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失去意識的少女斜斜地倚靠在王座之上,臉色安詳,雙眼微閉,仿佛下一刻就會醒來,又好像永遠也無法睜眼。
薇茵站在王座旁邊,臉色黯然,但僅僅持續了一瞬,她看向羅森,帶着柔和的微笑。
“你做到了。”
“格雷修斯說的,并非全是真話,對嗎?”
羅森到現在已經猜到了格雷修斯的意圖,他爲了激怒羅森,爲了讓羅森殺死自己,所以才會說出要以這個世界爲誘餌的話來。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羅森殺死了格雷修斯,也代表着權柄的交接。
他與愛蘭德爾,将成爲新世界的格雷修斯與薇茵。
“不,我們在最開始,的确有過這樣的想法,逃走,逃到宇宙的盡頭,不顧一切地逃離熵魔的追蹤。”
薇茵搖了搖頭,接着說道。
“但看到這個世界人,我們猶豫了。”
她的雙眼中仿佛包含着整個星空,有水波在其中蕩漾。
“即便弱小,即便無知,即便傲慢,但他們仍舊在這片宇宙中苦苦掙紮,一如過去的我與格雷修斯,如果輕易否定了他們,就相當于否定了過去的我們。”
倘若對生命失去尊敬,那麽便與混沌之民無異,薇茵想說的,是這個意思。
“我們決定尋找合适的繼承人,我挑選了愛蘭德爾,而格雷修斯挑選了你。”
“繼承人?那你們将會怎樣?”
羅森有些不解,要是他們單純地将力量交給自己,那麽對于現狀其實沒有任何改變,既然薇茵采取了這樣的行動,一定有着更深層次的道理。
“隻有一次的機會,在世界之主的權柄交接的時候,我們能夠架起一個杠杆,這個杠杆能夠撬動整個世界,令其從宇宙的一隅,移動到另一隅。”
薇茵解釋着,語氣淡然。
“這個移動并非物理上的移動,而是包含了時間與法則在内,全方位的移動,如果成功,亞特拉斯大陸不但會從現在的坐标消失,甚至可能會穿越到過去,未來,穿越到其他的平行宇宙,甚至更高維度的存在。”
換言之,這就是利用世界之主的隕落所實現的,最後的掙紮。
“離開了目前的坐标,熵魔就難以尋找到這個世界,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曾經與這個世界有過聯系的混沌之民。”
“混沌之民?”
羅森感到奇怪,爲什麽混沌之民會影響到亞特拉斯大陸在移動之後的安全。
“任何與這個世界的本源産生過交集的存在,都是一個信标,通過這些信标,就能夠獲知到亞特拉斯大陸現在的坐标,當然,這需要相當高的解析技術,不過對于熵魔這種存在而已,并不困難。”
薇茵說着,實際上已經給出了一個方案。
“所以,爲了亞特拉斯大陸日後的安危,我們需要将曾經降臨過這個世界的混沌之民趕盡殺絕,一個不剩。”
“這我可辦不到。”
羅森搖搖頭,他現在的力量,對付一個混沌之民還勉強,想一次打七個,還要一個不漏,這太困難了。
“對于現在的你而言,這的确有些困難。”
薇茵直視羅森的雙眼,沉靜如水。
“但通過格雷修斯剛才的試煉,你已經獲得了這個世界的最高權限之一,這是世界的力量。”
聽到薇茵的話,羅森擡起手,感受了一番身體裏的力量流動。
的确,經過那激烈的戰鬥之後,『荒野之息』已經完全與羅森融合,成爲他的一部分,同時,對于聖者法則的理解,也讓羅森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可以說剛才格雷修斯運用各種法則與羅森交戰的行爲,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爲了他最好的學習資料,輔助羅森完善自己的法則。
現在,羅森能夠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斷地從空氣中向自己湧來,舉手投足之間,法則也随意改寫。
“這位少女剛才也在試煉之中做出了與你一樣的選擇,擊敗了我,想必再過一會兒,她就會醒來了。”
薇茵的聲音有些落寞,仿佛是對于過去那悠久而漫長時光的一聲歎息。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存留在這個世界的力量也所剩無幾,該做最後的一件事了。”
薇茵的身形逐漸暗淡,很快就化爲光的粒子,湧向天空。
在羅森看不到的地方,一道光的粒子流湧現,環繞住整顆星球,如同一層薄紗,将世界籠罩。
在亞特拉斯大陸周圍懸浮的月球碎片開始凝聚起來,逐漸化爲了一顆行星。
下一刻,晶壁開始發出赤色的光芒,整個世界都在顫動。
周圍的星空開始變得遙遠,這是很難解釋清楚的畫面,仿佛一切都在遠去,很快,星辰的光芒已經成爲一條直線,向着遠處無限延伸,但隻過了一瞬,所有的景象便消失不見。
但如果注意觀察的話,就能發現,星星的位置與構成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這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星空。
亞特拉斯大陸與那一輪月亮高懸,晶壁早已不複存在,一切都自由而開放。
而在女神聖域,愛蘭德爾睜開了雙眼。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羅森。
“我剛才......”
愛蘭德爾欲言又止,但她從羅森的眼睛裏已經讀懂了許多。
“聽着,愛蘭德爾,你将要背負一整個世界的命運。”
羅森說道,他的手輕輕撫過對方的臉頰,他知道愛蘭德爾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使命,再過不久,她就會成爲祂,回到亞特拉斯大陸所在的地方。
“混沌之民就交給我,當我将他們完全清除之後,就會回去找你。”
“可......”
愛蘭德爾知道,消滅混沌之民是何其困難,在時間與空間的間隙之中找到亞特拉斯大陸的坐标又是何等困難。
她的身影逐漸模糊,實際上,愛蘭德爾真正的意志早已離開到了亞特拉斯大陸的位置,留在這裏的,不過是最後的思念而已。
“僅此一次,請等我回來。”
羅森說道,身體前傾,覆住了愛蘭德爾的唇。
下一刻,愛蘭德爾的身影消失,僅僅留下王座空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