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楓趁着初秋的陽光溫暖又美好,将沈靈溪搬到院中,讓她呼吸些新鮮空氣,還有陽光的味道。
丹桂樹下,丹桂花撲簌簌落了滿身,混和着她身上的藥味,甜潤而清新。
将她抱在懷裏,倚着軟墊在秋日的暖陽下懶洋洋的靠着,慕之楓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微眯着眼睛,陽光在他的長睫上投下閃亮的光弧,俊美柔和。似是融化了他所有的冰寒。
他俯首,沈靈溪安靜地貼着他,頭枕在他的胸口,安靜的睡着,沒有表情但很安逸的睡着。
陽光下她臉上的疤痕被陽光照亮,與這安甯有幾分不和協,慕之楓的拇指指腹輕輕刮過她的臉頰,輕聲地安慰着。
如果不是沈靈溪緊閉雙眸,他低低的聲音與她慵懶的姿态,像極了在秋陽中低語的戀人。
“懶丫頭,你還要睡多久?桂花都開了,再睡就要冬天了。”慕之楓邊說着邊湊到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沈靈溪隻是安靜的閉着眼睛,似乎很享受他的懷抱。
“明天我們要出遠門,你還沒去過南方吧?那裏很美,有我的家鄉,那是個很美的地方。山是青翠的,水是綠澤的,我想帶你去看看。”
“傷害你的人都不會好過的,你隻管醒來,不用怕,如果你醒了,還是要逃離我,我會,離開,我保證。”
“丫頭,我是師傅。”慕之楓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細細的吻着。她的手很涼,很細,柔柔的仿似沒有骨頭。
新生出的指甲晶瑩剔透,帶着淡淡的粉暈,十指尖尖仿若雨後春筍,秀麗而小巧。
她沉沉睡着,耳邊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再叨念着,她掙紮着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麽,卻總是聽不真切。
可他的聲音真好聽,溫醇而又寬厚,那麽熟悉。那些疼痛已經遠去了,他是誰,那氣息好熟悉。好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她努力着。眼睑幾番輕輕顫動,卻始終如粘上一般沉重。
誰把她抱在懷裏,讓她貪戀的味道。前世今生,都沒有人像呵護珍寶般這樣抱着她,是誰?
她似乎忘記了什麽,那是一個溫暖的名字,她好想想起。
兩人就這樣相依着,享受着靜靜的午後。
翌晶,太子、段天寶老将軍,齊王世子等人還在沙場點兵之時,慕之楓已經帶着沈靈溪踏上了南去的路途。
他是護送糧草上路的,他這一程帶着的京城糧倉中罰沒的趙家的一部分糧食,卻不是全部。運往邊關的糧草是全國調運的,還有兩路分别從西方與南方的另兩座倉庫調集,現在應該也在路上。
慕之楓的隊伍蜿蜒幾裏,上百輛運糧車,再加上千人護衛,還有一幹辦事人員,足足有近一百五十輛馬車。而沈靈溪也在車隊中。
他将沈靈溪安置在一駕最寬大的馬車中,馬車是訂制的。特意加了厚厚的墊子,連車底車壁全部用軟墊包了起來,讓她能躺得舒服。
慕之楓随着沈靈溪走在隊伍的中後段。前鋒護衛在隊伍最前面,然後是糧草車,再後才是慕之楓的辦事人員馬車,最後還有一隊護衛。
雖然押運糧草的責任十分重大,他還是帶上了醫女以及婢女,以便延途照顧她。并且在出發前去尋了沈靈溪原先的婢女扶風攬月。
翠蕊已經嫁人了,蘇嬷嬷年老,而扶風和攬月原本已是自由之身,又得了沈靈溪的散夥銀子,已經在皇城安頓下來了。
可慕之楓找上她們時,聽說他找到了沈靈溪,兩個人都喜得什麽是的,二話沒說就跟着來了。卻沒想到沈靈溪是這樣一副生氣全無,半死不活的樣子。
兩個人震驚之餘,更是痛哭一聲。跪在沈靈溪車前一再賠罪,說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又一再尋問慕之楓到底是何人将小姐害成這般,慕之楓卻隻微微一笑,告訴她們,該解決的已經解決了,她們隻管好生照顧沈靈溪便是了。
兩個小丫頭雙雙跪在沈靈溪身邊,哭了半晌,一直到天黑。沒等慕之楓勸,兩人卻已然想明白了。慕之楓找她們來便是爲了讓沈靈溪輕松,而不是讓她們陪着她哭的。
果然翌日起,兩個小丫頭就一掃陰霾,整日伴在沈靈溪左右,談笑風聲,嬉笑怒罵,就像回到了沈府小院中。
這一路上有了扶風、攬月,倒也不至于寂寞,慕之楓有時坐在車外,聽着車廂裏兩個丫頭不停地跟沈靈溪聒噪着,不覺得煩,反而盈着淡淡的笑意。
他相信沈靈溪是喜歡這樣的,她喜歡小丫頭們在身邊時的熱鬧,她若是醒着,定比她們還要聒噪吧?他盼望着,盼着那一天趕緊回來。
車隊一路行來,白天沈靈溪便在扶風、攬月的照顧和嘻笑中滿足的睡着,到了晚間慕之楓便會鑽進車廂,和衣陪在她身邊。
晚間萬籁俱寂,除了巡邏的兵士偶爾走過的腳步聲,餘下的便是曠野的蛐蛐聲。慕之楓和衣躺在她身側,他的身高在車廂裏隻能蜷着腿。
他卻也不在乎,手支撐着自己的頭,借着車簾的縫隙那一絲月色,看着沈靈溪睡得安詳的樣子,臉上溢滿的溫柔比月色還要朦胧。
她睡得那麽香,那麽久。他甚至覺得她是不想醒來。
“丫頭,就一點都不想我嗎?”慕之楓輕歎着問道,手指卻再反複描畫着她彎彎的眉,雖然知道答案很可能就是這樣,他還是想問,雖然那會讓他心内苦澀。
他幾乎每晚都會問,每晚都會癡癡地等上半夜,卻等不來她的回答。可他還是如常地守在她身邊,聽着她淺淺的呼息,才能安然睡去。車隊安穩的行了數日,慕府暗衛之前探到了神醫所在的山谷已經不遠了,慕之楓已經安排好了糧草隊伍的行進路線,交将車隊交給戶部一名辦事官員帶領,他自己則準備帶沈靈溪去求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