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本來冷漠又無聲無息的面容終于出現了别的色彩。
一點點色彩。
讓她本來如枯井一般的眼眸亮了一點。
又像是黑暗中燈火搖曳的燭苗。
随時随地,都會被風吹滅。
對上自家兒子的眼睛,江暖眼珠子不轉動,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似的。
冰涼如蛇一般的手反握住兒子的手,聲音越發沙啞,“是我的卿兒。”
“卿兒,娘真的不想活了。”江暖突然冷靜的吐出一句話,吓得元長卿不輕,都忘了問娘親爲何要對妹妹那麽冷漠了。
江暖繼續道,“如果娘親死了,你們是不是就不會太傷心。”
“娘親真的活不下去了。”
“卿兒……”
一句一句,帶着生無可戀的涼淡,清寂而鎮定。
不是突然的活不下去,而是思慮之後的,不想活。
這世間沒有她可以留戀的東西,江暖沙啞着嗓音在元長卿驚恐的眼神下繼續道,“娘親跟你爹爹約好的,不會抛下彼此,可你爹爹抛下娘親了。”
“娘親想要去找他,卿兒,娘親怕晚了,就追不上你爹了。”
“他最怕孤單了,年輕時候,他都不敢一個人住,地下那麽冷,爹爹肯定害怕,他需要我。”
“卿兒,你與圓圓都長大了,不需要娘親了。”
“讓娘親死了吧。”
“娘親活着一日,便是痛苦。”
“每一日。”
“你爹倒是死的痛快,留下娘親,日日飽受煎熬。”
元長卿握住自家娘親的手,眼淚不停,“娘,你别說了,你還有我,還有圓圓,還有渺渺跟甯甯,我們都是你的血脈,你怎麽能說沒有留戀呢?”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是元長卿哭的最狼狽的一次。
他卻隻能抱着他娘親,不想讓她胡思亂想。
就如同小時候娘親抱着他那般,這個時候,元長卿也抱着娘親,不斷地說道,“還有外公,你若是跟着爹爹去了,你讓外公怎麽辦,你讓外公怎麽接受,娘親,你不能這麽自私,你不是這麽自私的人。”
“娘親,你醒一醒。”
元長卿生怕自家娘親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們已經沒了爹爹,絕對不能再沒有娘親,别說他接受不了,圓圓更接受不了。
而說完了的江暖卻一言不發,任由元長卿抱着自己,也不知道想什麽。
隻是沒有回複他一句話而已。
元長卿陪着自家娘親整整一下午,直到看着她用了晚膳,才回去。
自然,留下丫鬟與婆子盯着娘親。
決計不給娘親單獨一個人的機會。
即便他如此安排,江暖也沒有任何反抗,無聲無息,讓人心疼。
似乎做什麽與她而言都無所謂了。
看到娘親這個模樣,元長卿想到了她的話,她說她沒有留戀了,對這個世界一點留戀都沒有了,她是真的想要去陪爹爹。
不過元長卿也明白了娘親其中一句話。
那就是她說,如果她走了,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太過傷心。
他有些明白娘親爲何那麽對圓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