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蕊逛累了,就在假山旁的一塊石頭坐下,目光專注地看着水中,那正在嬉戲的魚兒。
水中養着的,一共有十幾條觀賞金魚,當初顧畫蕊剛剛進入聖殿的時侯,就讓人去外面購買回來的,每日都讓人往裏面投放食物,但是這麽久以來,自己卻是一次都沒有來這裏觀賞過。
顧畫蕊正看得出神,卻猛然間發現了水中有一道倒影,那一抹灰白色的衣角,從假山的一角露了出來,幾縷黑色的發絲在微風中吹動,這一切無不表明,有人正躲在假山後面鬼鬼祟祟,
什麽人大白天的敢躲在這裏鬼鬼祟祟?顧畫蕊突然想起上一次夜禦天也是躲在假山後面,便多長了一個心眼,仔細地看着水中的倒影,越看就越覺得應該是夜禦天。
正在這時,一旁的彩芝吓得驚呼了一聲,顧畫蕊回頭看去,就看到彩芝神色慌張,正顫抖着手指,一臉驚惶地指着假山的一角,而她手指的方向,正是顧畫蕊發現夜禦天的方向。
“小心,别出聲。”紫雨趕緊将彩芝拉扯了過來,臉色也是異常蒼白,隐藏在聖殿裏的敵人,也太多了吧,不過幸好她阻止彩芝大喊大叫,否則的話,若是那人聽到了,憤怒之下,豈不是沖過來,一下子就将她們主仆三人給殘殺了?
紫雨一想到這裏,渾身都禁不住直發顫。
彩芝看着紫雨的臉,恐懼地點了點頭,說實在,無意中發現假山後面隐藏着一個人,那種情緒,說不驚懼,那是不可能的。
顧畫蕊瞧了瞧彩芝和紫雨,又瞧了瞧隐藏在假山後面的夜禦天的衣角,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決定,朝着她們勾了勾手指,輕聲道:“過來。”
紫雨和彩芝顫顫巍巍地朝着顧畫蕊走了過來,一臉緊張地等待着她發号施令。
她們都知道顧畫蕊是有手段的,想必她早就已經比她們先一步發現了那裏隐藏着的人,不過她并沒有像她們那樣聲張,而是小心謹慎地讓她們過來,肯定是想到了什麽對付敵人的計策。
哪知,顧畫蕊卻隻是低聲地笑了笑道:“你們兩個,都到附近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人物,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紫雨和彩芝聽了猛吃一驚,瞪大了眼睛問道:“可是,聖女你……”
聖女爲了對付敵人,竟然故意将她們支開,自己一個人去對付,這不符合常理啊,萬一她出了什麽麻煩,她們怎麽辦呢?
紫雨和彩芝整張臉,幾乎都快要擠出苦水來了,這時顧畫蕊又在耳邊嚴厲呵叱:“我的話你們沒有聽見嗎?”
紫雨和彩芝蓦地一愣,擡眸看着顧畫蕊那張仔細而又認真的臉,剛要說出口的話,馬上就咽回了肚中。
是了,聖女一直教導她們,做人要有智慧,而跟在她身邊的人,都是要用腦子來做事的,要越學越聰明,而不是越學越愚蠢。
她這麽做,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哪裏用得着她們擔憂什麽?
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什麽也不敢說,就按照顧畫蕊的吩咐,到附近去巡邏查看了。
紫雨和彩芝前腳一走,顧畫蕊唇角邊便是勾出了一絲笑意,這兩個丫頭雖然不是特别聰明,尤其是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侯,腦子會一時轉不過彎,但是在經過她點醒之後,倒還是能變得機靈起來的,其實還算是可塑之人。
不過,夜禦天的身份特别敏感和危險,即使紫雨和彩芝已經成爲了她的心腹,她也是斷然不可能這麽快就告訴她們的。
瞧着附近無人,顧畫蕊便是走近了假山旁,看着夜禦天的方向,低聲道:“這裏沒有人了,還不出來?”
夜禦天看到四周靜悄悄的,而且看到顧畫蕊果然還是像上次一樣,把身邊的人全都支開了,這才出來見自己,唇角微微一笑,便是緩緩地從假山後面走出。
顧畫蕊看到突然出現的夜禦天,也來不及仔細打量他,而是很嚴厲地責備道:“你爲什麽還要來這裏,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嗎?”
看着顧畫蕊滿臉的焦急,以及眼中擔憂的神色,夜禦天卻是微微一笑,心頭上閃過了陣陣暖意,她這麽擔憂和關心自己,看來,自己千裏迢迢跑來北國看她,真是值了。
“讓你擔憂了。”夜禦天不經意地伸出手來,替她整理着額前那幾縷被微風吹散了的發絲。
“别這樣,你還是快走吧。”顧畫蕊一下就往後退了幾步,目光非常謹慎地往四周看了看,現在這個時侯,她沒有心情在這裏你情我侬,最緊要的還是勸說夜禦天盡快離開,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夜禦天的手落在了半空,看着跟自己又多了幾寸距離的顧畫蕊,竟是禁不住有些啞然失笑,她明明是關心自己的,可是每次到關鍵的時刻,卻又是刻意地閃避,總讓人覺得她這個人有些捉摸不透,令人難以揣測。
“咱們好不容易才見一次面,你爲什麽就這麽抗拒我呢?難道我們相識了這麽久,我在你的心中,都還沒有一點兒位置嗎?”
顧畫蕊搖了搖頭,不願意刻意回想前世今生那早已經過眼煙雲的無數往事,隻是淡淡地說道:“你别胡亂揣測我的心思,總之你現在真的很危險,你必須要聽我的話,馬上離開北國,不要再在這裏逗留了。”
“顧畫蕊,你告訴我,你心裏其實是很在乎我的,對不對?”夜禦天突然又向她近了一步,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溫和的柔情。
面對着他那溫和的目光,顧畫蕊眸子閃爍,渾身都有些不自然,上一世的悲劇,讓得她在這一世的時侯,不得不去重新審視人生,不敢輕易去接受他的柔情,爲了不讓悲劇重演,她隻能選擇走出一條與上一世,不一樣的路子。
但是上一世内心裏對他的虧欠,讓她不得不選擇刻意地疏遠他,哪怕他是那樣的關懷自己。所以真正地關心他,就是希望他能遠離自己,這樣才不會讓上一世的悲劇,再一次上演,可是他偏偏……
“總之,你要馬上離開聖殿,離開北國,這裏不是你該呆的地方。”顧畫蕊色厲内荏地喝道。
“你先回答我剛才的話,否則我不會離開。”夜禦天不依不撓,似乎想要得到那個答案。
“我要是回答了,你就一定會離開嗎?”顧畫蕊冷笑着反問。
“那是當然,堂堂大将軍哪有說話不算數之理?”夜禦天說得斬釘截鐵。
“好,既然這樣,那我就說了。”顧畫蕊說到這裏,臉上不知怎麽的,突然一片赤紅,她急忙低下了頭,試圖遮掩自己的神色,低聲道,“上一次我們在松雲客棧,遇到的那個人,就是北國當今的太子宋宜,他這個人敏感多疑,手段狠辣,隻要抓住了任何一個人的把柄,就絕對不會輕易地放過。因爲疑心别人會搶走他的太子之位,所以他打壓了他的不少兄弟,手段之殘忍,簡直讓人發指。”
“上一次,我進入皇宮跟北帝商議大事,他就已經向我透露過了,他懷疑你的身份和背景,以他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經在聖殿附近,安排了不少人在暗中盯着我的一舉一動,而且他也必定會不譴一切餘力,四處調查你的身份和背景,一旦被他發現了,你我都會被拖下水。”
夜禦天靜靜地聽着,但是他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答案,因此當得知那個晚上在松雲客棧,跟他交手的那個人竟然是北國當今太子時,臉上的情緒,竟是沒有任何變化。
不過,顧畫蕊卻是因此而被北國太子威脅,并派人暗中盯着她,這倒是他最擔憂的。北國太子遲早會繼承北國的大統,他的立場,肯定跟皇室裏的其他人一樣,不想看着顧畫蕊坐穩聖女之位,因此在她腳跟還未站穩之時,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打壓她,想讓她死在搖藍裏。
而這一個把柄,可真是一柄雙利刃,萬一他調查出來自己的身份和背景,随時可以往顧畫蕊身上扣上一頂通敵叛國的帽子,将她從聖女之位上拉下來。而
另外,北國皇室也有理由,以他偷偷潛入北國爲借口,向暨國發動戰争,到時侯天下必将大亂,三國格局将會被打破,到處血流成河,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想到這裏,他的内心頓時變得焦急和煩躁了起來。但是相比起來,他更加擔憂顧畫蕊的安危,若是他走了,那麽她呢?她一個人在北國,面對着那些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強敵,一個人怎麽去抵擋?
他一下子就緊緊地将她的手拿在了手心裏,放置于自己的胸口前,低聲道:“顧畫蕊,可是,我更加擔憂的是你,我若是離開了,你又該怎麽辦?”
顧畫蕊聽了,神色變幻個不停,勸說了半天,夜禦天竟然還是猶豫不決,執意不肯離開,這可不像戰場上那個殺敵勇猛,威風霸道,殺伐果斷的冷面将軍的作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