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似笑非笑的樣子,還是蘇嬷嬷姜是老的辣,若有所思趕着幾個丫頭各自去睡了。
丫頭們退去沒多久,慕之楓就從窗子進來了。
沈靈溪托着腮,也不說話,挑眉讓座,便斟了一杯茶給他。
慕之楓看她懶洋洋的樣子有趣得緊,也不說話與她對面坐下,便飲了茶,微微皺眉道:“這也能入口?懶徒兒!”
茶葉也不知陳了多少年,水也是半開不熱,泡出來的茶自然是苦澀無味,難以入口。
“這是藥茶,師傅老人家就湊和些吧。”沈靈溪斜了他一眼。
見他臉色還略有些蒼白,神情也是倦倦的,滿臉風塵。想來這一天他必也沒閑着,不免有些心疼。面上卻不動聲色。
“狠心的丫頭,就不能讓我歇兩天,這麽急去大理寺做什麽?”兩人明明沒有相約,卻似乎都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心思。
“我也想啊,可惜那趙鴻一刻不肯等,趕着要送死。”沈靈溪兩手一攤,表示自己的無辜。
慕之楓歎口氣道:“你怎麽知我有對策?”
“知師傅莫若我。師傅不是魯莾之人,肯爲徒兒的一點小小委曲就去挑了趙府十三家店鋪,恐怕不能簡單理解爲沖冠一怒爲紅顔吧?徒兒我自認沒那麽大魅力!”
被她逗笑,他伸手便想撫摸她的頭,被沈靈溪伸手擋住:“摸小白,摸得上瘾了?”
慕之楓終于放聲笑出來,這個丫頭真不知是精是傻,一會兒精得洞悉一切,一會兒傻得自比小白。
“好吧,算你猜對了,明日直管上堂,爲師自有安排。”他終于擺脫了她的手,如願拂上了她的發頂。
沈靈溪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你有安排,等你來就是要聽你說說是什麽安排。别動手動腳的。”
“哎呀,爲了你的事奔走了整日,也到了該換藥的時候了,我先告辭吧!”慕之楓突然想起了什麽,懊惱地起身。
沈靈溪心内翻了個白眼,他明明就是來讓自己給他換藥的,這時候又裝什麽裝。真有心不管他,可是想想昨天他那一身的傷口,還是冷哼了一聲。
“換好藥,告訴我你是怎麽安排的!”轉身去外間取了傷藥,又燒上一壺熱水。
慕之楓故意爲難道:“在這換藥?恐怕多有不便吧……”
沈靈溪丢給他一個殺人的眼神,停下手裏的工作:“随便你!”
慕之楓作勢便向窗口而去,故意在翻窗時扯到了腰間的傷,疼得滿頭冷汗。
沈靈溪連忙過去扶住他,扶着他坐到自己床上,臉上那個恨呐。
“要死,死遠些,别連累我!”一次兩次這樣,拿自己的傷不當回事。
慕之楓笑笑,就知道她不會放任自己不理,果然她是見不得自己疼。心中正在竊喜,就覺得周身疼得一抽。
沈靈溪正極粗魯的剝掉他的外衣,若不是她是女子,他真感覺這像強暴現場。“我自己來吧!”慕之楓這下不敢再等她服侍了,太野蠻了。看看沈靈溪陰沉着一張臉,他默默地委曲地褪下中衣,露出精瘦的上身。身上七七八八裹着紗布,看不出美好的線條,再配上他委曲的臉,十足
的病嬌公子。
沈靈溪氣得牙癢,最恨什麽苦肉計了,既然不怕疼,她自然也不會心軟。
将他身上的紗布繞下,絲毫沒什麽輕柔小心,完全就是陰着一張臉,以極娴熟的手法虐他。反正不怕疼嘛,快點慢點又如何?
一口氣将他身上的紗布全部拆下,慕之楓的臉更白了,她這野蠻拆卸,根本沒把他當人啊。
一邊開水燒好了,沈靈溪倒了一盆開水,将紗布丢在裏面燙了。又用煮過的布将傷處都清理了一下,才默默低着頭給他上藥。
最先處理他肩上的傷時,沈靈溪的手抖了一下,突然想起蔣浩說的話。她瞟了一眼那個齒痕,這真是自己咬的?
“這裏不必上藥了。”慕之楓似乎知道她在發什麽呆。
“嗯?”
“我要留着這個疤,記得曾經有個惡毒的女子!”慕之楓得意道,他話音剛落,沈靈溪便大力将藥粉往他傷處一貼。
“嗞!”饒是他超強的忍痛能力,也還是忍不住輕呼出聲。
沈靈溪抛給他一個挑釁的眼神,假裝看不到用紗布将那齒痕封住,便去處理别的傷口。
慕之楓不敢再多言,隻撐着上身讓她将傷處一一處理了。直到後腰那塊比較長的劍傷,沈靈溪猶豫了一下才展開長長的紗布,伸臂将他摟着,一圈圈繞上他的腰。他身上的清冷之氣混了淡淡的血腥味還有藥香,沈靈溪聞着聞着,不知爲何鼻子有些酸。許是今日她終于要出了母親的牌位,情感有些脆弱,想着他一身的傷,想起他那日歎息般的說着我喜歡你,她的心
似乎柔軟了起來。
而慕之楓卻還似清楚她什麽時候會心軟般,突然低低道:“那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唯一東西!”
沈靈溪一怔,他在說什麽?那個齒痕?她真的快要瘋了,這個男人将她的一切都若珍寶,她該怎麽辦?她真的能一直狠心下去嗎?
她害怕,她害怕她無法堅持本色,她害怕自己會陷落。她不能任由這樣下去,她已經獲得了自由,已經拿到了母親的牌位,她離自己期盼的自由生活隻差一步了。
她不能由着自己心軟,她要逃離。
想到這裏,她狠狠吸了吸鼻子,快速将他腰上的紗布纏好。
再揚起頭時,依舊是一張冷漠的臉。
“好了。”
慕之楓将衣服穿起,她還在生氣嗎?他有些不知所措,是因爲剛剛那個善意的玩笑?還是因爲他說要留下那個傷痕?
“你不必有負擔,我說過用情至深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自由。”慕之楓灼灼地盯着她,讓她眼神的閃爍無處可躲。
“不要再說了。”沈靈溪尖聲打斷他。
慕之楓冷冷看着她:“你在害怕!”沈靈溪不喜歡他這樣的逼視,長長吐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淡淡地笑道:“慕大人,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