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受謝家支配是你的事,可卻萬不該一而再地,打擾我的生活。”
謝翊垂眸,清冷的眉眼難掩寒意,想到謝泓,那股本能的憎惡,就再次湧了上來。
如果不是他,當年偷跑出去的半日時光,大概也不會結束得過于短暫和匆忙,殘忍又突兀。
“嘿,小屁孩,過來,姐姐帶你出去溜達一圈!”
那原本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總在牆頭出現的小丫頭,站在小院的牆壁前,指着半人高的窟窿,得意地沖小謝翊招手。
年幼不懂浮生半日閑的道理,卻也覺得不過是隔着一道牆,外面的天空好像就格外的藍,連呼吸都要比平日裏暢快一些。
百年的銀杏樹下,遮天蔽日般的金黃葉子,将那個秋後的山頭,染出一片燦爛的暖意。
她蹲在地上,依舊是灰撲撲的模樣,臉髒,衣服破,像個小乞丐,又不完全像,因爲她的手幹淨,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齊。
“你叫什麽?”
他不止一次地問她,可對方總是用同樣的話回答他:
“不記得了,等想起來再告訴你。”
那天,他又問她:“你想起來了嗎?”
小丫頭笑嘻嘻地看向他,神神秘秘地湊過來,眨巴着眼:
“要不,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再回去好好想想我叫什麽?”
“我叫謝翊,我父親取的,翊,爺爺說是手握山河的意思。”
小丫頭眼眸帶着笑,誇贊了一聲好名字,卻又偏着頭,很認真地說:
“我覺得,應該是展翅高飛,自由自在的意思。”
“自由,對于謝家子弟來說,确實奢侈。”
男人的聲音低沉清朗,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有些落寞。
不可否認,年幼的時候他天真過,也曾想過去接受謝泓,但在謝家,親情,也同樣奢侈。
那個眉眼陰郁的少年,比他足足高了一個頭,看着他的目光裏,總是有不甘和嫉恨。
直到後來,他對謝泓也有了同樣的厭惡。
如果不是他,那個小丫頭就不會被謝家的人發現,她逃得那般倉惶,卻還記得回頭示意他躲好。
6歲的謝翊,最終又悄悄爬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撒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謊言:他從來沒有出去過,隻是在書房裏看書忘記了時間。
而那個膽大的小丫頭,生死不知.....
此後,牆頭上再無人聽他說話,也無人搶他吃食,隻留下一把古怪的小刀,讓他生起了抗争的勇氣。
哪怕,對于龐然大物的謝家而言,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蜉蝣撼樹。
謝家,那方小院裏,砸開的窟窿被重新封上。
新泥經過工匠刻意做舊,一面院牆完整如初,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像是一場提前的逃跑演練,後來謝翊帶着母親,真得逃了。
外面的世界,比想得還要遼闊,而他的母親,卻不像他想得那麽柔弱。
能避開謝家的找尋,在外面安生自在地待了七年,他的母親,給了他真正的如同尋常人家孩子一樣的生活。
每每想起,都如同一場夢,初時美,結束時,卻比噩夢還殘忍。
重回謝家後,他卻連唯一想保護的人,都不存在了。
再後來,他不管不顧地一頭紮進娛樂圈,謝家大概是有很多人不高興的。
可那又怎樣,他不高興了這麽多年,他們又有什麽立場阻止。
更何況,他們本就虧欠他,眼下的風平浪靜和縱容,不過是想未來從他這裏得到更多罷了。
如果他不願妥協,那麽謝家這些年所做的事情,在未來,也将變得毫無意義。
那可真有意思,嘲諷的笑意,在男人的唇角隐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