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生下二女一子,這其中沈琳钰是家中幼子,沈靈溪雖并未幾次,但記憶中那孩子聰明伶俐頗得沈鶴智的喜歡,才不過是七八歲的年紀已經粗通詩書了,雖然是庶子,也被沈鶴智吩咐了好生教養,他的前程自然是不用秋姨娘操心的。
至于沈怡溪和沈悅溪,相府原本就不缺女兒,再加上有沈佳溪這麽一個出挑的,自然就再也沒有她們二人的出頭之日了,按常理,世家貴族的女兒家長到十二三歲就要随着嫡母一同出去多多見見世面,這其中也有讓别人家的主母夫人相看的意思,而阮雲沛每每卻隻是帶着沈佳溪一人,對于庶出的女兒不聞不問,由此,便可以順利成章的将庶女們冷藏。
這一招,既不露痕迹又惡毒至極,也虧得是阮雲沛做的出來,沈靈溪對自個兒的婚事倒是沒什麽指望,本來嘛,若是草草的嫁給一個從未過眼的陌生人,并且這一生都要徹底的依附于他,這對于接受了21世紀平等教育的她來說,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若是真的如此,還不如一輩子不嫁!
但沈怡溪和沈悅溪,好歹也是情窦已開了,思春少女的心思哪裏能擋得住?秋姨娘急,也是情理之中。
話說到這個份上,秋姨娘也便不否認了,捏着手中的帕子低眉垂眼道:“妾身唯一的指望便是兩個女兒能有個好歸宿,若是縣主能伸手幫上她們一把,也是她們的造化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姨娘的要求我可以做到。”沈靈溪淡淡一笑,狀似十分平和的應下了。
“這……縣主,您果真是……”沈靈溪答應的痛快,可落在秋姨娘的心中就越發的狐疑,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們從前那麽對待沈靈溪,如今她得勢了,不追究她們的過錯已經是老天庇佑了,怎的還肯不計前嫌的幫忙?
“姨娘的心思我懂,可隻有兩個姐姐有了好歸宿,姨娘才能死心塌地的幫我做事,不是嗎?”沈靈溪不想去做大惡人,可也不會去做那沒有原則的好人,若是以沈怡溪和沈悅溪之前對她的所作所爲,沒有在她們的婚事上踩上一腳已經是她足夠心善了,哪裏還會費心思去幫她們?
可要是爲了能穩住秋姨娘的心,這筆買賣似乎也算不上太吃虧,再者,既然是她插手了,那麽日後秋姨娘若是敢生出異心來,首先就該想想她的兩個寶貝女兒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秋姨娘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少女,如豆的燭光中,那稍嫌稚嫩的面容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更因爲側着身子,掩住了另外半張臉上駭人的黑斑,其實就單純的以五官而言,沈靈溪生的是極好。
遠山眉,含情目,瓊鼻櫻唇,雖是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讓這具身子的發育受到了制約,但這段時日以來,雖然不說是好茶好飯,但總也能吃得飽了,臉上漸漸的也有了肉,更因爲她不露痕迹的自己配置一些藥汁于無人處塗在臉上,那黑斑似乎也沒有那麽明顯了。
盯着這張既十分熟悉又覺得分外陌生的臉,秋姨娘隻覺得一道清冷的視線跟着淡淡的落到了她的身上,雖然不是十分銳利,卻讓她無端端生出一股子心驚膽戰的感覺,仿佛自己心中每一分的想法都已經被徹底的看穿,在這樣的目光下,她根本就是無所遁形。
身子狠狠一抖,再回轉過神來,秋姨娘隻覺得身前後背冷汗涔涔,這樣的感覺,便是她在沈鶴智的面前都未曾體會過的!
“縣主請放心,妾身一定别無二心!”顫抖着聲音,秋姨娘好不容易才用盡渾身力氣把話說清楚了,她如今已經是别無選擇了,若是再被阮雲沛壓制着,她的兩個女兒這輩子都休想有出頭之日!隻要女兒們好了,那她一人下地獄又有什麽要緊。
“姨娘是聰明人,我信的過的,二位姐姐的婚事,姨娘隻管悄悄張羅,雖然如今大夫人受罰,可咱們相府也有了喜事,那些個貴人夫人得了消息,想來這幾日就該上門拜訪了,既然是姨娘掌家,少不得要受累照應一些了,靈溪在此先謝過姨娘了!”有了秋姨娘的保證在前,沈靈溪的笑容也真誠了幾分。
秋姨娘先是一愣,繼而大喜,拉着兩個女兒就再次給沈靈溪行了行禮:“如此,多謝縣主的安排了,不知縣主還有别的吩咐沒有?”
靈溪笑了一下,狀若無心道:“别的也沒什麽,隻是總覺得這屋裏的小丫頭用的不甚盡心,除了蘭芯和翠蕊外,餘下的人姨娘都替我換了吧!”
這屋子裏的人,除了兩個大丫鬟蘭芯和翠蕊是沈鶴智親自撥來的,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其她的,那可真真是各懷鬼胎了,不但是阮雲沛在她的院子裏放了人,靈溪相信,秋姨娘應該也沒落下,從前不提那是不想引來更大的禍端,如今,她的院子再也容不得這些身懷異心的人了,而,以秋姨娘的聰慧,靈溪相信她該知道如何去做的!
果然的,秋姨娘先是神色一緊,繼而笑道:“這有什麽打緊,縣主不喜歡,盡管攆出去換機靈的來,妾身明日就請人牙子帶人來給縣主過目,讓縣主好好挑挑。”
靈溪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看着時辰不早了,秋姨娘也不敢多呆,帶着兩個女兒便匆匆的離去了。
蘇嬷嬷親自替靈溪換了一碗茶水,似是不經意道:“老奴原本以爲,宮中爾虞我詐已然是天下最難的去處,可不曾想縣主這裏亦是不見血腥的刀光劍影。”
入了相府之後的種種,蘇嬷嬷全都看在眼裏,隻不過看的越多,她越是覺得驚心動魄,連帶着将靈溪之前的境遇也能猜到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