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紫竹林,魚龍混雜,耳目衆多,誰又知道,在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沒有别人安排的眼線,在看着他們呢?而兩人,畢竟是兩個不同政治立場的人,在這衆目睽睽之下,不宜有過多的接觸,還是及早分開的好。
同宋聰告别之後,顧畫蕊就帶着紫雨和彩芝,要轉身離開。
但就在這時,前面那茂密的紫竹林下,一群達官貴人,相互談笑着,一路緩緩地朝着這兒走了過來。
顧畫蕊的瞳孔,蓦地一縮,真是好巧啊,想不到在這樣的場合下,居然也能遇見宋宜,看來真是冤家路窄啊。
那宋宜不知是不是沒有看見自己,這個時侯正在跟自己身邊的人說說笑笑,也不知怎麽的,眼角的餘光,蓦地瞥見了岸邊的顧畫蕊和宋聰,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怪異的神色,馬上停止了和身邊人交談,踏步行至顧畫蕊和宋聰的面前,深沉的臉上,蕩漾出了幾絲笑意,道:“哦,真是好巧,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上了四皇弟,咦,怎麽聖女也在?”
顧畫蕊看着宋宜的神情,知道這個人老謀深算,頗有心計,這一次在這裏相遇,雖然看起來是無意,但是說不定是他早就已經刻意安排好的。
剛才自己和宋聰在相約在船上,估計他也瞧見了,這件事情,無論怎麽樣說謊,都已經瞞不過去,倒不如直接說了。
想到這裏,顧畫蕊揚了揚眉,淡淡地說道:“中秋節馬上到了,我有些無聊,在聖殿裏也悶得慌,就出來随意走走,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四皇子,就到船上喝了點茶。真是好巧,剛剛上岸,居然又遇上了太子殿下。”
宋聰此時站在顧畫蕊的身後,看到宋宜的時侯,眼眸中閃過了一抹狠意,其實,每次看到宋宜的時侯,他就格外不舒服。
此時見顧畫蕊圓了謊,仿佛生怕宋宜不相信,他馬上就站到了顧畫蕊的面前,笑嘻嘻地說道:“是啊,今天真是好悶,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遇上了聖女,聖女還帶我到船上去遊玩,那裏的酒好美,茶好香,風景也很好看,大皇兄,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去看一下,保證能讓你流連忘返。”
顧畫蕊回過頭去,發現宋聰那一雙清澈澄淨靈動的眼睛,又恢複了一片呆滞無神的樣子,一張臉憨憨的,就好像完全是一個傻子。
她心中不由得感慨了一聲,宋聰活得可真是夠辛苦,裝得也挺夠逼真的,自己要不是發現了他的許多秘密,恐怕自己也會認爲,他是真的傻呢。
不過,這裏可不能逗留太久,雖然她和宋聰都圓了謊,可破綻畢竟也太多了,而宋宜又敏感多疑,很容易被他抓到把柄,自己得迅速離開才是。
想到這裏,連忙沖宋宜和宋聰道:“既然兩位殿下要到船上賞風景,請兩位殿下随便吧,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顧畫蕊說完,腳底一滑,迫不及待地就想要離開。
耳邊,卻是傳來了宋宜調笑的聲音:“聖女大人,你剛才不是說很無聊,在聖殿裏悶得慌嗎?又有什麽事情要趕着回去呢?如今國會宴不知道什麽時侯舉行,聖女又何必太着急?”
顧畫蕊回頭看去,就看到了宋宜那一臉趾高氣揚,十分讨厭的樣子,心裏窩了一肚子的火氣,她和他之間的賬,還沒有完全算清,現在又當着衆人的面,奪她的氣勢了?
宋宜身邊的人一聽,全都停止了交談,紛紛繞有興緻地看着他們。
顧畫蕊剛想說些什麽,就看到宋聰的嘴巴動了動,剛到嘴邊的話,就又咽了回去。
宋聰上前來說道:“大皇兄,國會宴是什麽呢?是你要舉行國會宴嗎?爲什麽我沒聽聖女說起過呢?”
宋宜聽了,臉色竟是禁不住“唰”的一變,這句話,如果是從平常人的口中說出來,那可真是大逆不道了,可宋聰畢竟是個“傻子”,雖然是無意,但是隻要是腦袋不笨的人,都明白這話裏的意思。
國會宴,是天下各國共同共聚一堂的宴會,在北國,曆來隻有皇帝和聖女,才有資格向各國發出邀請,而如今宋宜卻是說出此等話來,那可真的是落人把柄了。
宋宜越想越氣,臉色無比蒼白,狠狠地看着宋聰,道:“四皇弟,你到底在說什麽?國會宴是隻有聖女和父皇才能舉辦的,你可不要亂說話。”
宋聰眨着一雙眼睛,露出了一抹非常迷惑的神情,看着宋宜責備自己的樣子,他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連忙說道:“大皇兄,我說錯什麽了嗎?剛才明明是你說出了國會宴,我不懂,所以就想問問嘛。”
顧畫蕊看着宋聰演得如此逼真,心知這件事情,不能讓他出面太多,否則宋宜會誤以爲,自己和宋聰之間,一定已經在聯手對付他了,隻怕以後,這趟水隻會被攪得更渾。
雖然她有心想平息目前的矛盾,不過一想起過去的仇與恨,她心頭上就來氣,自己畢竟是聖女,在衆目睽睽之下,絕對不能再讓宋宜的氣勢,再壓自己一籌。
伸手拍了拍掉落在自己身上的落葉,她的神态變得淡定而從容,笑容清淺:“太子殿下,紫竹林雖然是權貴雲集之地,但畢竟不是朝堂,國會宴不可在此地拿出來非議,殿下若是有什麽想說的,直接來我聖殿找我就可,可是殿下說出此番大逆之話,不知陛下聽到了,會不會……”
宋宜的臉色,更加蒼白,雖然他自從出世以來,就繼承了太子之位,然而爲了保住這位置,他付出了多少艱辛,打壓了多少人。而現在的北帝,正值中年,正是野心勃勃,想要雄心壯志大幹一番事業,一統天下的時侯,他要是這樣在這裏對國會宴進行大談闊論,未免讓人誤以爲,他想奪北帝之位,和聖殿對抗。
宋聰在後面眨了眨眼睛,他知道顧畫蕊與宋宜之間有積怨,雙方的怒火,很有可能就要一觸即發,頓時用手肘碰了碰顧畫蕊道:“聖女,你剛才不是說有事要走了嗎?爲什麽還站在這裏呢?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想和大皇兄說,不如就讓我代爲傳達吧?”
顧畫蕊的目光轉向了宋聰的身上,他這話說的真是恰到好處啊,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意,拍了拍宋聰的肩膀,道:“我是要離開了,不過這裏人多混雜,一片烏煙瘴氣的,你也不要在這裏久留了,快點離開吧。”
她這番動作,對着宋聰,俨然就像是對待一個小孩子。
宋宜向來疑心很重,如果自己離開了,說不定他又會拿宋聰開刀,而宋聰畢竟扮演的是一個“傻子”,身份的限制,讓他不可能有很大的空間跟宋宜對抗的,她這話,算是給他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讓他離開,以免讓宋宜,又抓住了他的把柄。
宋聰目光在四周轉了轉,最後笑了笑道:“不呢,我覺得這裏挺好玩的,不過既然聖女說這裏亂糟糟的,那就我聽聖女的話吧。”
宋聰說完,也不管四周的人,是怎麽看待自己的了,就站在了顧畫蕊的身邊,似乎她一離開,他也會跟着離開。
顧畫蕊看圍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了,很顯然他們都是想看看,傳說中的四皇子,是個傻到什麽樣的人,她連忙示意紫雨和彩芝道:“走吧,今日這裏閑雜人太多,我們以後再來這裏遊玩,四皇子,你也走吧。”
宋宜一行人,就站在道路的中間,顧畫蕊幾人要離開這裏,就必須要從宋宜身邊走過,宋宜見顧畫蕊過來了,身子偏了偏,但就在顧畫蕊跟宋定擦身而過的時侯,宋宜低低地叫了聲:“聖女。”
這一句話聲音雖然很小,但顧畫蕊還是很清晰地聽到了,她微微擡眸,就看到宋宜的臉,猙獰而扭曲,宋宜嘴唇動了動,一臉獰笑道:“聖女難道真的就打算這麽養着一百多人在聖殿裏吃閑飯嗎?”
四周的人當然沒有聽見這句話,顧畫蕊冷冷地笑道:“我的事情,就用不着殿下多操心了,殿下還是多操心自己的事情吧。”
宋宜的臉色一怔,咬了咬牙,臉色有些駭人,道:“聖女可不要太看得起自己,盡早點舉行國會宴吧,以免夜長夢多。”
顧畫蕊連理都沒有再理會宋宜,當然她知道宋宜不會平白無故說出這番話,肯定是别有深意,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悄悄跟她一個人說了。
但顧畫蕊這個時侯,卻是不願意去多想,畢竟宋宜對她的警告,沒有多大好處。
離開紫竹林,顧畫蕊迅速地和宋聰告了别,宋聰本想說些什麽,但是想到剛剛還見了宋宜,說不定他們派了人在後面跟着呢,當下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顧畫蕊直接去了廣延交易所,因爲前不久才剛剛在這裏進行大筆采購,那中年人還認得她,所以即使她手上沒有金色牌子,顧畫蕊還是得到了很好的接待。
當然,在那中年人的眼中,顧畫蕊可是個大主顧,自始至終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臉,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顧畫蕊随意挑了一些東西,隻是她沒有開口讨價還價,中年人還是給了她很大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