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雨此時喊了一聲:“大膽,見了聖女,還不下跪行禮?”
紫雨的膽子原本并不大,但是自從昨天晚上,接受了顧畫蕊的一綻銀子之後,就知道要盡心盡力替她做事,剛才看見這幫人如此放肆,失掉體統,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若不是看見這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她真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斥責這個人了。
“聖女?”那人竟是瞪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的時侯,急忙領着身後衆人,“卟嗵”一聲,就跪倒在地上,一個個磕頭如搗蒜,“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聖女大駕光臨,請聖女責罰。”
他們一邊說,一邊“咚咚”地磕着頭,樣子非常的虔誠,誠惶誠恐的,而身後衆人,一個個也同樣是如此。
這個後花園,其實也挺算遼闊的,他們的聲音雖然很大,不過一陣微風吹來,就将他們的聲音,給淹沒了。
顧畫蕊默默地看了他們半晌,眼中卻是冷笑了一聲,今日北帝爲她舉行宴會,幾乎整個北國皇室,滿朝文武都知道這件事情。
然而在這個特意爲她準備休息的宮殿裏,她身着這樣的衣飾出來,幾乎沒有人認出她的身份。
很明顯,他們有貓膩。
隻是,直到現在,她都想不明白,北帝安排這一盤棋,到底有何意圖?
她的思緒,開始回到了前世。前一世,她懷着盜取兵防圖的目的而來,靠着高明的手段,将北帝玩弄于股掌之中。北帝一直都懷疑她的居心,認爲她暗中與中原還有聯系,所以多次派人前來試探她的心,但每次顧畫蕊都巧妙地躲過了,最終将兵防圖拿到了手裏,逃離了北國。
而這一世,她雖然走了同樣的路,但卻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她離開中原之時,太子向她呈上信件,願意與她談一筆“交易”,而她早就已經看穿了他的真實面目,于是就暴露了信件内容。
難道,這一切全都被北帝安插的眼線,獲知了,所以前世對她的懷疑,到了這一世,就提前了,故意設出這麽一盤棋,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想盜兵防圖?
顧畫蕊想到這裏,一陣汗顔。
“你們到底在找些什麽?”顧畫蕊沒有直接回答那人,心裏雖然猜到了這是北帝故意設的局,但還是裝做一副惘然的樣子,明知故問。
“回聖女,是……這樣的……”那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身份吓到,還是故意裝出來的,總之就是身子一陣瑟縮發抖,說話的語氣都不連貫,“我們在藏書閣,丢失了一件寶貴的紙張……”
寶貴的紙張?
顧畫蕊一聽到這裏,頓時就明白過來了,看來果然是兵防圖。
隻是,這些人的伎倆太低了吧,在藏書閣丢失的東西,怎麽會跑到後花園裏來尋找?明顯就是有問題。
“既然這樣,那就多派一些人來尋找不就行了。”顧畫蕊淡淡地說道。
“這……這可不行,那紙張畢竟太寶貴了,我們不能大張旗鼓地派人來尋找,萬一被有心之人找到,可就……”
他說話故意疙疙瘩瘩,故縱欲擒,最後終于吐出了兩個字:“我們都會沒命的。”
怕被有心之人找到?那她呢?
她是聖女,萬一這位置坐穩,對北國皇帝的皇權,就會構成極大的威脅,如果她知道了兵防圖丢失,算不算有心之人?
可這些人對她絲毫都不防範,很明顯就是故意透露給她的,果然是很高的一招啊。
“那你們現在還是趕快找吧。”顧畫蕊催促他們道。也懶得詢問他們那紙張究竟是怎麽會來到後花園的,紙張畢竟很輕,隻要風輕輕地一吹,它們就會到處飄飛,所以會出現在這後花園裏,很正常。
那人似乎感到有些驚訝,戰戰兢兢地說道:“可是我們不敢驚擾聖女。”
用的是很客氣的話,意思是顧畫蕊沒有指示,他們是絕對不敢胡亂行動的。
顧畫蕊回過頭去,對紫雨和彩芝道:“你們兩個,幫着去找一找吧。”
紫雨和彩芝,頗是有些訝異地看着她,想說些什麽,但一想這是聖女的話,她們不敢質疑,也就幫着那些人,在附近的草地,花叢裏,四處尋找。
任何一個地方,包括假山的縫隙,以及大樹上,他們都沒有放過,但最後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顧畫蕊冷冷地看着他們,這是他們故意設下的局,或許那張紙張,根本就不存在,紫雨和彩芝,又怎麽會找得到呢?
約莫一刻鍾的時間過去了,遠處的大殿,忽然響起了一陣陣悅耳動聽的樂曲,它們雜夾在微風之中,悠悠揚揚地傳了過來。
遠遠地,就有人一路小跑了過來,在顧畫蕊的面前,跪了下來,高聲禀報道:“聖女,宴會已經開始,請聖女坐上轎辇吧。”
來得倒是時侯啊,一切都是那樣的巧合。
顧畫蕊看了一眼紫雨和彩芝,淡淡地說道:“我們走吧。”
語氣,雲淡風輕,不急不緩。
坐上轎辇,一路向着那舉行宴會的宮殿走去。
一路上,顧畫蕊的腦子一直都在思考着,北帝安排的這一個陰謀,究竟有什麽意圖?故意放出消息,假稱兵防圖掉到了後花園,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什麽都沒有得到。
若是他想誣陷她偷了兵防圖,這也不太可能,無憑無據的,他們憑什麽誣陷她?
宴會的大廳,終于到了,顧畫蕊被人攙扶着走下彩辇,但是一走進大廳的門口,她便是感受到了裏面那緊張的氣氛。
這是一個十分寬闊的大廳,裝幀得非常富麗堂皇,每一個角落,都密密麻麻地坐滿了各式各樣的人,在他們的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正散着誘人的香味,他們有些人,一邊嚼着口中的食物,一邊低聲地交流着。
在大殿的正中,有一排舞女,正齊齊地坐在那裏,彈奏着那動人的樂曲。
顧畫蕊微微蹙了蹙眉,自己作爲宴席的主人,居然是最後一個出現。不過,轉念又一想,最重要最關鍵的人物,往往都是在最後的時刻,才出場的,北帝這麽安排,也沒有什麽不妥。
她一進來,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顧畫蕊卻是氣定神閑,目光隻是淡淡地瞟向了坐于主位一側的北帝,那是一個氣勢凜然的中年男子,身穿着一襲金黃色的龍袍,頭戴皇冠,面貌非常的威嚴。雖然那日他親自出城迎接,不過顧畫蕊坐在馬車裏,沒有和他真正的面對面,所以這算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
不過,顧畫蕊是重活一世的人,上輩子在腦海中還殘留的記憶,讓她覺得自己對這個男子,并不陌生。
在人群之中,她也看到了文梁瑞的身影,他還是那個文绉绉的白衣公子,隻不過,雖然身爲國師,但他的位置,卻是坐得很偏遠,他獨自坐着,與四周的那些文武官員,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就好像他四周是一個獨立的天地。
顧畫蕊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北國的國師,果然隻是挂個名罷了,沒有真正的實權,從文梁瑞的待遇,就可略見一斑。
“見過聖女大人。”全體官員,看見她走進來的那一抹身影,全都屈膝下跪,當然,除了北帝之外。在宗法一體的政權之下,皇帝的地位低于聖女,但是沒有必要跟着文武百官一起下跪的。
顧畫蕊緩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了下來,旁邊有人遞上了各種各樣的糕點和茶水,顧畫蕊輕輕地呷着,她的座位距離北帝,僅有五步之遙,她呷了一口茶,目光無意中與北帝相互看了一眼,北帝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抹不悅,但顧畫蕊卻隻是沖着他,淡淡地一笑。
“既然聖女已到來,我們便正式開宴吧,在此,朕代表所有文武官員,慶祝聖女從中原遠道歸來,爲我們北國,重新增添光彩。”北帝緩緩地開了口,底下的人群,全都發出了一陣陣歡呼喝彩之聲。
“對啊,我們北國,聖女之位已經空缺了幾十年,如今聖女歸來,真是可喜可賀。”文武官員,紛紛附和。
“沒想到前任聖女離開之後,就有了這麽一位出色的後裔,如果她一直留在北國,恐怕我們北國,迎不回這樣的聖女繼任人吧。”
雖然,他們的交談,非常的正常,沒有一絲一毫的挑釁,但是顧畫蕊,聽了卻是滿臉不悅,明擺着就是非議她的母親。
“哈哈哈,說的對,聖女自幼在中原長大,但是身上,畢竟是有着我們北國聖女的血統的,誰敢質疑啊?”
雖然他們說的話很好聽,但是不難聽得出,那話中蘊含着的暗諷之意。
也對,自己現在是以聖女繼承人的身份坐在這裏,還不是真正的聖女,她這個位置,有沒有坐穩,還得看有沒有人支持她,還得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有沒有這個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