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結果,前陳的百姓是很滿意的,即全了陳叔寶的臉面,又弘揚了王頒的至孝之情。
江南豪門世家對此心裏略有微詞,可是也挑不出理來。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陳叔寶沒心沒肺,在知道自己祖宗墳墓被人刨了的那一天,他隻是低頭歎了口氣,卻沒有說出一句色厲詞嚴的話來。
皇後沈氏和太子陳深反應比較激烈,聽說陳皇陵被挖的消息之後,黯然淚下,當晚開始絕食。
三日後沈氏氣息奄奄。
“報-----前陳皇後沈氏攜太子陳深絕食三日,欲于前陳共存亡。”
聽到這個消息,晉王楊廣微微一怔。
“三日未曾進食,你們爲何此時才來回報?”楊廣怒道。
“末将昨日才接到侍衛來報,也曾親自前往東宮規勸,卻被二人拒之門外,無奈之際隻得求助殿下。”守候東宮的将領魚俱羅回報道。
“帶本王前去一看-----”
楊廣非常敬重有氣節的忠義之士,不管他是敵是友,都有惜才之心。當即放下手頭的事務,帶着高穎、楊素和王韶去了東宮。
“陳叔寶昏庸無能,沒想到竟然有這麽一個剛烈不阿的皇後和太子,陳朝若是被這兩人把控何至于如此衰敗。”楊廣感歎道。
“一切自有定數,陳叔寶曾經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皇子,現實的殘酷讓他走上了遊戲人生的歧路。”高穎在旁邊略有感觸地說道。
看守東宮的侍衛看到晉王殿下親自前來東宮探視皇後和太子,忙跪下行禮道:“拜見晉王殿下-----”
“沈皇後和太子陳深怎麽樣了?”楊廣關切地詢問道。
“裏面大門緊閉,把我們拒之門外,飯食飲水三天都沒送進去了。”侍衛低聲回答道。
“你上去敲門,就說本王前來探視-----”楊廣下令道。
大門敲了又敲,裏面卻沒有任何動靜。
“來人啊,用斧頭給我劈開。”楊素厲喝道。
楊廣慌忙阻止道:“不可,本王親自敲門。”
晉王楊廣整饬了一下儀容,非常鄭重地走到東宮内殿門前,輕輕叩了兩下殿門,禮貌有加地開口說道:“淮南行台尚書令、揚州總管、行軍元帥楊廣特來探視沈娘娘,望娘娘不吝賜見。”
大門未開,半晌,房裏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回複:“殿下請回吧,亡國之婦當不起如此厚待。”
“淮南行台尚書令、揚州總管、行軍元帥楊廣特來探視沈娘娘,望娘娘不吝賜見。”晉王楊廣非常執着的又報了一遍名号。
如此反複拒絕幾次之後,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門口站着一個形容枯瘦,身材修長的少年。
“拜見晉王殿下。”陳深非常有禮貌的行禮道。
楊廣仔細端詳了一下陳深,本該花季的少年此時皮包筋骨,面有菜色,嘴唇幹裂,說話有氣無力,仿若絕食已經不止三日。
“你們這是何苦!”楊廣對着少年苦笑道。
“國已破,家不在,我們活着愧對先人!”少年不卑不亢地回複道。
“小殿下想岔了,請讓本王進殿詳談。”
陳深猶豫了片刻,房内傳來沈皇後的聲音:“晉王殿下的好意,本宮心領了,請回吧。”
“你們這樣做是自私的,天下之大不隻陳朝一方子民,陳朝滅了,你們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去做。”楊廣勸道。
“本宮生是陳朝的人,死是陳朝的鬼。”沈皇後态度堅決地回答道。
“陳主當政這麽多年,做了多少錯事,想必娘娘心裏一定有數,你以爲死了就可以解脫了嗎?你就沒有想過用餘生去爲陳主所做過的罪行贖罪嗎?”楊廣高聲喝道。
這話如當頭一棒喝醒了一心求死的兩個人。沈娘娘和太子陳深都沉默了。
就在這時,陳叔寶被人帶了過來:“深兒!沈氏!你們不要死啊!”
一聲聲嘶力竭的哭喪聲讓楊廣爲之氣結。
陳深聽出了陳叔寶的聲音,身子一抖,面對陳叔寶的來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孩兒不孝,以後不能随伺左右了!”
“大家不要隔着門談,進房聊吧。”楊廣在旁邊勸道。
陳深跪在地上沒有絲毫移動,陳叔寶轉身對着晉王楊廣讪笑道:“晉王殿下,能不能讓我和他們私下談談,你放心,有我在定當讓他們放下死念。”
晉王楊廣心裏有點看不起一臉奴才相的陳叔寶。他往後退了一步,點了點頭,把大門位置讓了出來。
陳叔寶帶着陳深進了内殿,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你們這是何苦?”陳叔寶小聲對着沈皇後和陳深喝問道。
“父親,在兒臣的心裏你一直是天一樣的存在,如今天沒了,國不在,祖宗的陵墓也被人挖了,你讓兒臣還有何顔面存活于人世之間?”
陳深的話像把利劍一樣深深的插進了陳叔寶的心裏,讓他的面目扭曲:“你以爲寡人不想誓死守城嗎?我想,比你們任何人都想,可是有用嗎?僧尼道士都執了兵役也沒能擋住隋軍的進攻,天意如此,我們再做任何努力都是徒勞!”
“父皇還在爲自己的無能找借口-----”陳深的眼底露出深深的失望。
沈皇後更是一言不發,冷冷的看着陳叔寶,任何語言在事實面前都很蒼白。
不想曾經至親的兩個人如此對待自己,陳叔寶把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我們大陳的滅亡早在高祖去世的時候已經注定了------”
這話讓陳深一驚,将信将疑地看着陳叔寶,一臉的不信任。
陳深面色凝重,低聲說道:“你們真以爲單憑王頒一己之力就能挖了高祖的皇陵?不說裏面的機關他能不能破,隻是守陵人這一關他都過不了。”
“父皇,你是說我們高祖的皇陵裏有秘密?”陳深驚道。
沈皇後目光灼灼地看着陳叔寶,心裏生出了絲希望。
陳叔寶點了點頭道:“高祖的陵墓下面有龍脈,隻要龍脈不破,我們陳朝就有複國的希望。胤兒早在破城之前已經被我送走,你們兩個也要想辦法保全自己的性命,高祖去世之前曾說道:陳朝龍氣聚集皇陵之日,便是陳朝滅國之時,陳氏子弟勿要慌張,待到青龍騰飛之時便是我朝複國之日。”
聽說陳胤已經被送走,沈皇後暗淡的雙眸閃過一絲光亮,廢太子時留下的怨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原來你并不是一個無心無肺的人。”沈皇後審視地看着陳叔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