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蕊透過那薄薄的帷幔,目光落在了李臨的身上,自然将他的一言一行,全都盡收眼底,李臨帶着大夫過來看望她,隻怕根本就不懷什麽好意。
隻是,她沒想到,夜禦天居然也會跟着他一起來。
不過無論如何,這個李臨,自己還是得小心應付。
顧畫蕊想到這裏,按壓下内心的情緒,輕聲道:“不知太子殿下和夜将軍前來,有何要事?”
聞言,李臨斂了斂情緒,道:“本使者昨天晚上聽聞聖女遇刺,受了些傷,特地一大早就和夜将軍過來看看聖女的情況,不知道聖女的傷情,到底怎麽樣了?”
顧畫蕊輕咳了一聲,道:“昨天晚上,我的确是遇到了賊人行刺,不過隻是受了些驚吓和皮外之傷,并沒有性命之憂,勞煩太子殿下和夜将軍憂心了。”
李臨聽了一頓,他昨晚打聽到,顧畫蕊的手臂被刺傷了之後,流了一地的鮮血,現在她居然隻說受了點皮外之傷,看來她倒是夠精明呢。
不過,他不會讓她得意的,要是她說自己隻是受了點驚吓和皮外之傷,自己找來的這個大夫,也就沒有多大用處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可能得逞。
李臨想到這裏,輕聲道:“聖女可不要太客氣,你畢竟是在暨國土生土長的,于我們來說,就是家鄉的親人,聖女若是有什麽事情,不必對我們隐瞞,以免延誤自己的傷情。”
李臨說到這裏,繼續說道:“我一大早就打聽到,聖女昨天晚上,流了一地的鮮血呢,想必身子很赢弱吧,不如就讓大夫診斷一下,再開幾副中藥,讓聖女補補身子吧。”
顧畫蕊聽了,銀牙不由得直咬,李臨帶着大夫來這裏,果然是别有意圖。
眼看着大夫就要朝自己的床榻旁走了過來,顧畫蕊連忙輕咳了一聲,示意紫雨,紫雨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就攔住了大夫的去路,道:“聖女早上服了些藥,傷口也處理得很好,早上各國使者又全都來探望過,聖女已經受到了打擾,還需要休息,這位大夫,你還是請回吧。”
紫雨的一番話,令得那大夫止住了腳步,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要是病人自己都不肯配合,他是不敢貿然上前給她診斷的,何況眼前此人,還是堂堂聖女呢。
李臨的身子頓時有些僵硬,按理說,顧畫蕊自己都不願意接受診斷,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逼着大夫上前去診斷的。
不過,自己絕對不可能就這麽甘心而退。
李臨想到這裏,又笑道:“聖女有所不知,本使者請來的這位大夫,有着二十年的行醫經驗,醫術算是上等的,所以聖女還是讓大夫給診脈,确診一下傷情,也好讓本殿下和夜将軍放心。”
顧畫蕊真是恨得牙癢癢,這李臨真是死皮賴臉,不依不撓,如此難纏。
夜禦天也顯得很着急,自始至終他似乎都不說一句話,畢竟他明白自己的身份隻是個副使,所以把風頭全都讓給了李臨。
可是現在看李臨一副咄咄逼人,不依不撓的樣子,顧畫蕊也難以下台階,他認爲要是這樣糾纏下去,對顧畫蕊極爲不利。
他剛想說些什麽,外面就傳來了一道通報聲:“陛下到!”
房間裏衆人皆是一驚。
顧畫蕊眉頭一凝,北帝這隻狡猾的老狐狸也來了,隻怕自己更加不好受了,夜禦天的心更是揪得緊緊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而李臨,嘴角邊卻是蕩漾出了一絲别有深意的笑意。
身穿一襲明黃色龍袍的北帝,甩着袖子,大踏步地跨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名太醫。
剛剛一進來,北帝的目光就落到了李臨和夜禦天的身上,臉上似乎流露出了一抹頗爲驚訝的神色:“李太子和夜将軍怎麽也在?”
李臨和夜禦天都站起身來,拱手向北帝行了一個禮,李臨笑道:“我們二人以前與聖女畢竟同是土生土長的暨國人,相當于聖女的半個親人了,聽說昨天晚上聖女遇刺,受了些傷,早上本使者就和夜将軍帶着大夫過來,想給她看看傷情。”
顧畫蕊畢竟是在暨國長大的,她把其他使者都趕走,唯獨留下暨國的使者,李臨此番話,倒也合情合理。
不過北帝看着一旁的大夫,站在那裏一臉尴尬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還沒有爲顧畫蕊看過傷情,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北帝畢竟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之後,忽然笑了起來:“李太子,夜将軍,想必你們都忙着叙舊,而忘了讓大夫給聖女看傷情吧?”
北帝此番話雖然都給了大家面子,不過諷刺意味極濃,李臨抓住了尾巴,立刻就順着台階下了:“陛下這是哪裏話,我們和聖女之間雖然有客套話,不過聖女的傷情,倒還是放在首位的,隻是,恐怕我請來的這位大夫,醫術太低,入不了聖女的法眼,聖女至今還不肯讓大夫診斷呢。”
真是好一番諷刺的話。夜禦天聽了非常着急,一看樣子,就知道李臨和北帝,似乎是早就已經串通好了的,他們讓人給顧畫蕊看傷情,隻怕沒那麽簡單。
北帝看了看床榻上的顧畫蕊,微微地笑了起來:“聖女大人的口味可真不小,既然大夫入不了聖女的法眼,就讓朕請來的這位太醫,給聖女看看如何?”
顧畫蕊氣得銀牙直咬,一群狡猾的老狐狸,全都不懷什麽好意。隻是,她不明白,他們的心裏,到底在打着什麽算盤?
如果說自己先前拒絕大夫診斷,是因爲看不起大夫的醫術,可如今太醫來了,自己總不能拒絕吧?要知道,太醫是醫術水平最高的,拒絕了明擺着就是故意跟北帝作對。
顧畫蕊無可奈何之下,覺得這個台階自己下不了,隻得暗中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太醫過來看一看吧。”
夜禦天的心一緊,非常緊張地看着顧畫蕊。
北帝連忙示意太醫,太醫走上前去的時侯,守侯在床前的紫雨和彩芝,連忙上前去将顧畫蕊的床帷撩開了一條縫,顧畫蕊很主動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來,搭在了床前桌子上的錦帕上。
太醫坐在床前,把自己的手搭在顧畫蕊的手上,診斷了一下。
他一邊診斷一邊蹙眉沉思,然後忽然煞有介事地說道:“聖女大人,經過微臣診斷,發現聖女脈象不穩,血流不暢,恐是昨日失血過多,導緻身子虛弱,還望聖女讓微臣查看一下傷口,對症下藥。”
顧畫蕊聽這話就覺得不對勁,不過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是撞上去的,并非是劃傷,若是讓太醫查到了,北帝還不趁機大作文章嗎?
她輕咳了一聲道:“太醫言重了,我的傷口已經經過了包紮,也讓人看過了,太醫就不必再查看了吧。”
太醫似乎要跟她扛到底,道:“微臣今日奉了陛下之命爲聖女看病,就必須要爲聖女負責到底,請聖女不要爲難微臣。更何況,天下各國使者都擔憂着聖女的身體,聖女也好讓大家都安個心吧。”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顧畫蕊要是不配合,就等于是無理取鬧,要被各國使者在背後說風涼話。
顧畫蕊無奈之下,隻好坐起了身,隔着一層帷幔,将自己的手臂,從裏面伸了出來。
夜禦天緊緊地看着那條手臂,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昨天晚上,顧畫蕊就是那樣,撞上了他的刀口。
雖然隔着很遠的距離,讓他有些瞧不清楚,不過,他還是隐隐地看到了,那隻細嫩白皙的手臂上,已經被纏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上面隐隐地滲出了一絲鮮紅的血迹。
夜禦天看到這裏,心驟然一痛,他可以想象,當時鮮血從她的傷口上流出來的時侯,她有多麽的劇痛,隻可惜他不能上前去安慰她。
太醫把手搭在了顧畫蕊的手上,查看了一番繃帶,自然是看到了那一絲血迹,道:“看來聖女受傷不輕啊。”
顧畫蕊道:“我的下人處理這方面不太熟悉,他們爲我纏繃帶的時侯,動作有些粗魯,所以還是弄出了一絲血迹。”
太醫點了點頭道:“那麽聖女可否允許微臣拿下繃帶,再爲聖女查看一番?”
顧畫蕊回答道:“可以。”
得到了顧畫蕊的許可,太醫小心翼翼地爲顧畫蕊取下了那一層又一層的繃帶,随着繃帶取下來,一條幽深狹長的,觸目驚心的傷口,暴露在太醫的面前。
身後的北帝,夜禦天,李臨幾人自然也看到了這一條傷口。
當看到這一條傷口時,夜禦天隻感到心口一窒,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太醫小心翼翼地檢查着顧畫蕊的傷口,眼眸之中,時不時地閃過一些訝然詫異之色,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言語。
顧畫蕊隻是低着頭,太醫臉上那精彩的表情,她當然是全都收入眼底的。
“太醫,聖女的傷口到底怎麽了?”北帝見太醫半天無語,已經耐不住性子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