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面色一片羞紅,扭捏着接過油紙包,“奴婢哪有……”
顧畫蕊用錦帕擦了擦手上根本不存在的油漬,看向主廳的位置,語氣帶着一縷狡黠,“時間尚早,咱們去主廳看看三妹妹準備的如何了。”
果然不出顧畫蕊所料,顧錦穗卯足了勁想趁機表現自己,主廳和東西暖閣擺置的極其完美。而顧畫蕊心知老太君對顧錦穗的态度,也沒有刻意去爲難過顧錦穗。
萬家歡聚之時,看似平靜的朝堂開始泛起波動,所有的甯靜将逐一打破。
姣姣月色,疏林如畫。
将軍府的管家疾步向書房走去,過了長廊便看到書房内的燭光透過門窗洩露而出,他籲了口氣,面前頓時出現一陣白霧,不由地腳步加快。
在書房前百米,管家停下步子,平複下喘急的呼吸,邁着沉穩的步子走到書房前正欲敲門。
他手剛舉起,便聽到書房内傳來一陣冷入人心的男聲,“進來吧。”
沉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書房内的溫暖撲面而來,管家顧不得凍得發紅的臉龐,快步走到桌案之前抱拳行禮,“将軍,老夫人又派人來傳話,說是今夜花朝晚宴您若是不去,以後就莫要再去探望她。”
夜禦天放下手中狼豪,望着畫中伊人,“公務纏身,等明日一早我便去她府中負荊請罪。”
公務纏身……
管家面部一陣抽搐,将軍分明還有心思作畫!他探頭瞄了一眼,總覺得那畫上之人甚是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那位小姐。
看管家遲遲未曾離去,夜禦天不禁擡眸,硬朗的面容在溫暖燭光下反而多了幾分柔情,他深不可測的墨眸中帶着銳利之色,冷然開口,“怎麽還不派人去傳話?”
大将軍府對他有養育之恩,隻是大皇子那邊兒有意趁着花朝晚宴起事,他不能有任何怠慢,所以今年的花朝晚宴唯有讓蘇老夫人失望。
管家是府内老人,年紀大了腦袋也不甚靈光,好不容易想到夜禦天畫的是誰,還未驚訝得說出口,便聽到夜禦天冷冷的聲音,他急忙道:“老奴這就去。”
出了書房,管家後知後覺地笑了起來。他回頭看了眼書房,轉而望向天際星辰,心中頗感安慰:老爺夫人在天之靈,将軍他終于在感情之事上開了竅!将軍府恐怕很快就要迎來女主人了。
管家離開後,夜禦天将那副畫小心收起,“凝秀。”
身穿黑衣的凝秀應聲而出,恭敬地守在夜禦天身側,“大皇子那邊兒有人盯着,待亥時一過,我們就可以行動!”
收起畫,夜禦天繞過桌案走到書房内室,“盯緊點兒,燕陵京畿防守極爲重要,若是被大皇子換成他的心腹,那麽他的計劃勢必提前,對我們不利。”
“六皇子那裏屬下也派人通知了,此舉定能打斷大皇子的計劃。”凝秀對于夜禦天的計劃從來都沒有任何的質疑。
夜禦天清冷的聲音從内室傳來,“去盯着吧,亥時一刻西城門見。”
而顧府此刻正相聚一堂,唯獨少了纏綿病榻的沈芷喬。
顧長衛從宮中回來,回院子裏換了衣服就匆匆趕到主廳。
李婉柔盛裝濃抹,一直沖着顧長衛暗送秋波。
四姨娘早已出府,而沈芷喬病殃殃的,李婉柔總有一種顧府都在她手中的感覺,隻是一瞧見顧畫蕊,她所有的幻想便灰飛煙滅。
而顧長衛的視線隻是從她身上淡淡轉來,同老太君行了禮,便在老太君身旁坐下。他也從李管家那裏得知晚宴是由顧畫蕊和顧錦穗操辦,精明的眸子中帶着一縷欣慰,“今日的晚宴,你們姐妹二人辦得不錯。”
顧錦穗一臉的受寵若驚,想要講話,可意識到自己是庶女,便眼巴巴地看着顧畫蕊,讓顧畫蕊先開口。
剛剛吩咐水袖和月濃去取百花釀,回首之際看到顧錦穗的神色,她莞爾一笑,同顧長衛恭敬道:“父親喜歡就好。”
顧長衛微微颔首,便轉頭同老太君講話。
其他人都按照身份坐好後,水袖和月濃抱着兩壇百花釀走來。
對于盈娘,顧畫蕊一向不愛讓她出漪瀾院,不想讓别人眼熟盈娘。日後蜀道街的事情若是步入正軌,她有意讓盈娘去蜀道街,不然讓盈娘待在深宅後院,白白浪費了她的才氣。
顧長衛聽說今日的除夕宴是顧畫蕊操辦後,便對顧畫蕊有幾分賞識,這時又瞧見她兩個丫鬟抱來屠蘇酒,更加感到意外,“這是百花釀?”
顧畫蕊笑着接過水袖手中的百花釀,同時也同顧長衛解釋,“這是女兒親手釀的百花釀,所有的花類都是女兒親手所挑,您和祖母等會兒嘗嘗如何。”
朝中無煩心之事,顧長衛自然開心,笑着問老太君,“懷瑞呢?這百花釀可要由他來喝第一口。”
百花釀和旁的酒不同,需從幼至老飲用。
顧長衛話音剛落,便見廳内門簾被從外面掀起,穿着棗紅襖裙的奶娘抱着顧懷瑞走進來。
行至衆人面前,奶娘微微屈腿,珠圓玉潤的臉龐帶着喜人笑意,“剛剛帶小少爺下去喂奶,這不一結束趕緊抱着小少爺過來,唯恐慢了半步。”
老太君伸手,笑道:“快将懷瑞送到我懷中來。”
而顧畫蕊拿着不大的酒壇斟了一小杯百花釀,她将寬大的衣袖往後挽了一下,端着酒杯親手遞給老太君。
懷瑞剛剛五六個月,老太君将他抱坐在腿上,看着他白嫩嫩的臉龐,臉上笑意越發的深。
酒杯遞給老太君,顧畫蕊微微彎身看向顧懷瑞清澈的眸子,他眼底仿佛是一片淨土,看下去隻會讓顧畫蕊覺得有種自行慚愧的感覺。
他深處肉嘟嘟的手似乎想抓顧畫蕊鬓間金步搖,而老太君則拿着酒杯在顧懷瑞面前晃悠,果真順利吸引顧懷瑞的視線。老太君笑眯眯地将酒杯放在顧懷瑞嘴邊,“來,喝下這杯酒,來年便能身體安康,萬事如意。”
這百花釀不過就是讨個吉利,是每年花朝節的必備佳釀。
顧懷瑞本就貪吃,放在嘴邊兒的東西自然沒有不吃餓道理。
可百花釀因摻入花瓣過多突然帶着絲絲藥味,一入嘴便看顧懷瑞眉頭一皺便想吐出來,可老太君又怎會如他意,硬是逼着他把百花釀給咽了下去。
還未等顧畫蕊給顧錦穗斟酒,卻從宮裏來了公公。
李公公是德妃宮裏的人,他帶着一個錦盒,瞧見站在顧長衛身後的顧畫蕊,他對顧畫蕊行禮将錦盒遞上,“這是德妃娘娘給顧大小姐的賞賜,這白玉镯是今日皇上除夕宴賞賜給德妃娘娘的,德妃娘娘便同皇上請了旨,賜予顧大小姐。”
顧畫蕊總覺得像接了個燙手山芋,卻不得不對李公公行禮,“臣女謝德妃娘娘賞賜,擇日定去宮中謝恩。”
“這禮物已帶到,咱家就不耽誤你們的花朝晚宴,這就回宮通報一聲。”
顧長衛聞言同一側的李管家道:“趕緊去送送李公公。”
李管家靠近李公公,往李公公手中塞了個錢袋,“公公請。”
李公公也沒有推遲,将錢袋收好同顧長衛行了禮,就跟着李管家一同離開。
而顧畫蕊将那紫檀木錦盒交給月濃,扶着老太君走到主位之上坐下,“百花釀還未飲完,祖母趕緊坐下吧。”
顧長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顧畫蕊的身影,而後不動聲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百花釀喝的時候不論尊卑,隻論年紀長幼。
端着百花釀走到坐在自己下側的顧錦穗,顧畫蕊垂眸看着淺褐色的百花釀緩緩倒入酒樽内,她道:“願三妹妹新年有好運。”
看着顧畫蕊行爲舉止如此得體,顧長衛贊賞地點了點頭,往後若是嫁入皇家,也算不會抹黑了他顧家的名聲。
顧錦穗面對顧長衛和老太君怎敢放肆,有些拘束地端起那酒樽将百花釀一飲而盡,而後斯文地那手帕擦了擦嘴角,柔聲道:“謝謝姐姐。”
坐回自己位置之上,顧畫蕊給自己倒了杯酒,她将酒樽舉高,面帶羞怯,“新的一年隻希望大家安康,也願日後能與二皇子心意相通。”
若是換了長輩來,或許會覺得她說這番話過于有辱斯文,但是面對顧長衛就不會有此擔憂,隻怕顧長衛隻會高興她如此所想。
但果真不假,顧長衛臉上笑意越發濃烈。
顧錦穗不齒她的作爲,暗中握緊了拳頭。
喝完百花釀,顧畫蕊又從李婉柔開始,依次給他們斟酒。
待老太君飲後,她挑眉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蕊兒,這百花釀你釀的不錯,不知能不能舍愛給祖母一壇。”
“自然是可以,剛剛讓月濃她們去後院送了一壇,娘親那裏和南苑的晴蘭院都分别送了一壇,現在就剩下兩壇,等會兒祖母派人取走一壇便是。”顧畫蕊說完笑着給老太君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