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已經這樣了,今日活着明日說不定就進了皇陵,我還有什麽可以顧忌的呢?”楊俊自怨自艾地說道。
“如今你病了,崔氏已經成了罪婦,不爲你自己,爲了你的幾個兒子,你也要謹小慎微地活着。”楊廣勸慰道。
人有所牽挂才有活着的動力。楊廣走了之後楊俊越想越覺得二哥說得對,自己活着的時候不爲楊浩,楊湛着想,死後更沒人管他們了。
爲了自己的兒女,楊俊托人向文帝楊堅求情。
左武衛将軍劉升進谏說:“秦孝王并無别的過錯,隻是花費官府的錢物,營造自己的府第宮室罷了。我認爲可以原諒。”
這話文帝楊堅不愛聽,爲了維護律法的公正,一口拒絕道:“朝廷律法不可違背。”
劉升堅持勸谏,皇上憤然變色,劉升這才作罷。
在晉王楊廣的授意下楊素又進谏說:“秦王的過失,不應該落到這個地步。請陛下想一想。”
皇上說:“我是五個兒子的父親,如按你的意思,何必不另外制定一個天子兒子的法律?以周公的爲人,尚且殺了管、蔡,我的确大大的不如周公,怎能有損法律的尊嚴呢?”
文帝對待楊俊的态度足夠堅決,最終讓楊俊死了官複原職的心。
人的精神狀态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人的健康。楊俊中毒之後又經曆了一系列打擊,身心都受到了摧殘。複職無望的情況下,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到了最後竟然下不了床了。
丢了建康和官職的楊俊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等死。
“王爺,奴才知道你是個仁慈善良的人,你不應該受這種罪。”侍衛王延閑暇的時候伺候在楊俊的身邊陪他聊天。
楊俊搖了搖頭,檢讨自己道:“不,你不了解我,我縱情聲色,魚肉百姓,确實做錯了。”
“奴才知道王爺不是這樣的人,你這麽做是有原因的,隻是不被他們理解罷了。”王延一邊幫楊俊擦了擦手,一邊說道。
這話讓楊俊的心裏有點感動,自己做的一切不被任何人理解,沒想到卻讓一個侍衛看透了。
放貸,狎妓和收集美女,僞裝出一個讓父皇母後厭惡,讓百姓唾罵的自己,其實目的隻有一個,就是爲了自保。
作爲皇上的兒子,他缺錢嗎?不缺,随便向哪個官員開開口就會有大把的錢财送上門來,跟本不需要自己去放高利貸,他需要那麽多美人嗎?一個從小向佛,崇敬佛道,曾請求爲僧徒的人怎麽可能突然變得如此貪财貪色呢?
他做的這一切其實說白了都是爲了保住自己的這條小命,自從文帝楊堅向群臣透露出換太子的口風之後,并州王府之中便開始不安定起來。
楊勇,楊廣的野心都不小,楊秀和楊涼也不斷派人過去拉攏他。楊俊膽小,感覺到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他害怕,恐懼便想出了些昏招。
他雖然無心争權,也無力争權,但是,身爲皇子存在就是威脅,爲了除掉這個威脅,并州王府被幾個兄弟派去的人穿成了篩子。
楊俊不想抗争,所以他選擇了逃避,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像變色龍一樣改變自己善良仁慈,與世無争的性格,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隻要能保住性命,怎麽改變都可以。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崔氏善妒的性格,還有文帝的忍耐限度。
他裝得有點過頭了,觸犯了朝廷的律法,觸犯了一個女人的底線。
躺在床上,楊俊說起自己的悔意:“我一生不争不搶,與人爲善,沒想到到頭來爲了自保落得如此下場。”
“王爺,你不該受到如此對待,你低低頭,向皇上承認個錯誤,也許皇上會原諒你的。”王延勸誡道。
“不會的,我觸犯了朝廷的律法,觸及到了父皇的底線,他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楊俊說道這裏忍不住哭了起來。
“很多事情不是坐在家裏光憑想象就能知道結果的,王爺不試一下怎麽就能肯定陛下不會原諒你呢?”王延又勸道。
楊俊被王延說動了心,他派遣使者向隋文帝上表陳謝。
文帝楊堅此時心裏對楊俊還有氣,對他派來的使者說道:“你回去之後把寡人的話帶給他,就說‘寡人竭盡全力創下此大業,制定了典章制度頒布下來作爲人們遵守的準則,期望臣下都要遵守。作爲寡人的兒子不去遵守反而要敗壞它,寡人不知如何責罰你才能平息百姓們的憤怒,消除你枉顧法律造成的影響!’”
文帝楊堅的話使者不敢隐瞞,回到秦孝王府之後一字不差地複述給了楊俊。
聽着使者的複述,楊俊的臉色漸漸變白,他能想象得到文帝說這席話時的表情。
愧疚,深深的愧疚和被父皇母後抛棄的恐懼心理讓他的病情變得越發的嚴重。
楊俊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王延看到他瘦得皮包骨的樣子,心裏又悔又恨:“王爺,奴才不該勸你向陛下陳謝,奴才對不起你啊!”
“不是你的錯,不上書我怎麽能知道父皇的心意呢?父皇說得沒錯,我确實做錯了,錯得離譜,對不起百姓。”楊俊的心很善良,氣息旦旦之際仍然在安慰着王延。
楊俊說起來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大都督皇甫統看到他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忍不住上書文帝楊堅請求恢複楊俊的官職,此時文帝楊堅已經很久沒看過楊俊了,不知道他已經病入膏肓,沒有猶豫,也沒有客氣,直接拒絕了皇甫統的上奏。
聽到這個消息,楊俊越發的傷心,托着病體苟延殘喘了一年多的時間,最終沒能堅持下來。
接到楊俊病危的消息,文帝楊堅的心裏說不悔是假的,一年多的時間他沒去看過楊俊一眼,每有朝臣上奏請求爲楊俊官複原職,都被他無情的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