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落漱反而将懷中緊緊抱着的古琴,替給了顧畫蕊。
這可就奇怪了。
從顧落漱方才的神情來看,怎麽看都像是要同自己好好争執一番。可是話到了嘴邊,不僅沒有說出來,甚至将自己最心愛的古琴拿了出來。
不論是從哪裏看,都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顧落漱絕對是哪裏有問題!
顧畫蕊淡淡地眸光掃了一眼衆人,晚宴上人衆多。底下無數的眼睛睜盯着自己,她也看不出是否有人在暗中幫助顧落漱。
也許會是風蘭奇呢?
顧畫蕊一邊想着,一邊将古琴架好,緩緩地坐了下來。
當她撥動琴弦的一刹那,私底下隐約還有些嘈雜的聲音就安靜了下來。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顧畫蕊居然能夠如此熟練的撥動了起來。
特别是風蘭奇和顧落漱臉上的神情,簡直就是分外精彩。
本來想借此好好羞辱一番顧畫蕊,可她所彈奏出來的《梅花三弄》,陣陣曲音宛轉悠揚。每撥動下一個琴弦,悠揚的聲色從古琴中傳出,宛若天籁之聲。
若非是對古琴極爲熟練之人,誰人能夠演奏出如此精湛的樂曲。
衆人也都靜下了心,伴随着古琴曲,紛紛投入那曲中人悲歡離合的場面。就仿佛一幅幅畫面通過樂曲,向着他們吐露出那凄美動人的故事。
就連對古琴要求極爲嚴格的李秋月,在聽聞顧畫蕊所彈奏的古琴之後,臉上也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笑意。
之前在甯德院每年的千真坊比賽中,不論是女紅,亦或是古琴這方面,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優秀的身影。
爲此,在夏真燕過來告訴自己的時候。起初,她還是有些不相信。可怎麽都沒有想到,這曲宛轉悠揚的樂曲的确是出自顧畫蕊之手。
不知不覺,一曲完畢後。
顧畫蕊的手穩穩當當地平放在琴弦上,的确是一把上等的古琴。可見,風蘭奇爲了讓顧落漱學習琴律,當真是下了不少的苦功夫在裏面。
光就是這把古琴來說,起碼也有将近一千兩白銀的價格。
顧落漱還在想應該怎麽羞辱一番顧畫蕊,可在現在看來,自己之前所争取來所有矚目的眼光,在這一刻都被顧畫蕊奪了過去。
“不知畫蕊此曲,老太君可否喜歡?”顧畫蕊語氣平淡的說着。
琴藝對于顧畫蕊來說,不過是用來修身養性,提升自我的心境。也唯有保持着這種心态,琴藝才能夠得到提高。
然而,在其他某些人的眼中,琴藝就成了一些互相攀比的工具。有了這一層關系在裏面,無論怎麽彈奏,都再也無法提升自身的琴藝了。
至于《梅花三弄》這支曲子,她知道是老太君最喜愛的一首古琴曲。記得在前世的時候,那時候自己還小,老太君總會喜歡撫動這支古琴曲。
好像當初太爺爺同老太君定情的曲子,便就是這首《梅花三弄》。
正坐在高唐的老太君聽聞後,眼眶中都泛起了一股熱淚。許久沒能夠聽到這支樂曲,再聽之時,不知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可老太君仍然笑着點了點頭,并誇贊着說道:“此曲深得我心。”
一句深得我心,道出了堂中多少人的心思,各個都對着顧畫蕊投來了豔羨地目光。
風蘭奇覺得情況不對,忍不住上前開口,想要将情況給控制住。奈何她還沒有說話,夏真燕就已經将話給搶了過去,“不愧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居然能夠奏出如此令人回味無窮的曲目,實在是夏某平身所見中,顧大小姐當真是第一人。”
此話一出,整個大堂頓時猶如炸開了鍋一樣,大家紛紛都議論了起來。衆人感覺太過匪夷所思,顧畫蕊不過是相府的大小姐,可夏真燕卻是暨國的女師,身份尊貴。
夏女師居然在顧畫蕊的面前低下自己的身份,可見顧大小姐是何等厲害之人。
夏真燕的話剛落下,坐在她身旁沉默良久的李秋月突然開口了,“顧大小姐小小年紀在琴藝上就有如此大的造詣,便是李某也慚愧不已。不知顧大小姐對甯德院有何了解?”
對于李秋月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候,堂中所有的人都沒有能夠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思來想去,也就得出了一個結果,那就是李秋月有七成的可能會邀請顧畫蕊入甯德院!
能夠進入甯德院那又是何等的榮耀,這讓衆人對顧畫蕊忽然生出了一絲敬佩之意。在他們之中,不少都是一心想要能夠進入甯德院的人。
顧畫蕊不驕不躁,面對李秋月的回答,神色沒有表現出任何緊張,她淡淡地說道:“甯德院自來就是暨國數一數二的女子學院。”
簡短的一句話将甯德院概括了過去,沒有貶低,也沒有過度贊揚的意思。李秋月見她能夠有如此不卑不亢的性情,心下也生出了一份滿意之色。
她的嘴角微微往上揚起,說道:“若是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去甯德院,不知你可否願意?”
随着此話一出,整個大堂瞬間炸開了鍋。夜禦天眸光深沉,在顧畫蕊和李秋月的身上打量着。至于顧長衛更是喜悅的站起身來,若是顧畫蕊能夠進入甯德院,對于他們來說是何等的榮耀?
他忙走到顧畫蕊的面前,心情是無法掩飾的喜悅,他道:“你還傻楞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趕快去”
可顧畫蕊目光茫然的望着李秋月,遲遲沒有答複。原先她可以放下手頭的事情,去甯德院好好專研一下。
然而,現在自己手上又有不少十五,根本就離不開自己。若是她在此事答應,按照顧長衛的習慣,必然會逼迫自己。她好不容易将顧家的掌家權捏在手中,她要是此時放棄,那一切可就前功盡棄了。
顧畫蕊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拒絕了。
“多謝李女師的好意,還望李女師能夠諒解,小女不打算去甯德院。”
顧畫蕊此言一出,讓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們誰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種狀态。
居然有人拒絕入甯德院,恐怕顧畫蕊也是史上第一人。
畢竟,從來沒有人會拒絕甯德院。
李秋月望着顧畫蕊也不氣惱,反而對她充滿了疑惑。她很想知道顧畫蕊爲什麽要拒絕自己,這其中的理由又是什麽?
她本來想開口詢問,可現在到底是晚宴的時間,人多眼雜,并不适合。
李秋月也就沒有再多說,又重新坐回到席位上。
晚宴要繼續,顧畫蕊擡首望了眼顧長衛準備離開,可誰曾料想到,就對上了顧長衛那雙吃人的眼神。
他是在不能夠明白,顧畫蕊到底是怎麽想。如此大好的機會,就這麽白白錯過了。
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找過人,準備将顧落漱送去甯德院。哪知曉甯德院一個名額簡直萬金難求,而且其他要求也是萬分嚴格。
最終,顧長衛并沒有将顧畫蕊給安插進去。
可現在人家就将機會放在顧畫蕊的面前,她居然不抓緊機會,甚至還選擇了放棄。
這讓顧長衛萬分不能理解。
現在人多眼雜,他不能夠好好訓斥顧畫蕊一番,也就沒有多說,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老太君望着顧畫蕊坐下來的身影,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傻孩子到底是怎麽了,連這麽好的機會也放過了。
所有人看向顧畫蕊的目光中都充滿了責備,幾乎無人去思考,爲什麽顧畫蕊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面對這樣的目光,顧畫蕊早就已經習慣了。她神色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正好對上了夜禦天的眸光。
在那雙關注着自己的眼眸中,非但沒有絲毫的責備,反而是充滿了濃濃的關心。
這一幕看在顧畫蕊的心中不禁一軟,望着夜禦天的眼眸同時微微彎起,對着夜禦天笑了起來。
那笑容溫婉動人,深深的烙在夜禦天的心中,似乎是他這輩子見過最美的笑容。
面對顧畫蕊的選擇,楊婉兒和沈詩雪沒有多問一句。對她們來說,顧畫蕊自己有自己的選擇,既然她已經決定了,又何須她們去幹預呢?
晚宴繼續開始,莺歌載舞,明晃如晝,觥籌交錯,聲色犬馬,恍然如夢
顧畫蕊繼續同楊婉兒二人說說笑笑,眼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她就尋了個借口出去了。
出了大堂,她當即就邁着步伐,朝着旁邊的耳房跑了過去。
月濃和水袖二人都在那邊準備着,這次萬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當顧畫蕊到的時候,月濃正端着一盆清水,從外面打算走進去。
她一看顧畫蕊過來,先走過去請安,“大小姐怎麽突然過來了。”
她們一直以爲大小姐在晚宴上,根本不會過來的。
顧畫蕊透着窗棂,朝着屋内望了一眼,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月濃并沒有回答,而是小打開房門,讓顧畫蕊先進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