不苟,進退得當。在政事上遠比慕雲城要有遠見。而且他對皇位并無野心,一直兢兢業業,與一衆先皇托孤老臣
一并畏佐慕雲城。可慕雲城卻是天生度量狹小之輩,他十五歲親政後,便一心大權獨握。剛愎自用,視慕之楓爲眼中釘,沒有學得他治國之才,卻聽信佞臣之言,處處與他爲難,恨不能除之而後快,後來竟然用陰謀詭計暗
害慕之楓。使他不得不身中劇毒,流亡它國多年。十年前慕之楓對外隻聲稱身染重病離開南臨,尋名醫調理身體,真相到底是什麽衆臣皆不知。可也不難猜測與慕雲城脫不了幹系。而這十年就算慕雲城怎麽努力,在這些老臣心中他也不過是個殘害親叔的
暴君。
如今見到攝政王無恙而歸,氣度更比從前。隻國戰中展現出的才華,便遠勝慕雲城。世上明君從不是勝在攻城略地之能,而是不戰以驅人之兵。
而戰争的最高境界也不應該是殺戮,而是仁慈。在最後的僵持階段,用和乎手段解決,免了百姓戰火之苦,免了官兵死亡之危,這才是一個國君該有的眼光與氣度。
故而一衆老臣看到如十年前一般豐采依舊的他,不但活着歸來,還如此成功。都禁不住想起了先皇,紛紛老淚縱橫。
慕之楓溫言安慰衆老臣,心内雪亮。朝堂之上單憑他們,恐怕還不能阻止慕雲城露出他的利爪,而他早就從戰場上消失,已在南臨布局了數月,到如今才露面。
慕雲城以爲他大軍大握,南臨便不再需要攝政王,殊不知,這幾個月,因爲戰征南臨國庫空虛,本就不富庶的國家經濟已瀕臨崩潰。
他慕雲城的眼中隻有武力才是強國的證明,而慕之楓恰恰趁此時機扼住了南臨的經濟命脈,所以他不急。等慕雲城醒悟時,他早已失了先機。
而此時他還不急着收網,遊戲才剛剛開始。十年的中毒之痛,他要慢慢一點點還諸給慕雲城。慕之楓站在昔日的王府門前,垂眸而立,似是回憶往昔,似是近鄉情怯。
王府中柔福太妃早已得了消息,此時正在正堂等候。
王府大門打開,奴婢分立兩側,紛紛跪倒:“恭迎攝政王回府。”
慕之楓目不斜視,緩步入内。衆人待他走過才立起身來,跟在身後等候差遣。
柔福太妃端坐正廳,身着太妃禮服,遠遠見慕之楓由正門而來,她眼腫蓄起了淚。昔日容顔已現老态,氣度卻愈加雍榮。
慕之楓進了正廳便向母親行禮:“見過母妃,兒臣回來了。”
十年了,十年來慕之楓有家不能回,日夜受鸠石散的折磨。就算沈靈溪幫他解了毒,他也隻在新春時由後門悄悄回府過幾次。
如今,他又可以正大光明的從王府正府而入,能正大光明的參見自己的母親了。慕之楓隐隐也有些眼中犯酸。
一旁有老嬷嬷過來扶起慕之楓,柔福太妃拉了他的手,再也抑制不住地哽咽出聲:“兒啊~”
慕之楓心中酸楚,隻任母親痛哭,良久,她才收了聲。柔福用帕子擦去淚痕,換上笑顔才開口:“楓兒,娘就知道會等到你回來的一日。”
母子二人叙了半晌天倫,慕之楓卻也沒有忘記正事:“母妃,兒臣還要出城迎娶玉梁公主。”
柔福面色一沉,戴着長長護甲的手重重拍在一側的玉幾之上:“什麽公主,那慕雲城分明是想侮辱于你!”
慕之楓面色平靜無波:“母妃不必生氣,此事兒臣自有計劃。”言罷起身告辭,其實看自己母親哭得傷心,慕之楓也動了幾分真情。可想起往昔,他卻也深知自己從來都是母妃争強鬥勝的棋子。十年前他不肯與慕雲城相較,母妃便已對他寒了心。他身中鸠石散時,在
她眼裏他更是成了廢物。
如今她的眼淚中到底是有幾分是爲他能痊愈歸來而流呢?還隻是因爲她終于又可以憑着攝政王之母揚眉吐氣了?心内暗歎,慕之楓退出正廳,臨出門又向柔福輕聲道:“母妃,紅息我帶走了。”
“楓兒……”柔福根本沒時間把話講完,慕之楓便已揚長而去。
她望着他的背影,眼神染了幾分複雜。他隻是通知她一下,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見。她明白了,深深歎了一口氣:“他這是惱了我了?”
一旁的老嬷嬷忙上前安慰:“太妃不必多心,攝政王想必有自己的算計。以後您就享清福就是了,何必再參與那些污七八糟的。”
柔福沒有理會老嬷嬷,隻是眼中有些出神。慕之楓進府時便讓天光帶人将紅息綁了送去玉梁。他在沈靈溪馬車沖落的附近理葬了烈焰、扶風、攬月。把紅息送到他們墳前,命專人看守她居住在墳旁的石室,日日在墳前跪足五個時辰,才準休息。并
且下了嚴令,若是她不遵從,盡可殺之。
不管紅息服是不服,她都沒有見到慕之楓的機會。
給柔福請了安,慕之楓便請旨出城去了,去迎接他的新娘。
南臨後宮,文淼淼得知了殿上賜婚之事後,便匆匆進宮求見慕雲城。她雖然不确定,卻覺慧敏這個封号十分懷疑,再根據采春、攬夏傳回來的消息,若玉梁有這樣一位惱人的公主,恐怕非沈靈溪莫屬。
忽見慕雲城就是想請他收回成命,若真是沈靈溪,将她嫁予慕之楓顯然是正中他們下懷。慕雲城聽了她的分析,不禁也有幾分懊惱,卻又不肯承認,隻忿忿地将手中的書卷丢到一邊,閉目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