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似乎看得出來她的心事一般,笑了笑道:“姑娘,文大人特意交待過了,你如果有什麽話,等喝了藥之後,再說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一口一口地把藥送到顧畫蕊的嘴邊,顧畫蕊吃了她喂的藥之後,就感覺到渾身溫暖舒适了不少,力氣也終于提了上來。
想起文梁瑞沒有親自來照看自己,她滿腹疑惑地問:“文……啊,是誰叫你來的呢?”
她本來想問文梁瑞在哪裏,但是想到這姑娘是個陌生人,自己尚不知道她的身份底細來曆,而自己昨晚一直在睡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無論如何,還是要小心謹慎一點爲好。
那姑娘見她喝了藥之後,那原本青紫的臉色,逐漸地轉爲紅潤,人也變得有精神力氣了,便把盛放藥湯的碗,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笑了笑道:“姑娘,奴婢叫小紅,在這家客棧的後院做雜工,文大人說你病得很嚴重,他支付了我一包銀子,讓我暫時照顧你的起居飲食。”
顧畫蕊聽了一怔,文梁瑞不是說她的病三天後就能好起來嗎?按理說,三天之後,她就能進入聖殿了,可文梁瑞爲什麽還要花錢請人來照顧她,這不對勁呀?
一陣劇烈的頭痛感,又襲了上來,顧畫蕊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己這病也真是的,每次吃過藥之後,隻能好一陣子,幾分鍾之後又犯頭痛,真是煩人。她看着那姑娘,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道:“你先出去吧。”
那姑娘彎下了腰,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個禮:“奴婢先出去了,姑娘若是有什麽吩咐,隻管大聲叫奴婢,奴婢聽到了,一定會進來侍侯姑娘。”
顧畫蕊凄苦地笑了一下,自己一整天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睡覺中度過的,能有什麽事情叫她進來侍侯呢?
但是沒想幾下,疲憊之感襲來,她閉上眼睛,又沉沉地睡去。
這一覺自然又是睡到中午,小紅又端着一碗藥湯推門進來了。
顧畫蕊是被她叫醒的,她睜開眼睛的時侯,還是沒有力氣說話,小紅非常細心地照料着她服藥,直到喝完藥之後,她的力氣這才又提上來。
想到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看到文梁瑞的影子,顧畫蕊又問道:“對了,文大人呢?”
文梁瑞的身份是國師,她本該稱他爲國師的,但是爲了不暴露身份,隻好改爲通用的“大人”稱呼了。
小紅盈盈一笑道:“姑娘,文大人他從早上出去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回來,你有什麽事,隻管吩咐奴婢就好了,奴婢一定會竭力爲你辦好。”
“沒有事,你先出去吧。”感到頭痛感又襲來,顧畫蕊隻好又把小紅叫了出去。
到了晚上的時侯,文梁瑞這才終于回來了,他是在小紅給她喂完了藥之後,這才進入房間的。
把小紅支開了之後,顧畫蕊這才看着文梁瑞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文梁瑞一怔,這件事情終究還是瞞不住她的,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看出破綻來。
“聖女……”他低下頭,呐呐地說着話。
“我是不是已經活不久了?”顧畫蕊沒待他說下去,便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文梁瑞知道真的瞞不了她,她自己的病情,她自己怎麽會不清楚,瞞得了一時,瞞不了永久,瞞得了今天,瞞不了明天,遲早她會知道的。
“大夫說,你是水土不服,已經病入膏肓了。”
“唉……”顧畫蕊歎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剩下來的壽命會這麽短,也罷,反正她已經活得夠累了,這條小命不要也罷。
隻是,自己前世是被賣入青樓而死,而這一世,她是死在水土不服上,也真是可悲。
“聖女。”文梁瑞又叫了一聲,眼底深處掠過了一絲不忍,她畢竟是尊貴的聖女,自己曆盡了千辛萬苦将她帶回了北國,若是這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自己心中終究還是有些痛惜的。
“大夫隻是說活不久,又沒給你下了必死的定論,說不定還會有轉機的。”他輕輕地說道。
“你先出去吧,我還要睡覺。”顧畫蕊幽幽說道,她終究是疲勞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聖女,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文梁瑞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局促之意。
第二天早上,顧畫蕊醒來時,全身依舊還是疲軟無力,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眸,就那樣直勾勾地盯着頭頂上方那白花花的蚊帳,想起自己剩下不久的壽命,她内心充滿了不甘。
真的就要這麽死去麽?真的就這樣撒手人寰,死得幹脆利落?她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她還要爲自己掙一口氣,她還要爲母親活着,她還要會一會那北國皇帝,太多太多的不甘心。
門又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人,依舊還是小紅,顧畫蕊在喝了她喂的藥湯之後,讓她把藥碗和藥渣留下來,小紅本來就是客棧的奴婢,是拿錢辦事的,聞言之後便乖乖地把藥碗留了下來。
等到文梁瑞進來的時侯,顧畫蕊悠悠地說道:“國師,這藥渣你用布包好,然後暗中去找一個大夫來。”
文梁瑞一驚,聖女這是懷疑藥有問題嗎?
“聖女,你這是……”文梁瑞驚訝地叫出聲來。
“沒錯,你找來的大夫,一定是不認識的,讓他到這裏,親自檢查這些藥渣。”顧畫蕊道。
其實,水土不服,感染風寒,最多讓她下不了床,吃些藥物之後,症狀就可以緩解,但不會至于要了她的命。
她已經仔細地想過了,自己每次服過藥之後,病情就會加劇,一吃了就會睡覺,說不定自己這一路上,吃的藥本身就有問題。但問題究竟是不是出在藥身上,她還要找大夫來驗證一下。
“臣一定全力去辦。”
到了中午,顧畫蕊喝過藥汁之後,讓小紅把藥碗和藥渣留下,然後又借故将她支開。
這時,後面的小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文梁瑞領着一名個子矮小的大夫進來,這大夫一雙眼睛清澈明淨,一臉謙虛之相,一看就知道是個老實本分之人。
文梁瑞朝着顧畫蕊,暗暗地向她使了個眼色,告訴她,這是一個可靠之人。
“淩大夫,你還是好好地看一下這些藥渣吧,若是有什麽問題,盡管開口,否則的話……”文梁瑞将一包沉甸甸的銀子,“砰”的一聲,放到了桌面上。
雖然淩大夫看上去是個謙虛之人,但他終究還是對他放心不下,所以便隻能把醜話說在前頭了。
“公子請放心,我一定竭力而爲,不管發現什麽,都會老老實實地說出來的。”淩大夫瞧着那白花花的銀子,眼睛一片锃亮,雖然他是大夫,以救死扶傷爲己任,但是在銀子面前,誰能不心動呢?有哪個人活着,不是爲了銀子呢?有了銀子,生活就能過得很好了。
兩碗藥渣,都已經用幹布好好地包着了,淩大夫将它們平攤在桌面上,掃了一眼,最後又将它們分門别類地放好,然後他拿起第一種藥材,放到鼻尖上,仔細地聞了一下,放下,又拿起第二種藥材,聞了聞,再放了下來。
一直到他用鼻子聞了所有藥渣的氣味,又辯别了它們的屬性,以及用手掂了掂它們的分量之後,他的眉頭,終于緊緊地蹙了起來,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淩大夫,這些藥渣,是不是有什麽問題?”文梁瑞一看淩大夫的表情,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這些藥渣,肯定有問題,否則的話,淩大夫是不可能流露出來這樣的表情的。
淩大夫苦笑了一下,從藥堆上拿起了兩種藥材,苦澀地笑道:“這兩種藥材,都是對治風寒感冒的,如果按照一定的份量去配制,正常情況下,它們不會産生毒性,但是如果其中任何一種藥材放的份量過重,與其他藥材配起來服用,就會産生嚴重的毒性,病人服用了之後,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還會加重,而且還會伴随嗜睡,嘔吐的症狀,不能攝入食物,久而久之,病人就會因爲機體脫水,體内組織逐漸衰竭,最後命不久矣。”
文梁瑞聽了,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了,竟然是藥量過重的問題?這怎麽有可能?
要知道,自從顧畫蕊病倒之後,采購藥物,到煎藥,再到給顧畫蕊服藥,這全程都是他親自把關的,藥量也全都是大夫親自配制的,怎麽會出現藥量過重的問題?
難道有人偷偷往藥中,多添加了份量嗎?
那麽,到底是誰呢?是那些配藥的大夫嗎?
可是,不對勁啊,那些大夫全都是常年在藥館裏坐診的,對于這種平常普通的風寒感冒,他們應該很容易掌握藥材的份量,若是真的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這不是砸了他們自己的招牌嗎?
如果他們暗中被敵人收買了,這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這些大夫都是他們臨時找的,并非事先約好,敵人事先也不會知道他們會找哪個大夫,所以根本就沒有機會對他們下手。
難道是有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時侯,偷偷往藥材裏面,多加了一些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