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心知自己失了夜禦天的信任,可是昨晚之事他并不曾後悔過,他要保護的從來都隻有夜禦天,哪怕會因此被棄之如履,他都不會有任何搖擺。
時間悄然流逝,凝秀守在屋外面色堪憂,盯着緊閉的木門,不知裏面到底是怎樣的天翻地覆。
終歸是青竹開口,他不卑不亢地望着夜禦天,“昨夜之事是屬下擅做主張,和凝秀等人沒有半分關系,屬下甯願接受一切責罰!”
“你可知錯?”
冰冷的沒有一絲感情的聲音在青竹耳邊拂過,青竹沉寂的眼眸帶着絲絲波動,最終卻硬着頭皮道:“屬下有錯,但不曾後悔。”如果他昨夜真的将事情告知夜禦天,夜禦天所面臨的情形他心中清楚。
夜禦天冷笑,手中茶杯應聲而碎,“下去領罰吧,你手中的任務暫且交給凝秀。”
青竹欲言又止,卻觸及夜禦天寒冷的眸子而閉口不言。他起身離開,推開門後毫不意外的看到凝秀,他嘴唇輕啓,“最近你多操心,我這邊兒恐怕需要些時間,那些任務我也會移交給你。”
凝秀繞到青竹面前,語氣有些急促,剛剛青竹和夜禦天的對話她都聽到了,“青竹,你何必如此固執?那顧大小姐對主子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清楚!”
隻見青竹扯起嘴角苦笑,也沒有解釋,便搖頭離開。固執的哪裏是他,他隻是想主子一世安穩,那顧大小姐當真不是一個應該招惹的女子。
凝秀望着青竹的身影有些擔憂,她理解青竹,可是更加明白顧畫蕊對于夜禦天來說有多麽重要。
然而凝秀沒時間替青竹悲傷,她跪在地上心裏略有忐忑,幾經猶豫才看向夜禦天道:“昨夜之事屬下甘願領罰!”
夜禦天黑曜石般的眸子帶着銳利光芒,他看着凝秀面色越發不自然,這才開口道:“先起來吧。”
“是。”
待凝秀恭敬地站起來,夜禦天這才緩緩道:“讓你調查的消息如何了?”
凝秀将自己所調查的真相同夜禦天娓娓道來:“那人十分小心,屬下雖然查到顧府有他的爪牙,可是一時半會兒竟然調查不出究竟是誰。而且顧大小姐這次出事,恐怕也是那人在顧府裏的眼線在推波助瀾,這次一計不成,他們肯定還會卷土重來。”
“爪牙?早就知道這個大皇子絕非善類!”夜禦天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木桌之上有節奏地敲打,那“哒哒哒”的聲音仿佛敲在凝秀心中,讓凝秀額頭不禁滲出冷汗,“那可要屬下派些人手暗中保護顧大小姐?”
夜禦天颔首,“這件事情你去安排就行。”
他知道,顧畫蕊可不是紙老虎,那些人既然敢動她的人,她定會一一斬斷那些人身上的刺。而他所做的就是暗中保護她,時不時的遞過去一些有用信息。
想及如此夜禦天宛若寒冰的眼眸浮現些許笑意,他居然有些期待顧畫蕊的表現。
一旁的凝秀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她爲什麽覺得主子臉上的笑意讓她一陣惡寒?
注意到凝秀的小動作,夜禦天眼中笑意瞬間消散于無形,挑眉看向凝秀,“還有事?”
“沒……沒事,屬下告退!”
顧畫蕊坐在榻上,如墨青絲散落而下襯得她面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水眸之中暗含鋒芒,嘴唇緊緊抿起,黛眉颦蹙不知在想何事。
出神間月濃推開雕花木門走進來,面色神秘地看了看門外,這才關緊木門向顧畫蕊匆匆走來,“小姐,剛剛老太君刻意派了身旁跟随的大夫給盈娘看病,并無大礙。”
顧畫蕊慵懶擡眸,“如今我算是看清所謂的祖孫之情,在他們心裏我終歸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現在棋子被爲難,他們當然需要安撫一番。”
她大概太渴望所謂的親情,便真的以爲老太君是真的待她好。可是她怎麽就忘了,顧家人生性淡泊,老太君對她再好,也是在捍衛自己兒子好處之餘。
二姨娘獨寵多年,沈芷喬身體虛弱無法同二姨娘抗衡,重生以後的她變了太多,也讓老太君看到扳倒二姨娘的機會,對她自然是暗中相助,爲的不就是除掉二姨娘。這也就難怪前世老太君對自己不冷不熱,隻不過是因爲她沒有利用價值而已!
從老太君離開後,顧畫蕊也從月濃和水袖那裏得知她離開之後的所有事情。
馬車内她沖撞老太君,大概也讓老太君對她心生顧忌,所以開到玉泉寺後便一直冷落着,就連“她”生病,都沒有來瞧過一眼。顧畫蕊手中攥着玉佩,臉上冷笑連連,即是老太君狠心要讓她看清現實,那她也無需爲日後做了什麽事情而會對老太君感到愧疚。
月濃有些心疼顧畫蕊,從那次自殺之後,顧畫蕊就變得極其懂事,可這種懂事卻讓熟悉她的人而感到心痛,到底是經曆怎樣的絕望,才會一夕之間轉變如此之大!
“算了,你們将盈娘那裏安頓好也下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好好靜靜。”顧畫蕊淡淡揮手,面帶疲倦。
當天晚上盈娘就被孫媽媽帶走,兩個時辰後才面色蒼白地被送回來。因爲顧畫蕊已經休息,而盈娘有沒有出什麽纰漏,月濃她們直到第二天伺候顧畫蕊梳妝才告知于她。
顧畫蕊卻并沒有感到意外,她一雙素手在妝匣中挑挑撿撿,拿出一隻鎏金纏絲牡丹金钗斜斜插入發髻,“盈娘咬緊牙關,那我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大皇子可不會自己暴露此事。”
水袖拿起胭脂盒,聞言不禁點頭,“倒也是,不然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注意到水袖手中何物,月濃放下木梳走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奪過胭脂盒,點了點水袖額頭:“我看是你想搬石頭砸小姐的腳,小姐還在病中,自然是病态驕喘才不會讓老太君看出異樣。”
顧畫蕊從銅鏡中望着自己,水眸飽含秋波盈盈,面色憔悴蒼白,本來就不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現在這麽一折騰看起來居然有幾分西子之态。摸了摸耳上的珍珠耳環,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也是時候出門了。
回神後便聽到水袖和月濃的争吵,顧畫蕊露出一個由衷的笑意,“行了,你們再吵咱們今日定是去不了主寺誦經祈福。”
顧畫蕊和老太君所住的地方相隔不遠,她到的時候老太君正準備用早膳,瞧見顧畫蕊急忙讓孫媽媽把顧畫蕊扶到自己身旁坐下,“身體可是大好?”
“是蕊兒不孝,讓祖母擔憂。今天早上起床後就覺得身子輕便許多,不想錯過了誦經,便匆忙趕來。”
老太君頗感欣慰,“這麽早過來定然還未用膳。”說完又急忙吩咐孫媽媽,“趕緊給大小姐盛飯!”
玉泉寺鍾靈毓秀,臨近年關更是諸多夫人帶着府内女眷前來祈福,但是在這裏遇到夜禦天也是有些出乎老太君意料。
夜禦天很早就注意到顧畫蕊,她披着紅色披風,寬大的披風之下,他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有些怪異,想及緣由墨眸之中不禁浮現絲絲笑意。
笑意未褪盡,便被顧畫蕊身前的老太君注意到。
老太君沖着夜禦天淺笑,夜禦天總不能掉頭就走,便主動走到老太君面前作揖,“沒想到能在遇到老太君。”
聽聞此話的顧畫蕊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夜禦天說這種話也不怕閃到舌頭?什麽叫做沒想到?他分明就是故意而爲之!
“臨近年關祈福而已,不知将軍來此是爲了?”
夜禦天從容不迫道:“和寺中方丈有些交情,便趁着清閑來此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已。”
誦經祈福的吉時都是定好的,老太君雖然有意同夜禦天多說幾句,可又不能耽誤時間,隻能道:“今日還需誦經祈福,這時辰耽誤不得,我們得趕緊去了。”
待她們一行人離去,夜禦天才悠然離去。
顧畫蕊對誦經祈福不感興趣,一上午的時間好幾次險些睡過去,如果不是身旁有月濃盯着,估計都要直接趴倒在地。而且跪在蒲團之上,她大腿的傷口有些經不起,稍微一動便是一陣疼痛。
最後離開主寺的時候,顧畫蕊幾乎是挂在月濃和水袖身上的。
好在老太君體貼顧畫蕊大病未愈,也沒有爲難她,回到院子裏就讓水袖她們扶着顧畫蕊回房間休息。
盈娘獨自在側屋休息一上午,這會兒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聽到顧畫蕊回來的聲音,急忙跑到顧畫蕊房間内。
顧畫蕊一進房間便将披風解開遞給水袖,裏面穿得是水綠色的雲錦百蝶裙,因爲天冷非被月濃和水袖逼着在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襖衫。在冰天雪地裏溜達一圈,她本來蒼白的臉頰帶着兩抹淡淡的绯紅,一雙似秋水含波的眸子帶着慵懶媚意。
匆匆趕來的盈娘看到顧畫蕊已一種極其惬意的姿勢窩在軟榻上,她揉了揉凍紅的鼻尖,在顧畫蕊面前兩步站定。未等顧畫蕊講話,她直接跪在顧畫蕊身旁。
顧畫蕊慵懶水眸猛地睜開,示意一旁的月濃和水袖将她扶起,“你知道我最不喜你們在我面前跪來跪去,有什麽話直接說就行。”
盈娘也算是經曆過滄桑,聽得顧畫蕊話裏行間毫不遮蓋的情感,她一副楚楚可憐之态,“昨日奴婢實在沖動,若非小姐早已安排好一切,奴婢這種膽量定會在老太君面前露出纰漏。”
顧畫蕊面帶無奈,“這件事情隻用按我說的去做就不會有問題,而你舍身爲我,我怎會怪罪于你。”而後仿佛是想到什麽,她低聲道:“而且回到顧府後,我們還将面臨更加險惡之事……”
三人滿頭霧水地看着彼此,她們有些跟不上顧畫蕊的思緒。
而此時的顧府,李婉柔已經在窗邊坐了近一天的時間,丫鬟送來的飯菜還放在一旁,她目光空洞,好像在等待着什麽。
忽然她聽聞三聲喜鵲叫,空洞的眼中漸漸散出光亮,她整個人仿佛是重新活了一般,匆匆起身。
面前一暗,一名帶着猙獰面具的黑衣男子出現在她面前。面對那麽猙獰的面具她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往前兩步,“你們讓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做好,你們答應我的事情呢?”
那黑衣人也不講話,隻遞給她一張紙。
李婉柔像是很習慣對方所作所爲,她接過紙張幾乎是一目十行看下去。隻是越往下看,她眉頭皺得越深,“你們什麽意思?難道還想反悔不成?!”
黑衣人這次倒是開口,隻是聲音極其嘶啞:“你認爲自己還有讨價還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