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蕊輕舒口氣,閉着眼睛休息着卻是不敢真的就這樣睡過去,可這一天甚至是輾轉生死之間,她實在是太累了,心裏、身體都是疲累之至。
疲累到極緻,顧畫蕊腦中卻是反常的清醒到極緻,心中一閃而逝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于這虎狼之地,顧畫蕊卻是一再的想起那張熟悉的面孔,他的樣子,他懷抱的溫暖,他給的安全感……
顧畫蕊咬咬牙,強行從心中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脫掉,多想無益。她努力集中着注意力,在心中理順着今天發生的點點滴滴,慘死的李權,那一瞬間濺出的熱血,她渾身狼狽的匍匐在雪地上,孤立無援……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無能,她的軟弱。本以爲重生一世,一切會變得不一樣,可是,到現在,她仍是什麽都做不到,保護不好自己,也保護不好身邊在意的人。
想到母親,顧畫蕊心中又是一痛。她咬咬舌尖,疼痛感使得她瞬間冷靜了下來,脅迫她到此的人大概是宮中之人。宮中之人,記恨她顧畫蕊的人倒是不少,可若是說有着這般通天的本領,在城郊光明正大的置辦這般奢華的别院,還有着許多的訓練有素的手下,并且有恃無恐的脅迫她這丞相府大小姐……
能同時做到這幾點的人可是不多,想到這裏,顧畫蕊隻覺得種種思緒都是貫通了起來。要說當今都城裏權勢最大當然是非皇上莫屬,可皇上九五之尊怎麽肯能對着她一個官宦家的小姐做些什麽。
除了皇上,便是衆位皇子了吧,顧畫蕊心中閃過一絲寒意。堂堂的皇子對付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子,自然不會是沖着她本人,而她身上能讓得一衆皇子看得上的,無非是丞相府家大小姐的身份。
當下朝堂上的局勢已是越發的撲朔迷離,皇上似是打算坐山觀虎鬥一般,決口不提立太子的事情,放任大皇子二皇子派别的人鬥得頭破血流。大皇子二皇子此時也是仿似不要命的賭徒一般,鬥得紅了眼睛,不顧一切的拉攏着朝堂上中立的勢力。
在他們眼中,顧長衛自是最大的一支中立勢力。“呵。”顧畫蕊心中冷笑着,顧長衛這個老狐狸戲實在是做的太好了,前期表面上是隻忠于皇上不站隊。後來打算将顧畫蕊嫁給二皇子,似乎是在向世人表明着自己的立場。可是,在前一世顧長衛明明是徹頭徹尾的保嫡派,他從始至終支持的都是大皇子,将嫡女嫁給二皇子不過是蒙蔽二皇子的眼睛,蒙蔽天下人的眼睛,混淆視聽。
顧長衛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不是嗎,在他眼中,再寶貴的女兒哪裏比得上高官厚祿的誘惑呢。丞相之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明明已經位極人臣了不是嗎,可還是禁不住大皇子許諾的誘惑,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
可照這樣看來,今日之事是大皇子、二皇子所爲的可能性該是最高了。可若是想拉攏“中立”的顧長衛,聯姻才是最穩妥的事情,若是劫持害的她顧畫蕊失了清白,對顧長衛對顧家都會是污點,這是顧長衛絕對不會允許的。
況且二皇子現在還與顧畫蕊有着婚約在身,完全沒必要這麽做。莫非大皇子因爲擔心二皇子在得到顧長衛的支持之後奪位的籌碼大大增加,可是顧長衛本就是大皇子的人。想到這裏,顧畫蕊隻覺得剛剛稍顯清晰地思路在此時又是打起結。
她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一片安靜,她輕舒口氣,小心翼翼地翻個身,然後伸出手緊緊壓着太陽穴。既然如此,看來她身上另有值得他們出手的……
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子而已,會是什麽呢?
先前三姨娘、自己母親、老太君的種種異樣,大概玉泉寺有着什麽不一般的在等待着自己罷。甚至老太君都要出手逼迫她一定要去玉泉寺,能讓老太君出手的,無非是事關顧家的大事。最近顧家的大事,無非是她顧畫蕊與二皇子被賜婚的事……
既然二皇子設的局在玉泉寺等着她,那麽看來今日之局是大皇子的可能性很高了。既然是大皇子,他爲什麽這麽做呢……
“夜禦天!是夜禦天,他的目的是夜禦天!”顧畫蕊在心中驚呼出聲,假寐緊閉的雙眼在一瞬間大睜,眼中爆射出灼人的光芒。她的心在一瞬間顫抖了起來,在想到她被綁架過來可能是作爲威脅夜禦天的籌碼這種可能性之後,顧畫蕊的冷靜鎮定在刹那間已是消失殆盡。
顧畫蕊的心在顫抖,她極力壓抑着自己就要沖出房間去找夜禦天告訴他千萬不要來的沖動,她強行壓制着情緒的爆發,直至裹在錦被裏的身體都是輕顫起來。
顧畫蕊玉手緊緊攥起,指甲掐進手心的肉裏,理智告訴她這不過是她自己胡亂猜想出的一種可能性,可是直覺卻是不斷告訴她這種可能性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大,皇,子!”顧畫蕊咬牙切齒的無聲的吐出這幾個字,“若是夜禦天有個三長兩短,我顧畫蕊拼盡這一生不惜一切代價也會毀了你,讓你生不如死。如違此誓,我顧畫蕊天打雷劈,魂飛魄散,不得超生。”顧畫蕊明明還稍顯幼稚的面孔,此時此刻眼中的陰狠之色卻甚至讓得整張面孔都扭曲了起來,看得人心驚膽顫。
爲什麽自己要這麽沒用,明明壓抑自己躲開夜禦天就是不想再重蹈前世覆轍,不想再因爲自己拖累夜禦天,可爲什麽,還是會這樣。顧畫蕊手心之中已是掐出道道血痕,她卻好似無所覺一般。
她将身體蜷縮成一團,明明溫暖的室内,顧畫蕊隻覺得一片冰冷,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卻不能帶給她絲毫的暖意。她緊咬着下唇,深吸口氣,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現在處于絕對弱勢的自己談何報仇,談何反抗。
活着,才有可能。
冬日裏天本就黑的早,不知不覺間窗外的天色已是漸漸擦黑。
“你說什麽?!夜将軍那裏究竟是怎麽回事?消息确實是送到了嗎?”隐蔽處響起了四皇子刻意壓低的聲音,四皇子話音剛落,旁邊另一道恭敬中又滿是惶恐的聲音緊跟着響起:“回四爺的話,夜大将軍身邊的人确實回複小的說請您稍安勿躁,夜将軍正在休養中。”
“都什麽時候了,還稍安勿躁,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四皇子雖是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此時卻是不受控制的拔高了起來,聲音之中還帶着隐隐的怒氣。
隐蔽在其他地方的一幹手下都是聽到了四皇子的呵斥聲,一時之間噤若寒蟬。他們一衆人藏在别人家大門口,雖是挑的隐蔽之處,可距離這麽近,哪有什麽絕對的安全。
隐藏了這麽久,他們甚至連輕動一下身子都是小心翼翼,更别提開口說話了。可此時的四皇子卻是如此明目張膽的開口說話甚至呵斥,難不成是想功虧一篑了嗎。
四皇子是主子,他們一幹下人自是不敢開口多話,當下隻得摒了呼吸,生怕絲毫的差錯給四皇子的怒氣火上澆油。四皇子平日裏最爲溫文爾雅,待人溫和,喜怒不形于色,甚少有現在這般失态的樣子。
“四皇子今晚這是怎麽了,怎的如此失常?”一幹手下在戰戰兢兢地同時,心頭卻是不約而同的冒出同樣一個問題。
四皇子似乎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态,幾近無聲的輕咳一下,然後附身對着單膝跪地的手下耳語幾句,便揮手讓他退下。四皇子此時眉頭卻是深深的皺起,他凝視着不遠處的院子,眼神之中的寒意若隐若現。
之前夜禦天說自己功力的恢複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怕是要潛心修養幾天。朝堂方面倒是好說,反正橫豎他隻是個武将,而且之前爲了躲避皇上的猜疑,也是隔三差五的稱病,大家對此都已習慣。
最讓夜禦天放心不下的,便是顧畫蕊這個變數,尤其是顧畫蕊與二皇子的婚約,他很擔心二皇子會在這種時候乘人之危。其次便是對着他将軍府虎視眈眈的皇上、大皇子等人。
所以四皇子才會在夜禦天的特别叮囑下安排了人馬盯着大皇子的行動,尤其是與顧畫蕊有關的。二皇子若是成功娶了顧家的千金,這樁婚姻也意味着丞相府将與二皇子緊緊綁在一起,以大皇子那樣的性格,絕不會坐視不理,放任二皇子勢力壯大。
論起揣測人心料敵先機的能力,哪怕驕傲如四皇子,也不得不對着夜禦天說一聲佩服。大皇子果然行動了,以掩人耳目的方式劫持了從丞相府車隊中喬裝脫離的顧畫蕊。
而且,根據四皇子的調查,劫持顧畫蕊這一幹黑衣人都是朝廷通緝榜上的慣犯,那爲首一人更是江湖殺手榜上赫赫有名的存在。那一幹人專門接綁架暗殺的生意,隻認錢,不認人,隻要出得起價格,他們便是何人都敢殺何人都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