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說話聲和雜亂的腳步聲交彙在一起,間或夾雜着自行車車鈴的叮當聲,相互打鬧的叫罵聲。藍色的校服和其他各種顔色的衣服彙聚成一道道人浪,不斷的穿過校門,向外面街道湧去。
“蘇祖,要帶你一程嗎?”
身後一陣車鈴聲的響起,郭文旭背着個大書包,騎着一輛有些年頭的鳳凰自行車,單腳點地停下。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蘇祖看了眼郭文旭自行車的後座,笑着拒絕。
“那行,我先走了啊。”
郭文旭露出憨厚的笑容,對蘇祖拒絕也不以爲意,搖了搖手,蹬着自行車再次往前,擁擠的人潮裏一邊打着車鈴,一邊靈活的左右穿梭。
“記得好像我以前也騎過一段時間的自行車吧。”
蘇祖帶着幾分緬懷,看着穿梭在人流中的單車和飛揚的少年少女,想起曾經剛上初一的時候也騎過一段時間自行車,隻是剛騎了沒幾次,就老有人偷偷拔自行車的氣門芯,後來就幹脆不再騎車,直接走路了。
蘇祖家在離陽信鎮有五六公裏遠的陽平村,走路的話沿着大路,也就是縣道和鄉道差不多要一個小時。
還有條近道,可以省個二十分鍾,不過那條路不太好走,要走河壩和田埂小路,路邊雜草叢生,運氣好的話,還能遇到一兩條長蟲躺在路中間,被人腳步一驚就嘩啦啦的鑽進旁邊的蘆葦蕩裏。
蘇祖離家多年,那條小路隻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也懶得去想,幹脆就直接走大路,縣道四五公裏,鄉道一公裏。
這個時候路還是黃泥路,大概要再過上兩年,吳興縣拿到了撥款,幾個鄉鎮的縣道才開始打瀝青的柏油路。至于鄉道,那得等十年後村村通工程覆蓋到。
一路上蘇祖也看到不少和他一樣走路回家的中小學生,不時還冒出三三兩兩踩着自行車大聲呼喊的,肆意飛揚。也有同村認識的小夥伴,騎着自行車問蘇祖要不要捎他一程。
蘇祖都笑着搖頭拒絕了,就這路況,自行車後座硌屁股不說,好多一些人和事都對不上,也免得說話累。
走出了陽信鎮的那一段路,他将書包的兩條背帶系得緊了些,沿着縣道右側直接開始跑了起來。
這個時候有時間,他很想測試下看看,自己跑步回去能夠提升多少潛能值。
十月底是秋天,天氣頗爲幹燥,路面也沒有什麽泥濘,隻是偶爾經過的拖拉機和去縣城的中巴車卷起塵土,飛揚一片。
縣道兩旁是大片的稻田,這個時節正是秋收。路邊不少稻田已經收割,露出一片片密密麻麻連在泥地裏的莖幹。田地上到處都能看到忙活的人,一部分還未曾收割的田地上,金燦燦飽滿沉甸的谷穗連綿一片,被風一吹,形成一道道黃色的浪花。
一路沿着路旁奔跑,沿途秋收的氣息讓他頗爲暢快。除了偶然零星經過拖拉機和摩托車外,幾乎沒有其他機動車。
在上輩子他從去縣城讀高中後,這個秋收農忙的時候基本就不在家裏,已經忘記了這種秋天連綿的金黃色稻田的場景。有限的幾次過年回家,開車經過的時候兩邊都是枯黃光秃秃的,完全沒有看頭。
十幾年後沿路的三四層小樓都還未出現,偶爾的鄉間小道路口有的房屋,也依舊不過是低矮的民房。
一路上,蘇祖一會加速跑上幾十米,一會又慢跑個幾百米,跑累了就慢慢走,緩過氣來就繼續。一路跑跑停停,蘇祖滿身大汗淋漓,尤其是粘着書包的後背,汗水早已浸透,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好在他對系統的潛能值增長也摸索出了點規律,潛能值的增長主要是根據他進行身體鍛煉的運動而增長。
他剛慢跑了大概五百多米,不知道是不是有背了七八斤的書包緣故,潛能值增長了0.3%,但是他背着書包全速沖刺了一百多兩百米,潛能值就增長了0.4%,而後慢走休息,走了一千多米,潛能值數值僅僅增加了0.1%。
這幾次不同的嘗試,蘇禅大概将各種運動和潛能值獲取關聯上,他畢竟是一個有不少學習經驗和工作經曆的成年人,對于出現的系統總能夠以理性和實踐去進行分析。
在這短短的時間内,蘇祖大緻上将獲取潛能值的運動鍛煉劃分爲三種:普通鍛煉方式,有效鍛煉方式,極限鍛煉方式。
普通鍛煉方式就是普通人走走路,做個操,舒緩筋骨,這種方式因爲對于身體整個的運動效果有限,每次獲取的潛能值較少,但卻最容易,隻要身體處于動态或壓力狀态下就行。
有效鍛煉方式,相對就是慢跑,競走,負重這些對身體鍛煉效果較爲明顯的方式,蘇祖估計着可能其他諸如跳繩、俯卧撐,平闆支撐應該都會增長,具體還待去嘗試。
極限鍛煉方式,這個就是身體每一次以最大負荷,全力以赴的去鍛煉,獲取的潛能值增長是最多的,隻是這種方式一是非常辛苦,二就是每次用盡全力後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和疲勞。
這三種方式,各有優劣,具體潛能值增長和各項屬性素質,蘇祖還覺得有不少疑問需要慢慢摸索分析,這一趟五六公裏的路程差不多就增加了17%的潛能值。
不過這會,他一時已經顧不上這個,走過最後一段跨河的石橋,他遠遠看到自己的家了。
從村口向家方向走的這一段,蘇祖腳步突然變得有些遲緩。
人說,近鄉情怯。他穿越了時光,回到過去,重新開始這一世的人生,更是有着太多難言的情緒。
在鎮裏讀初中,一周回一次家,在縣城讀高中,一月回一次家,在外地上大學,半年回一次家,出來工作闖蕩,更是一年或幾年才回一次家。
走在不到兩米寬的泥土路上,兩邊雜草茂盛,占了差不多占據了三分之一,硬實的地面上依稀能看到不少拖拉機、摩托車雨天碾過路邊後,幹涸留下的輪胎痕迹。
家門口的水井旁,那棵合抱粗的大柳樹還沒有被推倒,要等到過上幾年,拓寬路面的時候才被父親和領居們砍倒。
路邊不遠處,幾個男男女女的身影正在田裏忙着收割,鐮刀割稻谷和打谷機的聲音交織成一片。已經收割完的田地上,偶爾還有雞鴨等家禽在田間遊弋找食。
蘇祖看着眼前低矮的平房,兩扇大門緊閉,用鎖鎖着。這是2001年,家裏的房子要等到2012年他賺了一筆錢後,才重新推到重改成三層樓的小洋房。放眼望過去,後來那種一棟棟三四層樓,像是小别墅區似的景象還不見蹤影。
“蘇祖,你放學了?”
家門口的水井旁,一個氣色紅潤的老人正在拎水洗菜,老人隻有一條胳膊,看到蘇祖回來,熱情地向他打招呼。
“嗯,放學了,徐三爺。”蘇祖将書包放在水井旁的空地上,看着老人拿着竹竿鈎正準備拎水,伸出手準備幫忙道,“徐三爺,我來幫你拎水了。”
老人是蘇祖的鄰居,農村裏遠親不如近鄰不是空話,鄰裏間會有摩擦争執,但更多是互相照應。印象裏,蘇祖遇到父母不在家,都會跑到徐三爺家蹭飯。
“還要你小孩子來幫忙,你有什麽力氣。”老人搖着頭拒絕,從井裏拎水用的是一根兩米長的竹竿,一頭有兩個發叉倒鈎。将水桶提手挂在竹竿鈎上,放下井裏,單手用力一搖竹竿,一桶水裝滿,水桶還不脫鈎。那隻斷臂在胸前将竹竿固定着,另一手快速的抓下方的一截竹竿,連續兩下,一桶水就拎了上來。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絲毫沒有半分遲滞。
“徐三爺,厲害啊!”即便見過不止一次,再次見到蘇祖依舊不免爲老人娴熟的動作贊歎。
“嘿嘿,這算什麽。”老人面不紅氣不喘,咧着嘴笑了笑,“這算什麽,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一百斤的稻谷可以夾着走二裏路呢。對了,你餓了吧,等下先過來吃飯。你爸媽打谷子,估計沒那麽快回來。年輕小夥子,餓不得嘞。”
“沒事,我等會就好了。”
蘇祖回頭看了眼鎖着的大門,有些哭笑不得。
忘了這個時候農忙,大家都在打谷子收割,自家也應該是在忙活這個。想了下要去接下父母,畢竟收完的稻谷裝袋是要扛包的重活,卻發現早不記得自家的田地在哪裏了。
幹脆将書包墊在身後,坐在柳樹下的一條長凳上休息,上了節體育課,一路跑跑走走的回來,剛好身體也有些疲憊,屬性面闆裏,他的力量和耐力一欄數值都是偏低。
期間,徐三爺也來叫了兩次,讓蘇祖去他家吃完飯。蘇祖沒有答應,還讓老人有些不高興,後世見多了爾虞我詐、人情冷漠,此時回到少年時期的鄰裏相處,倍感溫暖。
不過,他不是以前那個少不更事的少年,能不麻煩别人盡量不麻煩别人。
等了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天色将暗,不遠處的路上一輛堆滿了稻谷的手拉闆車出現,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前面的是個個頭不高的中年漢子,衣着髒亂,正大汗淋漓的拉着闆車。車後面是個帶着草帽的農村婦女,扶着稻谷和草帽後面推車。
蘇祖站在柳樹下,透過遠近的炊煙燈火,望着推拉着闆車的兩人,眼眶一下就紅了。
幾步跑了過去,望着兩張熟悉而有年輕了許多的臉龐,嘴唇有些顫抖地開口道:“爸,媽,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