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鴻此時已然完全從馬車上站了起來,卻是面色陰沉,眼含陰毒,“慧敏縣主,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到底在做什麽!”沈靈溪知道今日自己必然要将這個趙鴻給得罪狠了,但她更知道即便是沒有自己之前的舉動,趙鴻今日也擺明了不會輕易饒過她,既如此,她又何必在這人面前卑躬屈膝,強顔歡笑?左右不過是兵來将擋
,水來土掩罷了。
想到這,她飒然一笑,“小女既然做了,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倒是國舅爺難道不知道麽?莫不是還要小女再重複一遍不成?”
“好,好,好,”趙鴻已經很多年沒被人這般忤逆過了,不由氣急反笑連聲道了三個好字,“你夠膽!惡意打傷本國舅的狗不說,還意圖行刺本國舅,來人,給我拿下!”便在這時,一直被阮玉钏攙扶着護在懷裏的青蘿終于緩過神來,聞言卻是立時柳眉倒豎,大怒道,“國舅這話好沒道理,今日之事明明就是你放狗出來吓人在先,慧敏縣主爲了救我打傷你家的狗在後,怎能說是慧敏縣主惡意打傷你的狗?你家狗臉上又沒有寫字,慧敏縣主怎麽知道這狗是你家的?而且當時這惡狗都要咬着我了,難道我的命還不比你家這條狗金貴?再說了,之前也是國舅你自個說的,隻要沒
造成既定傷害就可算作是開玩笑,你一個大男人現在怎能出爾反爾?”陳青蘿是陳國公府唯一的小姐,自小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兼之她的姑姑是今上最爲寵愛的陳貴妃,因而這京師中的人見着她多多少少都會給些面子。也正因爲此,别人會怕趙鴻,她卻是一點都不怕的。
今日之事别說還是沈靈溪救了她,便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她隻怕也不可能會忍下這口氣。她膽子雖小,嘴巴卻極爲厲害,這一番話簡直沒直接指着趙鴻的鼻子罵他是出爾反爾的狗了,趙鴻這人爲人陰險,睚眦必報,但平日裏卻極爲注重形象,即便是要打死一個人也要作出談笑間咕噜灰飛煙滅
的架勢來,如今被青蘿這明裏暗裏的一通貶,卻是氣的氣血上湧,滿臉通紅。
“好你個陳青蘿,本國舅給你三分顔面,你倒是開起染坊來了,是不是真以爲陳貴妃能隻手遮天了!”
陳青蘿拂開阮玉钏暗地裏拉她的手,直起身子,冷笑一聲,“隻怕不是我姑姑可以隻手遮天,而是你可以代替皇後娘娘和陛下隻手遮天了吧!”
“放肆!”話音剛落,趙鴻卻是暴喝一聲。“是我放肆麽?”陳青蘿雖怕那些兇神惡煞的藏獒,卻一點也不怕這趙國舅,聞聲不屑的啐了一口,“你以爲你平日裏做的那些個醜事沒人知道?不過是大家不敢說罷了。可他們不敢,我卻是不怕的,大不了
我們一道去陛下面前評評理,我倒是要看看,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還是你趙鴻的天下!”
“你,你,”趙鴻抖着手指,一張俊臉氣成了豬肝色,“來人,給我将這個口出狂言,大逆不道的小賤人拿下!”
又指了指沈靈溪和阮玉钏,“還有這兩個,一并拿下!”
“我看誰敢!”此時有陳青蘿打頭陣,沈靈溪也是豁出去了,一揮剛剛從護院腰間抽出的利劍,冷冰冰道。
陳青蘿打架不行,耍嘴皮卻是一等一厲害,她躲在沈靈溪背後,仰着小腦袋,趾高氣揚道,“就是,我看誰敢!這慧敏縣主可是陛下親封的,乃是皇室中人,沒有大理寺卿的批文,你們敢随便動手?”拿着劍站在前頭的沈靈溪聞言卻是差點沒笑出聲,别說這陳青蘿還真是個小滑頭,吵架的時候倚仗自家的雄厚背景,如今眼看着要打起來了,卻又将她的身份給搬了出來。她雖遠不如陳家煊赫,但明面上
這個縣主的身份卻極爲唬人,畢竟這一旦牽涉到皇家,那可就不是尋常之事了。
氣氛一時間空前緊張了起來。
“等等,”就在這時,一直在不遠處靜靜觀察此間動靜的薛府跟來的護院終于走上了前來,先是朝趙鴻一禮,随後這才開口道,“國舅爺,我家小姐讓小的來傳幾句話。”
趙鴻斜眼睨了他一眼,強壓住怒氣,不冷不淡道,“你是定南侯府的人?”“正是,”薛府的護院再次作了一揖,“按說這事該我家小姐親自來與您說的,隻是沈府的大小姐,也就是齊王府未過門的世子妃沈大小姐剛剛受驚過度,我家小姐要照顧于她,不方便過來,這才差了小的前
來。”
定南侯府加上齊王府再加上沈相府,即便趙鴻再嚣張也不得不忌憚三分,隻能按捺脾氣聽了下去。“面前這三位小姐,國舅爺想必是認識的,小的就不介紹了,那邊除了我家小姐和沈相府的大小姐外,還有趙尚書的千金,李老将軍的孫女,平遠侯府的小縣主,大理寺卿家的嫡小姐。今日之事,在場衆人
都看得很清楚,的确是先有幾條惡犬突然冒了出來,幾家小姐哪裏見過這種龐然大物,或多或少的都被吓得不輕,平遠侯府的小郡主更是因此崴了腳。”“而當時青羅小姐這邊離得遠,又眼見着要被惡狗所傷,我等皆救助不及,恰逢慧敏縣主就在近前,豈有見死不救的理兒,因而這才出手趕走了狗,按說這事也是誤會一場,實在談不上惡意不惡意。國舅爺
您若一定要就此事說道個一二三,那這官司隻怕也隻能打到陛下的面前了。”畢竟牽扯到京中如此之多的權貴之家,除了今上,還有誰能審這官司?不得不說這護院極會說話,他沒有先論誰對誰錯,而是于一開始就将幾家的身份背景都一一點了出來,表明今日牽扯到了不是尋常的
平頭百姓,如此一來,若趙鴻真要挑事,那也隻能将所有人家一起挑上,屆時鬧到陛下面前,陛下真的會站在他那邊?恐怕也未必吧。所謂衆怒難犯,概莫如是也,更何況今日之事本就是趙國舅的錯,正要鬧出來,他首先就要治一個縱狗傷人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