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坦白

無華感歎一聲,隻好是自己接着說下去:“……除非……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換血之法。”

換血?

這一說夜禦天倒是記了起來,當下想也沒想就道:“不行。”

換血是何其危險的事情,縱使他不懂醫理也知道其中的危險性,非是至親之血不行,就算無華有造血活血的藥丹,其中的風險也是極大的。

無華見他反應如此迅速,卻是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道:“确實不行。”

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回應。

無華向來是個理智的人,斷斷是不會因爲私情輕易的放棄病人而不救治,如此回答也着實讓夜禦天稍稍怔了一下。

“确實是不行的。”

無華接着說,“因爲……那枚活血藥,早就不在我手裏了。”

這一句話可謂是晴天霹靂,要說夜禦天最初那幹脆的拒絕是參雜了個人感情進去的,雖是想也不想就回絕,但是其實最後做決定的人始終不是他。

然而無華如此一句話,瞬間就将事情變得毫無回轉的餘地了。

“在哪。”

沒有半句廢話,夜禦天直接問道。

“……”

無華卻是沉默了,擡起手裏的茶壺放到嘴邊,輕輕的酌了一口茶水,沖着夜禦天搖搖頭。

事情如今已經很明顯,那藥,怕是拿不回來的了。

“可能再制。”

“再制?”

無華失笑,“我的将軍啊,你不是在玩我吧,這藥你可知道裏面的材料有多珍貴,甚至好些個還是‘那邊’才有的東西,你叫我怎樣再制。”

頓了頓,“即便能弄到,丞相夫人也是撐不了那麽久的。”

人命關天,然而此刻再怎麽說也是無能爲力的了。

夜禦天好像大概是能體會方才顧畫蕊是何種的心情了。

隻是尚有一事他不明白。

那藥在顧畫蕊取回母蠱之前無華是不會送走的,取回母蠱之後若是知道無法根治,那又爲何會轉送他人?

夜禦天眸中閃過一絲暗沉,目光從無華身上一掃而過。

另一邊無華也是雲淡風輕,心頭卻自知話語裏面漏洞百出,然而迫不得已的事情,他再解釋也是枉然,隻好等事情全部做一個了結之後再動作了。

“即便這樣,明天一早也再去一趟相府。”

夜禦天道。

“哦?”

無華一挑眉,“讓我猜猜,是那丫頭生病了?”

一猜一個準,自然是這樣的,那相府之中叫冷面将軍放在心上的人,隻有那一個而已。

夜禦天嗯了一聲:“受了涼,恐怕是要生場小病。”

緩緩垂下眼,若是自己能早點去,她也不會受這個苦了。

現在閑事都說完了,也該說說正事了。

他頓了一下,道。

“還有一事,你可知道北國的人最近有動作了。”

相府院中。

被夜禦天提到恐怕要生場小病的某人裹着毯子打了個噴嚏,引得旁邊的月濃連忙替她緊了緊身上的毯子,道:“小姐,可是還有哪裏涼。”

“沒。”

顧畫蕊搖了搖頭,從裹得嚴實的毯子裏面伸出隻手揉了揉鼻子,“也許是有人罵我吧。”

她說的是實話,月濃才進屋就替她搬了好幾個暖爐進來,暖爐雖小,可是擺在一起也把室内變得跟夏天似的溫度一樣,連水月都不住的擦汗,這種情況下,兩人居然還是往她身上蓋了兩三條毯子,月濃更是義正詞嚴說要悟出汗來才有利于病情。

什麽啊,她還沒有這麽嚴重吧,這樣子捂着恐怕才是要捂出毛病的啊。

顧畫蕊輕輕的翻了個白眼兒。

“一是想,二是罵。”

水月在旁邊鮮少的插了個嘴,“小姐不知道這個嗎。”

民間傳謠自然就是這樣的,凡是打噴嚏,打一個便是有人在思念你,打兩個便是責罵了。

顧畫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麽說來明明是毫無道理的傳聞,爲何她聽來卻是在心裏立馬想到了一個人呢?

這一下子兩頰頓時有些绯紅,佯裝皺眉道:“沒有,這是什麽說法,我這麽在皇城裏面亂來,肯定是有人罵我了。”

她受了寒臉色本就有些蒼白,方才被這麽捂了半天臉色才漸漸紅潤起來,所以這點兒绯紅自然也是看不出來的。

隻是現在是整個人都裹在了毯子裏面,隻留着一張精緻姣好的小臉露在外面,還嗔怒似的皺着眉,看起來當真是可愛的不得了的。

月濃也有些忍俊不禁,連忙把手上的姜湯塞到她手裏,對待妹妹似的将她額前的碎發别到耳後,催促道:“小姐,這是紅糖煮的,有驅寒的作用,趁熱喝了吧,甜的,不苦,也不難喝。”

甜的,不苦。

語氣活像是在哄小孩子。

“你家小姐有那麽像是怕苦的人麽。”

顧畫蕊微微挑了挑眉,接過她手裏的瓷碗,送到嘴邊輕輕抿了一口。

入口的姜汁果然是甜的,想必是加了不少紅糖在裏面,剛剛流入口中的時候還有些微澀與辛辣,回味片刻便就隻剩下甜味。

顧畫蕊放寬了心,又飲了一口,這回是真正放開了喝的。

月濃在一旁淺笑,看小姐這反映,明明就是怕苦的,還打死不承認。

月濃站的稍遠,看着顧畫蕊如此小孩子似的反應,褪去了平日裏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此刻顯得多了幾分人氣,又見她們主仆二人之間明明不多互動卻又其樂融融的場景,心下微微有些觸動。

将軍對待自己,恐怕永遠也不會有這樣溫暖和諧的一日吧。

這樣的念頭剛剛出來,水月便是驚了驚,片刻才定神。

自己究竟在妄想什麽。

配得上将軍的,是相府小姐,也是自己的小姐才對啊。

顧畫蕊飲盡碗中的姜湯,轉眼看水月眼神恍惚,有些呆着,心知她有心事,卻也不點破,隻喚道:“水月。”

“……啊,小姐。”

水月被喚了名字才堪堪回神,上前幾步,順便替顧畫蕊将碗收過來,“小姐有什麽吩咐?”

“我突然想起一事。”

顧畫蕊想了想,“那亭子裏,我落了……一件大麾在裏面,你可能替我去拿。”

雖非是難以啓齒之事,月濃水月也自然都知道那大麾是誰的,可是顧畫蕊偏偏就是有些不自然,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或是也許被壓抑的很好的情緒,在這場雨之下竟是壓不住。許是她真正病了,胡思亂想太多。

大麾。

水月眼中閃過一絲難堪與慌亂,雖說隻是一瞬,然而顧畫蕊還是清晰的捕捉到了。

死士的訓練自然是嚴苛的,又怎會随意的就出現不該出現的感情波動,然而水月眼中的這絲波動卻偏偏是在她面前出現了,想必也是一時間被戳中了什麽重要的事吧。

顧畫蕊心頭輕笑,是誰呢。

夜禦天?

如此,恐怕也隻有他了吧。

看來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是很受姑娘歡迎的呢。

畢竟上一世他隻要踏足她的閣樓,樓下必是會聚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的,身上擦着各式的胭脂香氛,弄得她的閣樓都是染上一股過濃的香氣,絲毫不是誇張的說法。

顧畫蕊微微合上眼睛:“有勞了。”

水月攥着碗的手緊了緊,低頭應道:“是。”

末了轉身将瓷碗擱在了身後的桌子上,腳步遲疑了一下,僅僅是很快的一瞬便低頭走出了房間。

月濃并未瞧出什麽端倪,畢竟水月是死士,也懂隐藏情緒,當下雖是有些不解爲何自家小姐不讓自己去取,反倒吩咐水月,卻也沒有太多過問,于是低頭問顧畫蕊:“小姐,可還有哪裏不舒坦的地方。”

顧畫蕊搖搖頭。

“月濃。”

她開口,“無華回來了嗎。”

口氣有些遲疑。

若顧長衛所說爲真,那當然是要找無華問個究竟,不過顧長衛既然敢這樣說,那自然也是七八分的真實了。

除非……

無華與顧長衛本就是共邊。

“奴婢剛剛從院子那邊過來的時候……”

月濃想了想,“……還沒有。”

顧畫蕊暗暗歎了口氣,難道真的就不能逆轉什麽嗎,後半輩子,就要淪爲棋子嫁入東宮?

她不甘心。

非常不甘心。

“扶我起來。”

顧畫蕊對着月濃道,“我要去母親那邊看看。”

“小姐……”

月濃搖頭,“您的身子受了寒,不宜走動,再說了,若是無華公子來了,水袖又豈不會将他領來給小姐看診?”

月濃的态度是很堅決的,若自家小姐再出去受了寒,隻怕就不僅僅是小病這麽簡單了。

顧畫蕊覺得月濃其實實在是多慮了,現在外面雨已是明顯小了下來,況且難道一直捂在這裏就不會捂出毛病嗎?她可都是渾身發汗要熱死了。

她坐了會兒,見月濃絲毫不肯讓步,便是自己擡手撐住軟榻邊緣,松開身上的毯子就要站起來。

“小姐!”

月濃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然而若是說不宜走動是誇張了,反而是因爲一冷一熱交替太快或者太極端,便是真正會生病的。

她連忙上前,将毯子重新替顧畫蕊披上,順手将暖爐滅了,無奈道,“小姐怎得這般固執……算了,待奴婢滅了暖爐,小姐在這屋中坐坐再走吧,可千萬不要再将毯子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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