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喬!”北帝聽了,禁不住十分痛心,他看着她淚流滿臉的樣子,很想替她擦拭眼淚,可最終還是把手縮了回去。
他,早就已經不是那個年少輕狂的二皇子,再也不可能感情用事,他要以圖謀天下大業爲重,不能讓感情毀了一切。而他等待這一切,早就已經等待了很久,豈是一個沈芷喬,可以改變的?
沈芷喬看着他,眼眸裏面,流露出了一抹凜然的神色。
北帝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當年我已經做錯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今天不想再走錯一步。我也不會感情用事,我圖謀天下的大業,一定要實現。”
北帝說到這裏,心裏滿是悲肅。不管怎麽樣,眼前的女人,是他曾經深愛的女人,可是有很多事情不能處決得太完美,他必須要做出抉擇。
如果他爲此放過顧畫蕊,說不定他和沈芷喬會重歸于好,但是他圖謀天下的大業,就未必能完成了。
可若是殺了顧畫蕊,他雖然能按照自己的設想,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可從今之後,他和沈芷喬兩人必定勢不兩立,從此之後永不交好。
“芷喬。”北帝幽幽地說道,“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不好。我知道若不是當年我的固執,你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落魄的境地。但是顧畫蕊的事情,我卻不會輕易下決定。”
北帝說到這裏,眼眸中流露出了一抹黯然的神色:“所以我一直都想好好地彌補你,在你面前向你贖罪。”
沈芷喬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嗡直響。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北帝,這就是她年少,情窦初開之時,深深地愛着的那個男人嗎?兩人,今日已經走到了敵對的地步,再也無可挽回了。
她的腳步,踉踉跄跄地一下,直往後退。
由于她這幾十年過得并不好,身子柔弱不堪,這段時間,雖然經過天魁大人的醫治,身子有所好轉,但是仍然經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眼看就要摔倒。
可是,北帝的一隻大手,很快就伸了過去,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給攬住了,驚呼道:“芷喬。”
沈芷喬擡眼,看着眼前的北帝,嘴角邊扯出了一抹凄厲的苦笑:“原來你還這麽在乎我。”
北帝心中無比痛心,這樣的情景,在年少的時侯,何曾熟悉,隻是可惜……
感到她的身子,在自己手中非常柔弱無力,他的心中更痛,原來,她這些年,就是這樣過的,身子都被氣成了這樣。
“芷喬,我對不起你。”北帝禁不住淚如雨下,“你留下來,好不好?我會爲你們母女倆建一座宮殿,照顧你們一輩子。”
沈芷喬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北帝。
“你說什麽?”
北帝提高了聲音:“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饒了她一命,但是,你必須要能勸說她放棄聖殿,并且向我保證,一輩子都不能與我作對。”
沈芷喬禁不住凄苦地一笑:“你還是心心念念牽挂着自己的事,不能放下自己的宏圖大業啊!”
北帝凄然笑道:“我的個性你又不是不了解,隻要你願意做到,我一定會把她當做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待。”
沈芷喬歎了一口氣,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北帝也算是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了,她再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可是,她隐隐覺得,若是自己真的去勸說顧畫蕊,顧畫蕊絕對不會聽她的話。
但是,爲了她的性命,她隻能嘗試着與她溝通了。
“好,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說服她。”
北帝的嘴角邊,流露出了一抹凄苦的笑意,提醒道:“明天就要火燒了,若你不能說服她,天亮之後就會出發,所以,趁着在天亮之前,你去努力說服她吧,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沈芷喬默然地點着頭。
走出門口,看了看凄涼的夜色,沈芷喬隻感到内心一片苦澀。
“怎麽樣?他答應了嗎?”身穿一身黑衣的天魁大人,緩緩地從黑暗中走出來。
沈芷喬凄苦地笑道:“我已經竭盡全力了,他隻答應讓我勸說蕊兒放棄聖殿,以後的一切都好說。”
天魁大人隻是默默地點着頭,最後歎了一口氣道:“當年你們鬧到那個地步,如今他肯爲你做到這樣,算是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了,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臨近四更天,夜風更涼了。
顧畫蕊等人蜷縮在牢房裏,身上隻蓋着一層幹稻草,寒意不斷地襲來,讓得他們身上,都禁不住起了一絲寒意。
盡管對于天亮之後就要去送死,大家心裏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等到真正要去面對時,又有誰能睡得着?
顧畫蕊也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這樣的結果,以前她是從來就沒有想到過的,雖說她能慷慨赴死,可是内心,卻又有太多放不下。
她放不下紫雨,彩芝,一毛他們二十多個人,對于他們爲了自己,而落了個這麽凄慘的下場,她心懷内疚。
她同樣也放不下母親,不過她最擔憂的還是她的安危。她至今都想不明白,母親明明在北帝的手中,可是當提起她時,北帝爲何沉默不語?而等到自己被燒死之後,北帝是否會如自己所願,向母親隐瞞她的死訊?
正想着,牢房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現在天還沒有亮,北帝的人,是不可能那麽快就要将他們帶去火燒的,這個時侯,又怎麽會有腳步聲傳來呢?
衆人全都驟然一驚,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目光緊緊地看着牢房門口。
門口有微弱的光線射了進來,很快就看到沈芷喬舉着蠟燭進來了,微弱的燭光下,隻見她單薄而潺弱的身子,包裹在一身黑色衣裳裏面,面容無比蒼白,眼睛凹陷。
“前任聖女?”大長老等人率先叫了起來。
顧畫蕊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沒有看錯嗎,眼前這個人,竟然就是她的母親沈芷喬?
“母親!”顧畫蕊激動得嘴唇發抖。
“蕊兒!”
沈芷喬舉着蠟燭,奔了過去,來到了顧畫蕊的牢房前,隔着牢房的栅欄,看着裏面的女兒,沈芷喬禁不住淚如雨下。
大長老等人也全都禁不住愣住了,衆人壓根兒就沒有想到,他們竟然還能在臨死的前一刻,還能見到他們的前任聖女。
“見過前任聖女。”大長老率領着衆人,紛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沈芷喬看着跪了一地的衆人,幽然歎着氣,連忙說道:“大家不用客氣,我早已經不是什麽聖女,你們根本就用不着跪我,我知道你們的時間不多,還是快點兒起來吧。”
畢竟是臨終前道别,衆人也就沒說什麽,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
“母親,你爲什麽會來這裏?是不是北帝告訴你的?”
顧畫蕊看着沈芷喬,内心始終充滿了疑惑,她不是告訴過北帝,不要将她的死訊透露給母親嗎?可此刻她怎麽來了?
沈芷喬面露爲難之色,她隔着栅欄,把手伸進去,撫摸着顧畫蕊柔嫩的臉龐,苦澀地說道:“蕊兒,都是我不好,是我害苦了你。”
緊接着說道:“自從你回到北國,我就一直在留意着你的行蹤,最近聽說你被北帝抓住了,明天要被火燒……”
沈芷喬說到這裏,禁不住一陣陣淚如雨下。
顧畫蕊安慰道:“母親,你不必憂心。我不怕死的,所以我死了,你也不要難過,我是爲聖殿而死的,我死得其所。”
沈芷喬搖了搖頭道:“蕊兒,如今世道混亂,聖殿再也不可能重現從前的輝煌了,你就放棄跟陛下作對吧,他答應過我,會留你一條命的。”
“轟!”顧畫蕊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轟然一響,如果不是母女倆從小相處,從小一起生活,她一定會認爲,眼前的這個沈芷喬,一定是别人冒充的。
“爲什麽?”顧畫蕊痛徹心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芷喬,道,“北帝是不是派你來遊說我?”
沈芷喬拼命地忍住從眼角邊流出來的淚水:“蕊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我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不能失去你,隻要陛下能饒你一條命,我什麽都願意做。”
“你是不是答應他什麽了?你們之間有沒有進行過什麽交易?”顧畫蕊一看沈芷喬的樣子,就知道她已經和北帝談判過了,氣得差點兒就要咆哮了起來,她雖然知道母親與北帝年輕的時侯,曾經有過感情牽扯,可北帝後來不是對母親痛下殺手嗎?這樣的屈辱,母親竟然會忘記?竟然肯在北帝面前,低下頭替她求情?
沈芷喬搖了搖頭道:“我沒有答應他什麽,也沒有跟他進行過任何交易。他過去畢竟有過許多對不起我的地方,所以他說,隻要我能勸說你放棄聖殿,他不僅會饒了你一命,而且還會爲你建一座宮殿,把你當做是親生女兒一樣,照顧你一輩子。”
顧畫蕊愣怔住了,大叫了起來:“我不是那樣沒有骨氣的人,我絕不會在自己的敵人面前,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