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蕊卻依舊面無懼色,淺笑着看着顧長衛漲紅的臉頰,緩聲道:“父親所說可是靜萱公主被罰一事?若是父親認爲是我教唆靜萱取得馴獸院,那我爲何又要在殿上頂撞皇上呢?可不是找死麽?”
顧長衛聞言,先是一愣,随後眼中怒氣不減,瞪着顧畫蕊喝道:“你還知道這是找死!我還以爲你當真無所畏懼呢!”
顧畫蕊笑了笑,聲音越發溫柔:“女兒即便再愚鈍,也明白一切以父親爲重。今天這件事,不過是宸妃對我們顧家的一個測試而已。”
測試?顧長衛心頭一滞,原本聽到顧錦惠的話,一心隻以爲顧畫蕊行事莽撞,絲毫沒有考慮到顧家,但現下這一番說辭,倒好像是另有别情。
顧長衛擡眸,仔細看了看顧畫蕊的申請,清淺冷淡,雖面帶笑意,但那雙眼眸深處确實一片冰涼,沒有絲毫的情感,冷的讓人心頭發寒。身子挺直,儀态優雅,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攝人氣勢更是人心顫。
原來不知不覺間,顧畫蕊已然長成了這般模樣,就連浸淫官場數十年的自己也難以看透顧畫蕊眼中的深意。
這樣的女兒,不知爲何,竟讓顧長衛心中升起一絲畏懼。
顧畫蕊垂眸,看到顧長衛面上急速變換的神色,心頭一笑,更是踏前一步,笑道:“父親,靜萱公主和親之事相必您早有所聞,靜萱是六皇子的胞妹,更是宸妃放在心頭的寶貝,這番和親,宸妃又怎麽會甘心讓靜萱公主遠嫁南國?”
顧畫蕊一邊說着,一遍仔細觀察着顧長衛的神情,果然,顧長衛臉上露出一陣深思,周身的怒氣有了消退了迹象。
顧長衛仔細琢磨了一下,靜萱公主和親之事雖然尚未頒旨,但是基本上已經是闆上釘釘,不能輕易改動,宸妃就算心存不滿,恐怕也難以有作爲。
這般想着,不由自主的搖搖頭,擰眉道:“不可能,此事皇上已經有了定論,自然不會輕易更改。”
看着顧長衛懷疑的目光,顧畫蕊眸光一凜,頓時射出一陣寒光,壓低聲音,道:“父親,和親之事之所以會落到靜萱公主頭上,其中暗箱操作之人不言而喻,若想扭轉定局,必然要從根本入手。宸妃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顧長衛心頭倏然一驚,滿眼的驚詫,瞪着顧畫蕊,良久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顧錦惠,自從進門後就一言不發,眼看着顧畫蕊就要被父親重罰,沒想到她卻三言兩語打消了父親的怒氣,反而将事情牽扯到宸妃身上。
剛剛顧畫蕊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自己和她距離那麽近,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聽顧畫蕊話中的意思,分明是說宸妃将矛頭指向了皇後!
顧錦惠頓時角兒腦袋發懵,大腦一片空白,茫然失措的擡起頭,目光驚疑的在顧長衛和顧畫蕊身上逡巡。
顧畫蕊餘光掃到顧錦惠的動作,嘴角詭異的勾起一個弧度,輕輕的低下頭,不在說話。
倒是顧長衛,猛然看到顧錦惠的眼光,這才大驚,這個丫頭一直在這,自己怎麽沒有留意。當下看着顧錦惠冷聲吩咐道:“你先出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許向任何人提起,記住沒?”
顧錦惠被顧長衛的冷聲斥責吓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埋下頭,低聲應了聲,便緩緩退了出去。隻是臨出門的時候,那叽裏咕噜轉的眼珠不由自主的再次打量了一下書房内的情況,這才掩門而出。
顧長衛沒有留意道顧錦惠,倒是顧畫蕊,清透的眼底閃過一絲冷芒,默然不語。
顧錦惠退出書房,滿心的驚詫,已然沒有了跟顧畫蕊争寵的心思,滿腦子想的全都是剛剛顧畫蕊欲言又止的話,看她那肯定的神情和做派,自然是确認無疑。隻是這件事,到底事關重大,自己究竟要怎麽做呢?
顧錦惠一臉苦惱的往回走,身邊的小丫頭看到顧錦惠一臉沉重,也不敢說話。
正走着,突然,一個青綠色的身形迎頭撞上,顧錦惠猝不及防,登時後退好幾步,若不是身後小丫頭的攙扶,隻怕要結結實實的摔個倒栽蔥了。
撞人的小丫鬟也是一臉驚慌,沒來得及擡頭,就一個勁的低頭認錯:“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顧錦惠頓時火大,含怒的擡起頭,定眼一瞧更是怒火沖天,撞人的不是别人,正是顧畫蕊身邊最爲得力的小丫頭,水袖。
原本就對顧畫蕊郁恨難消,現在又被這小丫頭撞到,更是火冒三丈,甩開丫鬟的手,跨步上前,揚手就要給水袖一個巴掌,口中怒喝道:“該死的小賤人!走路不長眼睛的!也不看看是誰就往上撞!當真是找死!”
水袖看着顧錦惠橫眉怒目嚣張跋扈的樣子,原本惶恐的面上頓時變得毫無懼色,反而一臉冷笑的看着她,擡手就架住了顧錦惠的手,不陰不陽的說:“四小姐也請看清楚,奴婢再不好也是大小姐身邊的人,自然由不得别人輕易打罵。”
看着水袖一臉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顧錦惠氣的牙關咬緊,面色更是猙獰,咬牙罵道:“一個小賤人!還想造反不成!來人,給我按住了掌嘴!我倒要看看你家小姐又能怎麽樣!”
水袖不服,但是顧錦惠身後到底是站着好幾号人,幾人一擁而上,緊緊地按住水袖的胳膊,壓下水袖的頭,送到了顧錦惠面前。
顧錦惠看着猶自強硬的水袖,臉上露出陰狠的笑意,一把捏住水袖的下吧,陰測測的道:“賤人就是賤人。我倒是看看,現在誰能救你。”
說着,揚起手就扇下去。水袖看着越來越近的巴掌,掙紮不得,隻能認命的閉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到來。
良久,顧瑾瑞的巴掌也沒落下,倒是耳旁響起了那熟悉而又清亮的嗓音:“妹妹這是要對我的丫鬟做什麽?”
水袖驚喜的睜開眼,果然,就看到顧畫蕊言笑晏晏的站在自己身前,素手緊緊地扣住顧錦惠揮下來的手,眼底卻寒光乍現。 看到自己小姐,水袖頓時底氣更足,趁着身後的人愣神的功夫,稍一用力,就掙開了鉗制,站到顧畫蕊身後,沖着顧錦惠得意的哼了一聲。
顧錦惠看到這番場景,心頭的怒火更是熾熱,扭開臉對着身後的幾人大聲喝道:“都是死人嗎?還不給我把那個死丫頭抓過來。”
周圍的下人們聽到顧錦惠聲色俱厲的吩咐,卻沒有一個人敢動。自從風氏一死,府中的大權實則已經全部掌控在顧畫蕊手裏,若是沒有顧畫蕊在場,也許他們還敢幫着顧錦惠懲治一下,現在正主在場,他們自然是打死不敢動手了。
看着周圍人死屍一樣的表情,顧錦惠心頭一涼,再對上顧畫蕊那雙秋水般的冷眸,更是一顫。
冷笑着掙開顧畫蕊的鉗制,揉揉自己被捏紅的手腕,冷嘲着開口道:“妹妹知道姐姐現在在府中無人敢惹,但是你的丫鬟不懂禮數,故意沖撞我,這般沒大沒小,也要妹妹對一個丫鬟忍氣吞聲不成。”
水袖一聽,趕緊在顧畫蕊耳邊低聲分辨:“小姐,奴婢剛剛是不小心,絕不是故意的。”
顧畫蕊看着顧錦惠忍怒的神情,微微一笑,輕飄飄的開口,道:“妹妹既然有自知之明,還是不要自讨苦吃的好!”
說着,施施然轉過身,帶着月濃水袖緩緩走了,連個眼角都沒留給顧錦惠。
顧錦惠看着顧畫蕊的背影,氣的身子發抖,眼中的怨恨憎惡幾乎濃的要滴出來,惡狠狠地恨聲道:“顧畫蕊,你給我等着!我一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身後的小丫頭看到顧錦惠可怖的神情,心頭發寒,這個四小姐陰沉的越來越讓人害怕了。
而走遠的水袖,确實一臉納悶的看向顧畫蕊,輕聲問道:“小姐,你讓我故意激怒四小姐到底是爲了什麽?”
顧畫蕊聞言,眉眼一彎,嘴角揚起一抹神秘冷然的笑意,緩緩道:“自然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水袖依舊是一頭霧水,但是想來小姐這般做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當下也不糾纏,隻是笑嘻嘻的道:“奴婢看着剛剛四小姐的眼神,真是想要将奴婢扒皮拆骨才解恨呢。”
顧畫蕊無言微笑,心底卻是一片清冷,宸妃娘娘,既然你這麽迫不及待的将我綁到你船上,那順便幫我解決到府内的隐患,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想罷,顧畫蕊眼底的冷意越發深沉,隻是面上輕輕柔柔的笑容,讓人難以察覺那蘊藏在笑意裏的危險。
而另一邊,皇宮内。
靜萱公主一臉愁苦的倚靠在床上,想着今日千秋宴上的事情,臉上淚水漣漣。
“吱呀”一聲,宮門被緩緩推開,靜萱趕忙一抹臉上的淚水,怒喝道:“不是告訴你們不要進來嗎?出去!”
隻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萱兒。”
靜萱聞聲眼睛一亮,驚喜的站起身,“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