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太君像是故意看不到顧畫蕊一般,待秋白安心收下禮物,她又取出一個木盒交給李婉柔,“這麽多年你也辛苦。”
沒有任何停留的時間,她又取出一個木盒交給顧錦穗,“既然回了顧家,就安心待着,顧家不會虧待你,那些不該有的小心思也都藏起來!”
老太君的嚴厲倒是将“膽小”的顧錦穗吓得面色煞白,急忙沖着老太君點頭,“祖母,穗兒定會謹記此話。”
顧畫蕊單手撐着下巴,這會兒才發現四個木盒上的刻花都有不同,剩下的那個上面刻着一朵含包怒放的牡丹花。
暖閣内過于溫暖,顧畫蕊覺得臉頰有點兒發熱,用手一摸果然一片熾熱。
敲打完顧錦穗,老太君這才拿起暖炕上僅剩的木盒。顧畫蕊見她手掌從木盒上拂過,盡管保養得當,手掌上還是布滿皺紋,老太君将木盒推到顧畫蕊面前,語氣深長道:“蕊兒,祖母很高興看到你的成長。”
顧畫蕊接過那木盒,隻覺得裏面沉甸甸的,她咧嘴便笑:“還不是因爲祖母教導有方,蕊兒可不敢邀功。”
老太君啞然失笑,伸手點了點顧畫蕊的鼻尖,“真是個小機靈鬼。”
而顧畫蕊微微擡頭,宛若凝脂玉的面容在燭光之下泛出熒熒微光,一時間好像讓老太君看到了多年前的沈芷喬。
子時一過,老太君便撐不住,讓海蘭姑姑和暖椿扶着她回去休息,臨走之前同顧畫蕊吩咐,“明日踏春我們這些長輩便不陪着你和穗兒,你們各自邀了好友一同便是。”
顧畫蕊一喜,她前幾日便已經接到了楊婉兒的帖子,正想着該如何同老太君講,哪想老太君自己提出,她當下便應允道:“蕊兒明白,恰好兵部尚書嫡女送了帖子。”
一旁的顧錦穗面色郁郁,她是庶出的,燕陵城内那些最愛清高的嫡出一向看不得她們這些庶出女,她明日本還想着同老太君一起,沒想到老太君居然直接斷了她的念想!
而且明日踏春行,容惠郡主定會出現,她該如何是好?
回到漪瀾院時顧畫蕊沒讓她們伺候,讓她們趕緊回去休息。
她揉着脖子走進内室,忽然感覺有些異樣,還沒來得及将燈給點亮,便被人擁在懷中一起倒在軟榻之上。
顧畫蕊平白被驚出一身冷汗,她借着外面的微弱燈光瞧見夜禦天那雙深不可測的墨眸中閃爍着揶揄,她一時惱怒握緊拳頭便在夜禦天胸口用力錘了數下,“你這人倒也是厚臉皮!怎麽夜闖閨房越發的熟練?”
因刻意壓低着聲音,使他的聲音聽起來極其富有磁性,“想你了。”
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萦繞,從耳朵開始一片紅暈漸漸暈染開來,好在天黑,也瞧不見。顧畫蕊冷哼一聲,不以爲然道:“誰稀罕?你趕緊松開我,不然信不信把你當賊人抓起來去送官!”
她以爲故作兇惡就能掩飾自己眸中慌亂,和那一抹不受控制的笑意。
夜禦天常年習武,再加上内力深厚,在朦胧光線之下,仍舊将顧畫蕊臉上的羞怯看得仔仔細細。他幹脆耍賴皮,躺在軟榻上将顧畫蕊緊緊扣在懷裏,嗅着她發間幽香,沉聲道:“若是一場牢獄之災能夠抱得美人歸,我自然是歡喜的。”
被迫躲在他懷中,顧畫蕊也懶得掙紮,她無奈翻了個白眼,前世也沒見夜禦天有這麽厚臉皮過!
前世……
念及前世,顧畫蕊臉上羞紅瞬間消退,她不能再耽誤夜禦天。
哪怕那天同沈芷喬交流時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把握一份感情,可是每當面對夜禦天,她便無法想象這麽一個男人,如果真的再次因爲她而步入死亡,她怎麽忍心!
疲憊的夜禦天沒有注意到顧畫蕊的異樣,他阖上眸子低聲道:“大皇子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他心知邊關将領無法撼動,便想先從燕陵京畿防守開始下手。不過我們發現的早,他已經無功而返……”
這樣的相處像極了前世那段溫情時光,顧畫蕊覺得鼻尖有些發酸,一時貪戀這種感覺,她告訴自己隻有這麽一個晚上。
懷中女人極其安靜,夜禦天睜開眼睛低頭看了看,墨眸帶着濃烈的笑意與憐惜。
顧畫蕊在夜禦天溫暖的臂彎内險些睡着之時,聽到夜禦天在她耳邊不舍道:“蕊兒,我該走了,趁着早朝之前,還有事情需要辦妥。”
她睜開惺忪睡眸,在夜禦天的攙扶下緩緩坐起身子,聲音因爲剛睡醒軟糯糯的,“你趕緊去吧。”
夜禦天視線微微下移,顧畫蕊的領口散開,露出裏面藕色的肚兜,随着她的呼吸胸前半露的豔色讓夜禦天呼吸有些急促。偏偏顧畫蕊不自知,她擡起手臂揉了揉眸子,衣衫往下滑去,大半個圓潤光潔的肩膀都露了出來。
他忍住身下的沖動,取出一個玉牌交給顧畫蕊,“明日踏春行,你若是去郊外杏花林,便可拿着這玉牌去淳樂樓歇腳。”
顧畫蕊接過玉牌,溫潤的玉感讓她微微清醒,握緊玉牌同夜禦天颔首,慵懶的姿态像隻剛睡醒的狐狸,“淳樂樓雅間難定,這到手的鴨子我可不會推脫。”
夜禦天正欲離開,可視線移到顧畫蕊胸前,他一本正經地伸手替顧畫蕊将衣衫拉好,俯身在她臉頰輕吻一下,聲音有些嘶啞,“二皇子那裏有些異樣,不出意外的話他也該是退親的時候了,屆時我便請旨娶了你。”
剛剛睡醒,顧畫蕊腦子有點兒卡頓,怔怔地望着夜禦天離開,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半刻鍾後,顧畫蕊捏了捏臉頰,“不是在做夢……”霎時,她想起了什麽,面色通紅地捂着胸口衣服,夜禦天簡直就是故作正經的臭流氓!
她無力倒在軟榻上,将臉埋在榻間,悶悶道:“他要娶我……”
二皇子退親在她預料之内,可夜禦天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喜歡他,可又怕害了他。
翌日剛過辰時,顧畫蕊就帶着丫鬟婆子出了相府。
昨夜一宿沒睡好,雖然清晨太陽光線并不強,卻讓她覺得眼睛裏澀澀的有種想流淚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恰好走到門前瞧見外面停着的馬車。
造型精緻的玲珑朱纓八寶車停在府前,微微清風将錦緞車簾緩緩揚起,鑲嵌着寶石的窗牖在陽光下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車前的兩匹良駒溫馴的站在那裏,偶爾會擡起馬蹄發出清脆的聲音。
顧畫蕊剛邁出門檻的腳步不由地停下來,嘴角不經意間揚起淡淡笑意,感情老太君今日是讓她出去招搖過市呢?
這花朝節的踏青都是親朋好友一起作伴,偏偏顧府隻有她和顧錦穗得空,而她是相府嫡女,今日出行自然是代表相府臉面,也難怪老太君讓她如此“隆重”出場。
顧畫蕊剛剛坐進馬車内,便從掀起的窗牖簾上看到了顧錦穗。
顧錦穗相貌不醜,身穿绯色百蝶裙搖曳而行,精緻的妝容更是讓她容貌更爲豔麗,眉心還點着畫钿,之前她怎麽沒有發現這顧錦穗有如此驚人容貌?
最後一個上馬車的盈娘看到顧畫蕊臉上意味深長的笑意,她不禁心裏一顫,怎麽覺得自己小姐又想出了什麽鬼點子……
燕陵郊外有十裏杏花林,是每年花朝節踏出的好去處。
而杏花林中有一處淳樂樓,就是平常日這淳樂樓也是千金難尋一雅間,更别提是全城踏春出遊的好時機,這淳樂樓自然更難訂到雅間。
雖說和楊婉兒約了在林内長亭相見,可林外剛下馬車,便被綽綽人影吓得倒吸一口涼氣,不禁心中小聲嘀咕:不愧是暨國的踏春行,我看這杏林都快被踏平。
可盡管人多,卻架不住這滿林春色。
顧畫蕊擡步向杏林走去,鼻尖萦繞的清香越發濃烈。白色帶紅的花瓣紛紛揚下,林内仿佛胭脂萬點,杏花豔态姿嬌,落英缤紛。
林内多見的是姑娘們結伴而行,顧畫蕊瞧着這邊兒人實在太多,便沖着月濃和水袖招了招手,“你們去長亭守着,若是瞧見了婉兒,便讓她去淳樂樓尋我。”
長亭處于杏林前端,淳樂樓位于杏林尾端。
果然不出顧畫蕊所料,越是靠近淳樂樓,人就越發的少。
淳樂樓前有兩棵老杏樹,樹幹蒼勁,冠大枝垂。
白色杏花從頭頂怡然轉落,顧畫蕊擡首便能看到杏花似微雨紛紛而下,她不禁微微阖上雙眸,感受那帶着涼意的花瓣從臉畔滑落。水綠色的紗衣伴着月白色的裙擺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如墨青絲被風擾亂,髻間的金步搖搖曳不停,杏花樹下伊人淺笑。
楊婉兒跟着月濃趕來便瞧見這幅美人圖,她嘴角笑意揚起,急忙提起層層疊疊的流仙裙向顧畫蕊快步走來,打趣道:“蕊兒喊我前來,可是爲了讓我一睹你花下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