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她們最爲擔心的老太君要親自去看望孫女的事情沒有發生,甚至是關于小姐的感了風寒的原因都是未曾多問。老太君隻是随口問了幾句小姐病的怎樣雲雲,便是吩咐月濃去将随行的醫女大夫一并請過去,千萬要照料好顧畫蕊。
月濃直到從老太君房中走出去,整個人還都有些莫名其妙,老太君今早給她的感覺甚是奇怪。按說照着老太君平日裏對顧畫蕊的寵愛程度,莫說是生病生到卧床不起了,即便是有個小打小鬧的頭痛腦熱,老太君都是遣了身邊專門服侍她本人的大夫過去給顧畫蕊診斷開藥。
先前盈娘說她們的法子實在是過于冒險,其中絕大多數的風向都是在于能不能過了老太君這關。若是過了老太君這關,顧畫蕊的安全起碼是可以保證一大半了。
可是此時的月濃卻是沒有半點的輕松之意,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太君今早裏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反常,就好像正在着急的準備着什麽,所以才匆匆忙忙的将她打發走。
可是在老太君心目中,有什麽竟是比顧畫蕊這個嫡長孫女還要重要?正當月濃百思不得其解之際,不知不覺,她已是回到了顧畫蕊房中。
水袖見來的人隻有月濃一人,頓時松了一口氣,可是月濃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水袖心下不解,連忙迎上去開口問。
月濃拉着水袖走到床榻邊,将先前她看到的老太君有些奇怪的反應一一描述了出來,可是水袖盈娘二人同樣是一臉的困惑。于是,三人面面相觑,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之中。
終于,水洗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安靜,打破沉默道:“好了好了,現在還不是探究老太君打算做什麽的時候。不管怎麽說,能逃過一劫實在是太好了,現在我們就靜心守在屋子裏,等着小姐快些回來吧。”
一旁的月濃也是點點頭附和道:“水袖說的對,先這樣吧,我們現在也沒什麽餘力去盯着老太君的動向了。等小姐回來了,再去研究老太君做什麽也不遲。”
且說此時的丞相府之中,沈芷喬慢慢喝了顧畫蕊端過來的熱水,她稍稍平息一下,便是看着顧畫蕊将過去的一點一滴娓娓道來。隻道,當年的沈芷喬在一次随父親訪友之時,第一次遇到了當時的書生顧長衛。顧長衛帶着儒冠,一襲白衣更顯得其文質彬彬、氣度不凡。後來沈芷喬的父親,也就是當時的沈老爺與顧長衛聊起來,也覺得這個年輕人雖是家境一般,可是讀書刻苦,學識淵博,是個可造之材。
再加上沈家老太爺與顧家有舊,而且沈芷喬也并無婚約,所以沈家老爺便在不久之後與顧家老爺訂下了兩家兒女的婚事。
旁的還有些顧畫蕊未曾聽說過的細節,可是大體上與顧畫蕊所知并無二緻。顧畫蕊看到沈芷喬眼中的坦蕩之意,心知後者并未對她有所欺騙,所以一時間顧畫蕊也是有些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了。
沈芷喬之所以能如此坦蕩的說出這些,是因爲她确實沒有任何欺騙顧畫蕊之處。可是,顧畫蕊不知道的是,沒有欺騙不代表着沒有隐瞞。比如說,在遇到顧長衛之前,沈芷喬又曾經曆過什麽。還有,沈芷喬隻講到了她的父親怎樣怎樣,可卻隻言片語都未曾提過她的母親。顧畫蕊自小也從未聽過與她的外祖母相關的任何事情,她甚至都有些懷疑她是否有外祖母……
看到又一次陷入沉思的顧畫蕊,沈芷喬忍不住開口打斷道:“好了,蕊兒,母親知你有許多想要探究的,當年的我又何嘗不是如你這般……可是,結果卻是不盡如人意,母親不希望你重蹈覆轍。所以,蕊兒,答應母親,在你沒有擁有足夠的力量之前,決不去探究你的身世,也不去探究母親的一切,還有你外祖母。”
聽到沈芷喬親口說到外祖母,顧畫蕊心頭卻是一跳,但她聽着沈芷喬如此嚴肅的告誡,當下也是正色道:“蕊兒一定謹記母親教誨。”沈芷喬聽了顧畫蕊鄭重的應承,心中卻是沒有半絲的輕松,當年的她又何嘗不是這般應承她父親的。
所以,沈芷喬再次開口道:“蕊兒,你附耳過來。”這時一直隐在屏風後面的嬷嬷卻是突然沖了出來,大聲喊道:“小姐,萬萬不可。”嬷嬷大驚之下,甚至叫出了沈芷喬未嫁給顧長衛時的稱呼。
顧畫蕊被吓了一跳,她沒想到母親與她說着這好些體己話的時候,房中竟是還有旁的人。看來,在母親心中,這個跟着她陪嫁過來的嬷嬷必是地位不一般。轉而再看沈芷喬,沈芷喬卻是一臉的平靜,仿佛對嬷嬷的突然沖出來阻攔早有預料一般。
“嬷嬷,不要再勸我了,若是不說與蕊兒,難免她會重蹈我前世的覆轍。”沈芷喬望着嬷嬷,神色堅定的說道。
顧畫蕊在聽到沈芷喬“前世”二字的時候,整個人便是如同石化一般,對于她這等重生之人來說,前世,這二字實在是過于敏感的字眼。她不知道是不是沈芷喬的口誤……
“蕊兒,你沒有聽錯,我說的就是‘前世’二字”,沈芷喬說着,眼神之中好似迸發出灼人的光芒,逼得顧畫蕊低下頭不敢直視。“蕊兒,我隻能模模糊糊的知道些前世的你是如何度過的,可是具體的我都是不知,也不知你是何時醒來的。這種就類似是鳳凰涅槃重生,你可以把它當成我們這一族血脈之中的天賦異禀之處。别的我不能再說了,現在說與你這些已經是違了禁忌的,時候到了,你自會知道的。”
“所以說,你一定要記得母親的話。在實力足夠強大之前,千萬不要試圖去探究這些迷辛,哪怕一輩子都不去觸及這些,隻是開開心心平平凡凡的活着。有的時候,人力終究是對抗不過天意啊……”
“蕊兒,别怪母親……”說完這一句,沈芷喬深深的看了顧畫蕊一眼,那樣子仿佛要将顧畫蕊完完全全的印在心中一般,一旁的嬷嬷看到沈芷喬這幅樣子,已是淚流滿面。
“母親,蕊兒知道您不肯說都是爲了蕊兒好,蕊兒又怎會怪您呢。您别多想了,好好的養身子。蕊兒一定聽您的,現在決不去探究這一切。”顧畫蕊還來不及消化沈芷喬突然告訴她的一系列重磅消息,可看到沈芷喬這幅樣子,她心中也是無比的痛惜。此時沈芷喬莫說隻有這樣一個小要求,即便是有着什麽天大的要求,她也是統統都會答應下來。
“蕊兒,拿着這玉佩,你去吧。你命格已是發生了改變,所以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母親覺得,夜家那孩子确是你的良配。”說完這一句,沈芷喬已是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顧畫蕊。
一旁的嬷嬷已是适時的走上前,開口道:“大小姐,老奴帶您出去罷。”顧畫蕊看看床榻之上假寐的沈芷喬,再看看已經走上前來的嬷嬷,她微微歎口氣,隻得轉身跟着嬷嬷出去了。
在顧畫蕊走出去關上門的一瞬間,躺在床榻上假寐的沈芷喬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晶瑩的淚珠在這一刻終于是滾滾而下。沈芷喬凝望着房門的方向,很久很久的,未曾轉移視線。
嬷嬷帶着穿着丫鬟服飾的顧畫蕊一路走出了房間,走出了沈芷喬的院子,直到一個無人的隐蔽處,嬷嬷終于是停下腳步,“大小姐,老奴隻能送您到這裏了,想必大小姐您自己也是有辦法出府,老奴就不在此礙事了。”說罷嬷嬷行了一禮便是轉身離去。
“嬷嬷,”顧畫蕊卻是突然出聲叫住了嬷嬷,“辛苦你,請一定要照顧好我母親,不過去了哪裏,多謝了。”嬷嬷聽到顧畫蕊的聲音,腳步一頓,卻是未曾停留,甚至回話都沒應一下,她隻是模模糊糊的回了一聲“嗯”便是匆匆離去。
“大小姐,實在是太過于敏感了啊……”
顧畫蕊正打量着周圍,考慮着要不要找個地方隐蔽起來,卻是突然感覺到身後似乎飄過一陣冷風。顧畫蕊有所察覺的轉身,她的眼眸,剛好落到四皇子言笑晏晏的眼眸之中。刹那間,仿佛春暖花開。
一時之間,于這冰天雪地之中,莫名的有些暧昧橫生。四皇子輕咳一聲,率先打破尴尬:“顧大小姐這麽快便解決了,可是有些枉費了你舍命回來啊?”
顧畫蕊聽到四皇子的聲音,也是察覺到了先前莫名的尴尬的暧昧,她微微的有些臉紅,躲開四皇子的眼神,當下也是語焉不詳的“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