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的日子還沒有過夠。
最後一刻他非常眷戀地看了楊廣一眼,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楊涼,轉頭又看向了原太子楊勇。
楊廣心裏明白楊堅這是想讓自己給他立個誓言——一個兄親弟恭的誓言。
他猶豫了一下,嘴唇微微張了張,想說點什麽。猶豫思忖之間,他看到了楊勇嘴角的一絲獰笑,看到了楊涼跟楊勇之間隐晦的互動。
“父皇,兒臣向你保證----------”
太子楊廣的态度很明确:他不會主動出擊,但兄弟們若是作死的話他也不介意送他們一程。
話說得很含蓄,卻讓在場的所有人臉色一變。
“唉------!”
一聲歎息之後文帝楊堅咽下了最有一口氣,雙目緊閉,不想再爲身後事操心了。
伺候在旁邊的太醫急忙上前,半刻鍾之後一頭磕倒在地上,悲痛欲絕道:“聖上-------歸天了!”
“父皇--------!”
“聖上-------”
--------
真情也好假意也罷,霎時間,殿内殿外哭聲一片。
太子楊廣對楊堅還是有感情的,在楊堅咽氣的那一刻,他的心被猛地錘了一下,悶雷滾滾在他的頭頂轟響。
“父皇走了------”他喃喃自語道。
心裏悲痛欲絕,眼底卻沒有一滴眼淚流出來。
傷心時無淚,有淚水未必真傷心----------。
原太子楊勇和五弟楊涼原本也沒有多麽親近,現在卻因爲共同的敵人楊廣走到了一起。
他們兩個跟随在太子楊廣的身後對着文帝楊堅的遺體叩首,再叩首,眼淚流得跟泉水一眼,其中的真情有多少卻讓人無法判斷。
蜀王楊秀俯身在哥哥弟弟之間,看看兩人惺惺作态的樣子,不覺打了個寒顫。床上的那個人,是自己的父親,一個像大山一樣牢牢壓在自己頭頂上的那個人,如今去了,頭頂上的山沒了。
看大哥和五弟的作态,今夜恐怕要不平靜了。
想到這裏楊秀的心裏隐隐有點期待,轉頭看向自己旁邊的原太子楊勇。
楊勇跪在楊秀的身後,拳頭緊握,手上的青筋暴起,赤目圓瞪,雙唇緊抿,仿佛一個受了極大委屈卻找不到人申訴的孩子。
“大哥,節哀,父皇去了,我們的日子還很長-------”楊涼隐晦地提示楊勇趕緊爲自己的未來找出路。
“且看吧-------”楊勇歎了口氣,沒把自己真正的謀劃說出口。
“父皇活着的時候就不待見我,一直囚禁着我,現在他死了,我竟然沒有什麽解脫的感覺。”楊秀也跟着歎了口氣。
“父皇臨走之前沒有宣讀诏書,這個皇位還不定是誰的呢。”漢王楊涼故意攪合道。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這話讓原太子楊勇眼神一亮,跟着裝傻道:“五弟說得對,父皇死得有點蹊跷,死前連遺诏都沒有,這事不簡單啊!”
楊勇的話正和楊涼和楊秀的心意,不管最後結局如何,反正不能讓楊廣舒坦了。
想到這裏楊涼和楊秀齊齊給楊勇做了個手勢。
兄弟幾人之中隻有楊涼受文帝楊堅的寵愛多一些,手裏的兵力足以跟楊廣抗衡。看到楊涼的手勢,楊勇的心裏暗喜,身子微微抖了抖,聲嘶力竭地大喊了一聲:“父皇,你死的冤啊!”
“快來人,大哥暈過去了-----”蜀王楊秀大呼道。
太子楊廣跪在龍床邊上,聽到這聲呼喊站了起來:“來人啊,扶楊勇去偏殿休息,沒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靠近偏殿。”
楊勇暈倒的目的是想向外面傳遞消息,楊廣一句話堵了他的後路,這便讓他裝不下去了。他掙紮着睜開了眼,長長籲了口氣:“二弟,父皇的身後事要緊,不用管我。”
“父皇的身後事由二哥主持,名不正言不順-----”漢王楊涼站起身來,桀骜不馴挑釁道。
文帝楊堅剛死,幾個兒子就鬧了起來。
原太子楊勇的那句“父皇,你死的冤啊!”更讓在場的大臣們浮想聯翩。
能在皇帝面前混得風生水起的大臣們都不蠢,隐晦地往後縮了縮,隐隐感覺到面前這個局面不是自己所能摻和的。
太子楊廣想到過楊勇和楊涼會發難,可是沒想到父皇的屍骨未寒的時候他們就敢發作。
“父皇剛剛咽氣,你們這麽做對得起他的一片苦心嗎?”太子楊廣怒火攻心,呵斥道。
楊廣不明白楊勇和楊涼到底有什麽想做什麽,手裏有什麽依仗,竟然敢跟自己這麽說話。
楊涼義正言辭道:“二哥,作爲兄弟我敬你是我哥哥,可是作爲君臣,我不得不說你沒有資格繼承父皇的大統------”
“孤沒有資格?”太子楊廣氣急而笑。
“是的,你沒有這個資格,朝廷有朝廷的律法,一家有一家的規矩,按照朝廷的律法沒有先皇的遺诏你雖然是太子可也沒有這個資格登上那個大位。”原太子楊勇挺直了身軀擋在漢王楊涼的身前說道。
此時楊勇已經在殿外布置了一萬兵馬,抱着破釜沉舟的決心準備跟楊廣對抗了。
被自己兄弟逼到這個這個份上,太子楊廣再想顧念手足親情也是不可能的了。
此時,在衆臣面前他若是退半步,将來即便登上大位也會被人诟病。
想到這裏,他冷笑連連:“大哥,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辭,注意自己的身份!”
“你還記得我是你大哥,很好----很好-----”楊勇不甘示弱地往前走了一步。
楊廣笑了,笑得讓楊勇心裏發虛:“我尊你一聲大哥,并不能改變父皇把你便爲庶民的事實,希望你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生那些無妄的想法。”
“父皇沒有遺诏,這便說明父皇臨死之前悔了,他是想發皇位傳給我的------”楊勇赤目辯道。
“誰說沒有遺诏?”太子楊廣打斷他。
“有遺诏你拿出來給大家看啊!”楊涼挑釁道。
遺诏早幾個月前就交到了楊廣的手裏,這事隻有文帝楊堅面前最親近的幾名重臣知道。
看到太子楊廣被挑釁,越國公楊素站了出來,大喝道:“大膽,楊勇你現在是個庶民,你想做什麽?怎可對新帝如此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