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顧錦穗這話裏行間的驕傲是從何處而來!
前路被擋,顧畫蕊不得不擡眸盯着打小就“膽怯”的三妹妹,良久後她紅唇微揚帶着一縷嘲諷,“我不知妹妹回來,到底是我疏忽,險些派人去天牢裏通知妹妹呢。”
随着顧畫蕊講話,她發間的珊瑚簪晃入顧錦穗眼中,顧錦穗不禁握緊身側拳頭。那珊瑚簪她甚是喜愛,是宮中賞賜給顧長衛的貢品,她本打算從宮中歸來就向顧長衛讨來,沒想到居然讓顧畫蕊鑽了空子!
再念及昨日剛剛回府顧長衛對她的态度,她心裏恨極了顧畫蕊,若不是顧畫蕊她何必會在天牢裏承受那非人折磨?!
可心裏越發在意,顧錦穗就越想表現的不在乎,她清秀的面色因此有些扭曲,“隻是我沒有想過,我在姐姐心中居然那般不堪!雖說從未奢求過姐姐伸出援助之手,可未料想姐姐居然落井下石。”
顧畫蕊懶得同她演戲,“我說這裏又沒其他人,你累不累?再說了,我落盡下石——”她眼中慵懶褪去,銳利之色浮現,“砸得就是你!”
看顧錦穗臉色都變了,顧畫蕊看着自己指甲上的丹蔻,繼續說:“再說了,大家都是明眼人,不說出來不代表不明白,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你什麽意思?”顧錦穗的語氣裏頗有要撕碎她的憤怒。
“字面上的意思,這次父親可真爲你感到丢臉。”顧畫蕊也沒有心思繼續和她糾纏,她淡淡睨了顧錦穗一眼,輕輕推開顧錦穗,帶着月濃離去。
至于顧錦穗怎麽回來的,她大概已經猜到了。
而顧錦穗獨自留在原地,她面色一片煞白。正如顧畫蕊所說,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個宮女不過是個替死鬼而已,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稀裏糊塗地給放了。
漪瀾院,水袖在屋内走來走去,瞧見顧畫蕊急忙迎過去,面色着急,“小姐,三小姐回來了!”
顧畫蕊沒有半分驚訝,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兩口才語重心長道:“我還是小瞧了李婉柔,沒想到她居然有這麽大的本事!”
水袖從顧畫蕊這裏得到不解答,她沖着月濃眨了眨眼睛。
“剛剛小姐已經遇到了三小姐……”
聽月濃這般說,水袖不禁摸了摸後腦勺,“也不知三姨娘遇到了什麽貴人,宮裏傳來消息,說是有宮女認錯,當時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當天那宮女就被賜了毒酒。”
“貴人……”顧畫蕊不禁冷笑,除了大皇子,她還真的想不起旁人。
注意到月濃一個勁地沖着自己使眼色,水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顧畫蕊不高興,她急忙轉移話題,“秋白那裏傳來消息,老爺越發的重視她。”
顧畫蕊無力擺手,“算了,你們先下去吧。”
關門聲在身後響起,顧畫蕊無力揉了揉額頭,她當時真是搭錯筋了,居然會爲了念及那淡薄的親情而使計将顧錦穗接回來。結果倒好,那顧錦穗不僅不知感恩,甚至還看上她嫡女的位置!那個大皇子也不嫌熱鬧,非得來插一腳。
她也不是畏懼,隻是擔心會因爲自己而連累夜禦天。
趙文來的時候,便看到月濃和水袖無精打采地站在門前守着。他疑惑地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同月濃道:“小姐在休息?”
月濃搖了搖頭,“沒有。”
“我手裏是最近的賬本,還有租賃出去的店鋪契約書想讓小姐過目,麻煩月濃姑娘通報一聲。”趙文心知自己一切都是顧畫蕊帶來的,就算是面對顧畫蕊身旁的丫鬟,都極其的恭敬。
而月濃還沒來得及通報,便聽到屋内傳來顧畫蕊悶悶的聲音,“是趙文嗎?進來就是。”
顧畫蕊親自給趙文倒了杯茶,放到有些拘謹的趙文面前,而後一目十行地将契約書看過,“現在一切都剛起步,你一個人尚且能夠忙得來,但開春之後你就有的忙,讓你着手挑選的人手可有眉目了?”
趙文剛将茶杯舉起,聞言急忙放下,“都按照小姐的吩咐,正在逐一排查,大約年後就能定下人。”
待顧畫蕊看完賬本,一同交給趙文,“往後若是遇到急事尋不到我,你可去找我舅舅他們。”
“小姐?”趙文面帶疑慮。
顧畫蕊動作一愣,她也不知爲何,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但不想在趙文面前表露太多,她道:“行了,你趕緊回去吧。”
老太君那裏派了婆子請顧畫蕊去吃晚飯,待那婆子離去,顧畫蕊忽然想到一個想法。李權之死還沒有查清楚,她倒可以利用這件事情來敲打一下大皇子。
隻是顧畫蕊沒有想到,大皇子比她動作快多了。
老太君坐在主座,右側是顧長衛,而後是李婉柔。顧畫蕊在老太君左側,再往下是楚楚可人的顧錦穗。
按照李婉柔的地位,她不該出現在這裏的。
顧畫蕊偷偷看了眼老太君,老太君臉色似乎也不太好。她大概理解老太君,好不容易弄走一個二姨娘,自然擔心出現第二個“二姨娘”。
李婉柔妝容素淨,在顧長衛身旁伺候十幾年,自然也知顧長衛的喜好。
這壓抑氣氛還是被顧長衛打破,顧長衛親自給老夫人盛了碗湯,“母親,這次錦穗的事情是一個誤會,這些天她們母女也吃了不少苦。”
顧錦穗昔日的傻白甜都是僞裝出來的,顧長衛話音剛落,她就泫然欲泣地望着老太君,“祖母,這次的事情是錦穗蠢鈍,若錦穗能像姐姐那也麽聰慧,也不會讓顧家蒙羞。”
“你能想明白也不錯。”老太君對顧錦穗沒什麽感情,更别提她話裏總是對顧畫蕊的踩低。
但顧長衛不同,他最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柔弱,看顧錦穗那一臉凄楚,他瞬間忘記自己前兩天對顧錦穗的謾罵,急忙出聲安慰:“此事已經過去,日後爲父自然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
語罷,顧長衛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顧畫蕊。
顧畫蕊借着喝湯的姿勢遮擋住眼中冰冷,這就是她的好父親,面對她的時候一直都是失去了明辨是非的本事!
前有二姨娘和顧落漱,現在又有三姨娘和顧錦穗,當真不想讓她安生片刻。
老太君冷眼看着三姨娘和顧錦穗唱雙簧,根本不做任何表态。
飯吃了一半,李管家卻帶着護衛匆匆趕來。
顧長衛給李婉柔夾菜,不急不慢道:“何事如此慌張?”
李管家卻看向老太君,“李權一事已經真相大白,但……”
對于李權之事,顧長衛自然不了解。
顧畫蕊心裏一緊,知道自己又失了先機。
老太君放下碗筷,額頭上的皺紋深鎖,“有話快說。”
“那夥劫匪是官府重金懸賞的惡人,窮兇惡極,一直暗中接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這次劫人并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指使。誰知那夥人得錯了情報,将盈娘誤認爲是大小姐……”
老太君急忙打斷李管家,“背後指使者是何人?”
誰知李管家面色複雜地看了眼顧長衛,在顧長衛不解的眼神中沉聲道:“是風氏……她不滿被休棄之苦,又始終覺得二小姐的死是大小姐所爲,這才對大小姐痛下殺手!”
在場的可不隻是顧錦穗會演戲,隻見顧畫蕊的面色瞬間一片雪白,她手中筷子落到地上,眸中水光乍現,“二妹的死和我沒有半分關系,當時大家都可以替我作證!”她說完見無人應答,轉身悲戚地望着老太君,“祖母,我真的沒做過……”
不就是裝柔弱?她剛剛看顧錦穗裝的心煩!
“祖母自然是信你的。”老太君心疼顧畫蕊,顧落漱的事情她也難過,可不代表會因此任由别人栽贓嫁禍給她嫡親的孫女!
安撫顧畫蕊幾句,老太君目光如炬地望着李管家,“那風氏現在在何處?”
李管家搖頭道:“待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自盡。”
又是一個死無對證。
顧畫蕊總會偷偷觀察李婉柔,當李管家說風蘭奇已經自盡的消息時,李婉柔神色瞬間放松下來。
老太君倒是頗爲心煩,她讓丫鬟扶自己起身,擺手道:“此事交給官府處理吧!”若非顧畫蕊給的壓力,這件事情她根本沒想過細查,現在風氏一死,也算是給了顧畫蕊一個交代。
待老太君離開後,顧畫蕊實在不想在顧長衛懷疑的眼光之下坐着,便搖搖晃晃地起身同顧長衛行禮,“若是無事,女兒先行告退。”
而顧錦穗水靈靈的眸中帶着幾分厭惡,擡頭間卻已經消失殆盡,她看着顧畫蕊離開,而後同顧長衛道:“父親,姐姐她……”
隻是她話還沒有講完,顧長衛就頗爲不耐煩地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