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亭偷眼瞧了他一記,壓低了嗓音,低聲揣測道,“他會不會其實是今上流落在外的遺腹子,所以才會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來?”
“咳咳咳——”話音剛落,阮老爺子便被茶水嗆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阮亭見狀大驚,趕忙伸手過去替他順氣,卻被阮老爺子一巴掌打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斷斷續續道,“這,這種話,也是,也是能,瞎說的?”
阮亭幹笑一聲,沒敢吱聲。
阮老爺子緩了好一會,這才順過氣來,卻是歎息了一聲,“爲父早就已經派人調查過他的身份,他的身份應該沒什麽問題,也真是因爲這樣,爲父才摸不透他到底想做什麽。“
阮亭想了想問道,“這事今上不知道麽?”阮老爺子搖了搖頭,“那些事情有部分是今上暗地裏直接交給他處理的,要不然今上如何會如此看重于他,至于剩下的另外一部分,他雖參與到了其中,但爲父可以肯定,你若是去查,肯定抓不到他絲毫參
與其中的把柄。”
阮亭想到自己同那人同朝爲官數年,卻隻當他是個小小的翰林侍讀,一時默然。阮老爺子擡手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行了,别愁眉苦臉的了,此事說起來也隻是我們的無端臆測,并無确實證據,或許隻是我們杞人憂天罷了,不過這個人爲父看不出深淺倒是真的,若非迫不得已,切
記萬不可去招惹于他。”
阮亭鄭重的點了點頭,随即想到一開始提起的話頭,又開口,“父親如此看重于那個叫靈溪的丫頭是因爲慕翰林?”阮老爺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也是,也不是。”說罷見阮亭一臉費解的瞧着自己,又開口解釋道,“爲父一開始會多瞧那小丫頭兩眼的确是因爲慕之楓,畢竟這京師對他有意的待嫁少女何止凡幾,可他
卻從未多看過别人一眼,如今卻忽然與那小丫頭走的那般近,這難道還不足以讓别人注意到那小丫頭的特别?”“不過爲父之前雖注意到了那個小丫頭,卻并未怎麽放在心上,直到剛才,爲父才真真正正的确認,那小丫頭絕非是池中之物!或許那小丫頭的确是無才無貌,可就她周身所顯露出的那種氣魄神采,便已遠
超一個閨閣少女所能擁有的風姿,甚至毫不客氣的說,連天下間的許多男兒都要自歎弗如,若是得以好好的磨砺,假以時日,她的風采必然能夠讓衆人矚目,屆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沈家已經有佳溪了,”佳溪是能做世子妃的,若是要再超過她,莫不是成爲太子妃?
阮老爺子聞言嗤笑了一聲,斜眼睨他,“别跟爲父說你不知道佳溪那丫頭真實的性子是個什麽樣!”
阮亭倏然蹙了眉頭,當日揚言說要和那丫頭斷絕關系雖是一時氣極,但他心中卻不是沒有芥蒂的。阮老爺子将他倏變的臉色瞧進眼裏,搖頭續道,“佳溪那丫頭的外在形象完全是你二妹和你三妹刻意營造出來的,此時别說她還能不能再嫁入齊王府,就算真的嫁入了,就以她那真實的性子,隻怕也沒什麽
好果子吃。還真當皇家是那麽簡單的人家麽?彼時别說對家族有助益,她能不成爲家族的累贅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也隻你二妹會以爲那丫頭一飛沖天後就高枕無憂了。”
說着他怅然歎息了一聲,“沈府這是将珍珠當成魚目了啊,隻可惜我們阮府這一代的女兒多是多,但就氣魄神采而言,卻也無一能出那丫頭左右的。”
此時的沈靈溪一點也不知道阮老爺子對她的諸多評價,她正随着沈佳溪,薛靈薇往阮府的嫡小姐阮玉钏的閨閣方向去呢。阮玉钏住的是棟雕閣水榭,水榭前有一汪碧青青的人工湖,湖岸紅梅白梅交相齊放,湖面碧波如鏡,清澈湛碧,湖中央乃是一座漢白玉雕砌,晶瑩如雪雕的六角亭,瞧着十分的秀麗雅緻,隻是卻無橋連接
,乍眼看去好似遺世孤島一般。
“沒有橋,怎麽到那座亭子去?”沈靈溪納罕的開口問道。
領路的侍女指着系于另一側湖畔旁的一隻精巧可愛的木舟,笑着解釋道,“可以撐船過去。”
沈佳溪和薛靈薇都不是第一次來了,并未要那侍女講解,便已熟門熟路的朝那小舟走了過去。隻是那小舟窄小,一次除了劃船之人,便隻能乘坐兩人。
沈靈溪知道她們關系要好,便直接開口道,“兩位姐姐先請吧,靈溪慢一步便是了。”
沈佳溪聞言下意識的瞧了薛靈薇一眼,随後這才朝沈靈溪颔首道,“我們過去了就立刻打發小船來接你,五妹妹你若是站着無聊,就先在這附近逛逛,玉钏表姐的水榭附近的景色還是很不錯的。”
沈靈溪笑着搖了搖頭,“我就在這裏等着好了,阮府我是頭一次來,萬一走錯路沖撞了某位貴人,那可就不美了。”因爲是阮老爺子的大壽,今日可是來了很多王孫貴族。沈佳溪見狀便也就沒有再多說,薛靈薇早已上了小舟,此時正略顯不耐地瞅着她,沈佳溪知道自己這個表姐的脾氣可不比自己好多少,忙朝沈靈溪點了點頭,跟着上了小舟。侍女拿着木槳于水面輕輕一撥
,小舟立時便仿若一片飄落水面的葉子一般,倏然飄遠了。
“表姐,這樣真的好麽?”沈佳溪睐眼瞅着站在湖邊的沈靈溪,有些遲疑的問道。
薛靈薇冷冷瞥她一眼,“前些時候不還見你恨她恨的隻差沒将人給生吃了,現在怎麽突然就姐妹情深起來了?”
沈佳溪幹笑一聲,“不是我和她姐妹情深,而是我娘讓我暫時不要再招惹她,我娘說我的名聲再不能有絲毫受損了,若不然……”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薛靈薇和她相交多年,如何會不知道她的未盡之言?她冷笑一聲道,“你若是害怕,此事便當不知道就是了,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罷手的!”說着她擡眼望向湖畔旁的那一抹身影,恨聲咬牙道,“不要臉的賤人,也不看看她自個什麽身份,居然膽敢染指慕翰林,慕翰林雲端高華豈是她個不要臉的賤人能肖想的?今兒個我非得讓她身敗名裂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