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三人,皇上淡然道:“不過是她們今日也去了馴獸苑,便被朕喊來問話。”
本來皇上就沒打算讓顧畫蕊調查馴獸苑之事,不過就是想看看顧畫蕊到底有沒有膽魄答應。況且那雄獅掙斷鐵鎖之事他也覺得玄乎,召集她們過來不過就是想敲打敲打靜萱公主而已,至于事情真相他自然也會給衆人一個交代。
而皇後實則聽到皇上想讓顧畫蕊調查此事,她唯恐容惠郡主做的事情會因此而暴露,這才匆匆進來,不過現在看皇上并無意此事。
皇後視線轉向靜萱公主,柔聲道:“雖然此事未必和你有關,但畢竟也快到了選驸馬的時候,靜萱往日便不能任着小性子來了。”
現在隻要是提起婚事,靜萱公主便覺得恐懼,她不想去南國。
顧畫蕊不禁蹙眉,這皇後明顯就是不願靜萱公主好過,這和親之事宮裏多有傳聞,不是明擺着警告靜萱公主?
而一旁的皇上倒沒聽出什麽,畢竟誰也不會傻到在皇上面前談論和親之事。
靜萱公主餘光看皇上神色平平,心裏拔涼拔涼的,她想不如幹脆趁着這個機會向父皇攤牌好了?
然而靜萱還未來得及開口,德妃和宸妃便一前一後地趕到乾坤宮。
她們二人跪在顧畫蕊面前,先是德妃聲淚俱下:“還請皇上替臣妾做主,那可是臣妾特意爲皇上尋來的賀禮,如今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在禁衛軍手中!”
宸妃身體抱恙,匆匆趕來氣息尚未不定,根本沒顧得上講話。
三個女人一台戲,顧畫蕊覺得如果不是跪的膝蓋麻木,她倒是想認真看看這台戲到底如何唱。
“那雄獅固然難得,但它終歸傷了人。”
德妃聽聞皇上此言,正欲講話,便聽到皇後冷然開口:“若真如德妃所說,那可有人替本宮做主?好好的千秋宴被整得烏煙瘴氣!”
在暨國生辰一向都是極其重要的,更何況皇後乃是一國之母,她今日就算懲罰德妃,也未必能讓皇上說半句不是。
果不其然,皇上劍眉一皺,也未替德妃開脫。
宸妃卻在此刻捂着胸口,弱聲道:“皇後娘娘,今日是靜萱她們唐突了,是靜萱不懂事,臣妾願替她們接受懲罰。”
今日之事,皇後既然答應了容惠,便不再會糾結此事,但能給德妃和宸妃下絆子,她自然樂意。她看向皇上,想讓皇上判決此事,可皇上并未同她對視,她沉吟片刻道:“今日之事尚未調查清楚,靜萱現在狀态不佳,不如先讓她回自己宮裏休息吧。”語罷看皇上面上沒有什麽反應,便同身後嬷嬷道:“還不趕緊送公主回宮。”
而此刻,顧畫蕊和楊婉兒俨然已成了小透明。
靜萱公主離開後,皇後淡笑着同顧畫蕊二人道:“眼下各位大人也到了入宮時辰,你們二人還是趕緊回去朝華殿吧。”言下之意便是不會同她們計較什麽。
二人同時朝着皇後行禮,“民女告退。”
殿内之人接連散去,皇後臉上笑意隐去,眸中淬着寒冷:“二位妹妹也趕緊起來吧,地上涼。”
宸妃心知皇後的手段有多厲害,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皇上,這才踉跄着起身。
而德妃自然不滿,可無奈皇後在,哪裏還有她講話的份,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帝後相攜離去。
宸妃心裏慌得難受,正欲讓春雪扶着自己離開,卻聽到德妃諷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宸妃好福氣,養出個乖女兒,日後等靜萱嫁入南國皇室,皇上定然會因那個好女兒而對你刮目相看。”
二人差不多同一時間入宮,從來都是相看兩厭。當年宸妃離宮養身子,恰好被德妃趕了個巧,從那以後德妃便格外得寵,以至于後來宸妃回宮後處處看宸妃不順眼。
一口氣沒提上來,宸妃險些被氣暈過去,她怒視德妃,卻因身子虛弱而說不出什麽狠厲的話來。
這邊顧畫蕊一瘸一拐地從大殿裏出來,月濃跑到她身側扶着她擔憂道:“小姐這是怎麽回事?”
随後的楊婉兒面色亦是一片煞白,但多半都是剛剛被皇上吓得,她苦笑道:“不過就是在裏面跪了半個時辰腳麻了而已。”
顧畫蕊搖頭:“趕緊去朝華殿吧。”
今日她們倒真是晦氣!
匆匆趕到朝華殿,衆人注意到她們二人便開始議論紛紛。
楊婉兒皺眉看了看顧畫蕊,顧畫蕊用下巴指了指角落的僻靜之處。
顧錦穗正在同幾名庶女談笑風生,瞧見顧畫蕊心中不禁嘀咕,怎麽顧畫蕊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裏?就算沒有殒命在馴獸苑,可被召去乾坤殿也不該平安無事的回來才是。
坐在石凳上,顧畫蕊彎腰揉了揉膝蓋,低聲道:“總覺得今日這事莫名其妙,好像是有人故意沖着我們而來。”
楊婉兒點頭:“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出了馴獸苑看到了容惠郡主?她面色慌慌張張的。”
“當然記得。”顧畫蕊也懷疑是不是容惠做了什麽,不然她實在難以想通怎麽會在那裏遇到容惠郡主。
一旁的月濃蹲下身子給顧畫蕊揉膝蓋,聞言她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剛剛小姐被召入乾坤殿,奴婢一時沒有尋到小姐,卻看到三小姐和老爺不知在禦花園裏低聲談論什麽,老爺的臉色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顧畫蕊扶額歎息,那個顧錦穗當真不能安分,真是時時刻刻都想着如何給她穿小鞋。
容惠在鳳儀宮也待了許久,回到朝華殿看到顧錦穗就想找她算賬。
可是剛剛走到半路,她猛地停下腳步,面色有些扭曲,她若是将此事鬧大,那豈不是告訴衆人馴獸苑之事是她所做?看着仍舊和同伴說笑的顧錦穗,容惠郡主心中怒火中燒,今日就暫且先放過那個賤人!
夜色降臨,馬蹄聲哒哒從遠處傳來。
銅陵關在月色下顯得極其怪異,這裏怪石嶙峋,道路崎岖。在入了銅陵關後,那些馬蹄聲漸漸慢了下來,似乎對這裏的路況極其不熟悉。
夜色掩蓋之下,藏在枯草中的人影更加無法察覺。
當那些馬蹄聲到達銅陵關中部的一線牽時,枯草之中人影開始晃動,兩岸之上開始有石頭滾落。
石頭滑落帶來極大的聲響,馬蹄聲卻沒有絲毫減退,一個勁兒地往關内沖。
當巨石滾落後,厮殺聲随之而來。
隐藏在枯草中的人影愕然回身望去,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有有隊穿着铠甲的士兵向他們沖來。
爲首之人大喊一聲:“撤退!”
然而當他們往西側後路退去之時,卻發現去路已經被攔。
趁着月光,那人看清崖下奔馳而過的駿馬背上都綁上稻草做的人偶,因這夜色他們剛剛自然沒有任何的察覺。而那正欲從他們身後偷襲的,可不就是他們此行要刺殺的人?
去路被攔,自然已經沒了勝算。
那人看了看身後跟着自己的弟兄,狠狠一咬牙便揮着刀向前沖去,試圖要沖出這重重包圍。
半個時辰後,陳副将親自檢查那些死士身上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卻一無所獲。
夜禦天從駿馬之上躍下,宛若古潭般幽暗的眸中從地上的屍體上一掃而過,“既然派他們來,就自然不會留在任何線索。”
按照本朝法律,豢養死士可是大罪。隻是朝中命官都會私下豢養,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從未擡到台面上來。
陳副将颔首,正欲喊士兵來清理屍體,卻意外看到死士手臂上的怪異印記,他急忙喚來夜禦天:“将軍你看。”
夜禦天踱步而去,卻在看清那被血色所染的印記時神情一緊:“這印記倒是古怪,你可知這印記來處?”
“末将曾記得多年之前在本國和北國的邊境見過與這極其相似的印記,隻是末将曾經所見的那物件上面刻滿了類似的花紋。”時隔多年,若非當時那個花紋過于特殊,陳副将也未必能夠記得住。
“北國......”夜禦天皺眉沉吟,居然和北國有關。
将那印記牢牢記在心中,夜禦天沉聲道:“此事還沒有确鑿證據,先不要聲張,讓人将此處收拾好,趕緊回燕陵複命。”
月色朦胧,千秋宴也進行至尾聲。
席間顧畫蕊和楊婉兒坐在一處,她上位居然坐着容惠郡主。隻是這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内,容惠郡主那灼灼視線讓楊婉兒心中一陣别扭,眼看容惠郡主的目光越發淩厲,楊婉兒悄悄在說下拉拉顧畫蕊的袖子,悄聲道:“蕊兒,你看容惠郡主的目光,好像要吃了我們一樣!”
顧畫蕊聞言,嘴角偉偉枸杞,一雙水眸中漾起清冷的笑意。
自從一開宴,容惠郡主的眼光就沒有離開過自己二人,以顧畫蕊這般敏銳的洞察力,自然早就知曉,隻是容蕙這般的眼光,自己經曆的多,當下隻當做沒看到,倒是楊婉兒,性子純真,一向沒有這般彎彎繞繞,不适應也是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