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搖了搖頭,示意六皇子此舉不妥。暨國向來對階級級别有很大的區分,平民和皇親國戚絕對不能夠同席而坐。
此事若是傳了出去,怕是六弟必然又要比父皇責備。
可他要是将這些事情放在眼中,那麽就不是六皇子了。
面對六皇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四皇子相當的無奈,實在不知應該說什麽才好,畢竟他永遠都不會聽。
顧畫蕊也注意到這一點,想了想怕招惹出亂子,到底不少官員都在的晚宴上,難免會人多眼雜。若是讓有心之人看了,再添油加醋說出去,李凜是六皇子能夠出什麽事情,可沈家就不同了。
前世由于相距沈家太遠,隻是聽說沈家似乎是招惹上了朝廷中人,最終才導緻滿門被滅。
爲此,顧畫蕊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就在她吩咐月濃重新給沈知言安排席位,對面的夜禦天已經開口,幫顧畫蕊解決了煩惱,“沈公子的身份坐在這裏怕是不方便,到時候隻怕會給沈公子惹來麻煩。若是六皇子想與沈公子說說話,大可讓沈公子坐在明公子的旁邊。”
夜禦天聲色平靜,就像是夜晚吹來的一縷涼風,透着陣陣清亮的感覺,令人感到莫名的舒心。
這話一點都不假,六皇子頓時心下就明白了沈知言的顧忌。
明岫岩聞言,起身讓人将位置移到這裏,沈知言沒有多說也就過去坐下。
沈知言坐在明岫岩的身邊,再合适不過。明岫岩的身份在燕陵不低,同樣也是經商之人。
待安穩了之後,顧畫蕊顯示朝着明岫岩感激一笑。明岫岩微微颔首,眼眸中泛着溫柔的笑意。
她随後朝着夜禦天感激地點了點頭,要不是夜禦天說出這話,替沈知言解圍,否則到時候還不知會鬧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然而,夜禦天對顧畫蕊此舉非常不滿意。他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明岫岩哪裏好了。要是感謝的話,不應該先感謝自己麽?
她怎麽會去先感激明岫岩呢?
面對顧畫蕊的笑意,夜禦天始終是黑沉着臉,神情中沒有展露出一絲喜悅之感。
顧畫蕊也想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每次自己不管怎麽做,都好像會招惹到他一樣。
前世她認識的夜禦天,可一點都不是這樣的。
顧畫蕊移開了目光,望着碗中的菜肴,神情悶悶地思索着。
明岫岩早就将這一幕都看在眼中,明亮的眸光中,附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陰影,平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樂曲奏響,楊婉兒邊同沈詩雪說着話,目光則朝着不遠處的明岫岩望了過去。見他平靜溫潤的神色,淡淡的火光柔和地映照在他的面容上,仿佛這世間最俊美的男子。
一時間,她甚至有些恍惚,心中仿佛什麽東西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泛起了陣陣漣漪。
待樂曲結束之後,顧畫蕊回過神來的時候,本應該是一支給老太君祝壽的曲目,怎麽忽然變成一青衣女子抱着古琴款款走上來。
這人怎麽看着那麽眼熟?
顧畫蕊微微蹙眉,覺得這個身影怎麽那麽眼熟?
她下意識朝着風蘭奇那邊望了過去,由于燈火昏暗的原因,風蘭奇并注意不到顧畫蕊投來的眸光。
隻見昏暗的燈火下,風蘭奇望着那走上前來的女子,嘴角竟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看來此人身上必然是有問題!
顧畫蕊的視線朝着門口看了過去,就見原本應該坐着顧落漱的席位,此時已經空空入也。
這下,顧畫蕊的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
那青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顧落漱!
下人将桌椅都拿上來之後,顧落漱懷抱着古琴落座下。她芊芊柔指撥動着琴弦,一曲《關山月》從她的琴弦中傾瀉下來。
顧畫蕊望着中間的顧落漱,神色淡淡。前世十四芳華的時候,對于古琴這種東西自己是一竅不通,可顧落漱卻是相當精通。
她所彈奏的樂曲更是在十七歲時,得到了當時樂曲名家的稱贊,在燕陵城中紅極一時。
顧落漱選擇在現在彈奏出此曲,十有八九是爲了‘千真坊’,或者也有可能爲了入甯德院也說不定呢?
正想着,她的眸光也不由朝着夏真燕和李秋月的方向看了過去。可這二人是有名的女師,從她們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管顧落漱能夠奪得千真坊頭籌也好,或者是進入甯德院也好。對于顧畫蕊來說,那都是相當不妙的消息。
大概一柱半香的時間,一曲畢。
顧落漱也不開口,抱着古琴緩緩站起身來。
風蘭奇從席位上站了起來,對臉上洋溢着笑意,正在同暖椿說笑着的老太君,熱絡地說了起來:“老太君,這個曲目其實落漱已經學了已有三月之久,就是爲了在老太君的壽辰,爲老太君演奏一曲。”
她話音剛落,顧落漱就微微請安,将聲調壓低了一份,緩緩說道:“落漱祝老太君洪福齊天。”
可真是夠假模假樣的!
顧畫蕊的心中冷笑了一聲,這母女二人一唱一和還真是說不出的精彩。《關山月》一直都是顧落漱的拿手曲目,更何況此曲過于節奏過于緊湊,老太君從來不喜這種樂曲。
風蘭奇雖然嫉妒心強,但是也不是傻子。若是真的要給老太君祝壽,她真的會不去調查一番,老太君到底喜歡什麽樣的曲目麽?
萬一老太君聽了不高興,責罰下來可要如何是好?
由此看來,根本就并沒有打算将此曲彈奏給老太君聽,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當然,顧畫蕊心中清清楚楚,可也并沒有打算站出來,揭穿她們二人的意思。
畢竟,老太君曾經也是大家嫡出的小姐,怎麽風蘭奇的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呢?
老太君聽風蘭奇突然這麽一說,神色中當即就露出了不悅之色。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風蘭奇,臉上的笑意也早早消失全無。
而整個大堂的聲音也突然戛然而止了一般,安靜了下來。
風蘭奇等了半響,然而始終是沒有人回應自己,精緻的妝容下是難以掩飾的尴尬。
“當然,落漱的琴藝哪裏會有蕊大小姐好。妾身早就已經聽聞,畫蕊暗中學習了琴藝,聽聞所彈奏的曲子優美動人。”風蘭奇頓了頓,又接着說道,“蕊大小姐不如乘着這個機會,在衆人的面前好好展示一下。”
風蘭奇此言一出,宴席上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有人露出了陰險狡詐的笑意,有人則對顧畫蕊投來有了一抹擔憂的神色。沈芷喬緊張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别人她不知道,可顧畫蕊是她的女兒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
畫蕊什麽都好,就是對于古琴一竅不通。别說是彈一首曲子了,就是彈出琴弦上的音都有問題。
風蘭奇突然出了這麽難的題目,豈不是故意讓顧畫蕊丢臉麽?
夜禦天和明岫岩等人則平靜的坐在那裏,他們都聽過顧畫蕊的琴藝。那彈奏出來的曲目,簡直猶如天籁。
而站在原地的顧落漱,面紗下,則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
顧畫蕊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讓自己出手,這一次她總算能夠出一口惡氣,讓顧畫蕊徹底在這麽多人的面前丢臉。
可顧落漱那一抹狠毒的眼眸,再次被顧畫蕊看在眼中。她早就覺得此番晚宴必然是不會那麽簡單,沒想到風蘭奇會在這裏給自己設下一個局。
自己不會古琴,幾乎大部分人都知曉此事。風蘭奇乘着自己去迎接舅舅一家的時候,暗中将顧落漱給插了進來,好讓她在衆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藝。
随後,又将此事忽然拿出來說,必然是爲了讓自己丢臉。
恰好,皇子們和夏真燕、李秋月等人又在,要是在這樣的場景下,未曾能夠彈奏出一首曲子來,到時候隻怕顧畫蕊越發的丢臉難堪。
身爲顧家大小姐,若是連一手古琴的曲目都彈奏不出來,傳出去那可是萬分丢臉。就算是其他的人不說,光是顧長衛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此處,顧畫蕊的心中劃過一抹冷笑。
風蘭奇拐了這麽大的彎子出來,無疑是爲了讓自己難堪。她顧畫蕊倒是要好好瞧一瞧,最後丢臉的到底是誰?
風蘭奇和顧落漱二人,本以爲顧畫蕊都會開口,先去反駁她們一下。二人都互相對視了一眼,想好了應該怎麽跟顧畫蕊對峙。
哪裏知曉,顧畫蕊居然一句話都未說,直接就走上前去。
她望着身旁眸光不定的顧落漱,淡淡一笑,開口問道:“姐姐不曾将漪瀾院内的古琴帶出,不知妹妹手中的古琴可否能夠借用一下。”
顧落漱一聽這話,當即眸光變得陰冷起來。她惡狠狠地瞪着顧畫蕊,眼神中充滿了不屑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