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蕊收拾着梳妝台,手下的事物也都差不多好了。剛要轉身去攙扶老太君,怎料一個沒注意,手背打在旁邊的木盒上。
隻聽到‘哐當’一聲,旁邊堆積起來的首飾盒瞬間就被翻倒在地,全部撒了出去。
這下可真是闖大禍了!
顧畫蕊連忙蹲下身子,要将地上的東西給收拾起來。而暖椿見狀,也急忙走過來幫忙,幫她将地上散落的首飾一一撿起。
女子家最終要的一個是衣裳,另一個就是首飾。
看着老太君平常帶的不多,可這首飾還相當不少。在差不多首飾了兩盒之後,仍然有一堆散落在地上。
顧畫蕊在裏面尋找着一枚翡翠指環,奈何在一串項鏈之中,卻找到了一個紅玉手環。
這紅玉手環别人不會察覺有什麽不妥,可顧畫蕊卻清清楚楚地記得,前世夜禦天給自己的那個紅玉手環不正是這個麽?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顧畫蕊的臉上事絲毫不掩飾的震驚,暖椿察覺到她忽然停頓在那裏,不由問道:“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麽?”
她回過神來,急忙将臉上的神色掩藏住,搖了搖頭。
“隻是覺得這紅玉手環好看,也就多看了兩眼。”她怕老太君和暖椿多疑,也就解釋了一下,将紅玉手環拿到老太君的面前。
老太君一看到紅玉手環掉落在地上,眼眸中露出一陣驚慌,連忙将紅玉手環從她的手中奪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會。
在确定沒事之後,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給顧畫蕊解釋了起來,“還好這件東西沒事,不然我真不知該怎麽去給老爺子解釋一番。”
顧畫蕊看了暖椿一眼,也都不解,“這紅玉手環很重要麽?”
老太君點了點頭,給顧畫蕊解釋道:“自然是重要,當年可是你太爺爺留下來的唯一遺物。隻是這紅玉手環不一般,往後有時間我再給你解釋。”
顧畫蕊也察覺天色不早,雖然心一直都系在紅玉手環上,但老太君暫時不願說,她也不好催促着。
來日方長,老太君總會告訴自己的。目前晚宴最重要,千萬不可耽誤了。
簡單的收拾好,顧畫蕊就攙扶着老太君出去,楊婉兒則站在另一邊。
顧畫蕊等人到的時候,人都差不多已經坐齊了。
晚宴男女沒有分開,需要的場地大,爲此就在相府的永聚堂舉辦。
席位不知是誰安排的,夜禦天和明岫岩以及幾位皇子坐在顧畫蕊的對面,而夜禦天恰好就坐在顧畫蕊的對面。
她隻要一擡起頭,正好就能夠對上夜禦天冰冷的視線,渾身都不舒服。
顧畫蕊坐下來沒有多久,月濃就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她附在顧畫蕊的耳畔,輕聲說道:“回大小姐的話,事情都已經辦妥當了。”
顧畫蕊微微點了點頭,滿是笑意的眼眸暗淡了幾分,壓低了聲色,“你讓水袖開始,可千萬要小心,不能夠除了差錯。”這話隻有她們二人才聽得到。
也沒有多久就要開始了,顧畫蕊擔心地朝着大門外看了過去。
就見顧落漱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朝着她徐徐走了過來。本以爲她又會像往常一樣,跑過來朝着顧畫蕊一頓發火。
可她并沒有這麽做,走到顧畫蕊面前的時候,眸光平靜與顧畫蕊注視了片刻,“早日的事情是妹妹不對,還望姐姐不要見怪。”
也是奇怪了。
這要是以前的顧落漱,絕對不會對顧畫蕊道歉。
楊婉兒對這二人的關系早就有所耳聞,她怕顧落漱會像之前一樣使詐。在顧畫蕊準備起身的時候,暗中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去跟顧落漱多說廢話。
顧畫蕊淡淡一笑,她又怎麽會不知道?手輕拍了一下楊婉兒的手背,讓她放心。
她不管顧落漱身後到底是何人,但有一點必須要清楚。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顧落漱就是再怎麽僞裝自己,仍然是以前那個莽撞不用大腦的顧落漱。不然,她早上陷害自己就應該找個聰明的法子來。
“落漱妹妹真的是客氣了,姐姐何時是那麽小氣的人。晚宴也差不多要開始了,妹妹還是快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吧。”顧畫蕊柔聲說着。
她聲色甚是好聽,她人聽着倒是覺得姐妹情深。可在顧落漱聽來,那是異常刺耳,臉上的笑意随之一變。
顧畫蕊眸光淡淡,将顧落漱的神情都捕捉在了眼中。
别人不知道顧落漱,可她的心裏卻是萬分清楚。
暨國雖無男女之間的偏見,卻對等級之位甚是看中。嫡庶有别,庶出終是出不了頭。不論家中地位如何,嫡庶不能同坐,一齊用膳。
而晚宴的席位自然是嫡庶分開,庶出也坐在最末最不起眼的席位上。庶出的身份,不論在什麽時候,都是最擡不起頭的人物!
顧畫蕊之所以讓顧落漱坐回去,是爲了提醒她的身份。即便現在有一群人簇擁着,可她到底還是庶女,就是身份再低微的人,人家是庶女就不用坐到後面最末等的位置。
顧落漱丢了臉色,本再想辦法好好整一頓顧畫蕊,二姨娘卻已經走了過來,“馬上晚宴就要開始了,快到席位上去吧。”
風蘭奇開口說了,顧落漱心中再有不服氣,也隻是瞪了一眼顧畫蕊,就怒氣沖沖地轉身找自己的席位。
原本圍着顧落漱的人一下子就散開了,她們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唯有風蘭奇還現在原地,黛色的柳葉眉眉梢微微上挑,精緻的眼眸瞥了一眼顧畫蕊,眸光中充滿不屑的冷意。
她側過身子,意味深長的望了眼顧畫蕊就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一排排舞女自堂外走開,廣袖清風,窈窕的身姿扭動着腰肢,一雙紫粉蓮花鞋邁着緊湊有序的步伐走來。
舞樂開始,各色樂器敲打着輕快動聽的樂曲。雖然不如之前大将軍府蘇老太太的宏大,但是也不失相府的水準。
話說回來,蘇大将軍今日也來了,正落在距離顧畫蕊不遠處的席位上,同其他幾位将軍談笑風生。
老太君能夠看到今日如此熱鬧的場景,笑的合不攏嘴,能夠清楚的看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迹。
顧長衛同沈芷喬坐在一起,二人仍然心存芥蒂,面合神離。到底顧懷瑞是顧長衛唯一的兒子,更是将顧懷瑞捧在手心疼愛。
奶娘事件至今都未曾查出結果,他始終是不會原諒沈芷喬。不管此事到底是不是沈芷喬所爲,懷瑞都是放在她那裏照顧的。
沈芷喬面無表情,眸光淡淡,望着下面水袖蹁跹的舞蹈,也絲毫沒有向顧長衛讨好的意思。
至于沈芷喬此番參加老太君的壽宴,衣着說不上華麗,可也不失身爲主母的雍雅莊重。使得一幹原本對沈芷喬議論紛紛的貴婦,也都投來了讨好的意味。
相反風蘭奇今日可相當的不好過,一直都被冷落在旁邊,無人問津。
一舞畢,舞女整齊有速地退了下去。
下一個曲目是《高山》《流水》,這是老太君最喜愛的,爲此顧畫蕊特地讓找了全燕陵最好的樂曲班。
她記得當年老太君年輕的時候,可是燕陵有名的才女。一把古琴吸引了無數愛慕者,上門求親的公子更是多得數不勝數,簡直要将門檻給踩爛了。
陣陣婉轉動聽的樂曲從琴弦中流淌出來,顧畫蕊也靜下心來聆聽着。
夜禦天手中握着酒壺,深邃的目光始終都在顧畫蕊的身上。隻要顧畫蕊一擡眼,就能夠看到夜禦天,陰魂不散。
明岫岩的位置離顧畫蕊有些遠,不知是不是菜肴不合胃口,一筷子都沒有動。他始終端正地坐在那裏,溫和的眸光始終朝着顧畫蕊的身上飄去。
六皇子老樣子,搖着扇子,熾熱的眸光在諸多女子身上不斷地移動着。至于四皇子則端坐在那裏,靜下心聽着曲子。
可見顧畫蕊并沒有向自己看來,眸光又暗沉了幾分,繼而又收了回來,這麽來來回回,反反複複。
顧畫蕊正發着愣,不知爲何聽到這支曲子,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會想到明岫岩。頗爲傷感的眸光朝着明岫岩的方向看了眼,可見明岫岩正低垂着首,不知在想什麽。
顧畫蕊不禁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誰料一下子就對上了夜禦天的目光。四目相對,顧畫蕊看到後背一陣寒意,從夜禦天眸光中折射出一道怒氣,讓她心下又一陣後怕。
夜禦天到底怎麽了?
顧畫蕊從來未曾見過夜禦天生氣的模樣,前世唯一一次還是她同夜禦天道别的時候。那時的夜禦天就像瘋了一般,陰鸷的眸光就像是一隻沉睡的雄獅,随時都會将她給撕得粉碎。
現在的夜禦天這樣,同那時還真有幾分相像。
顧畫蕊連忙低垂下首,眼眸微微斂下,不願再看夜禦天一眼。
這個男人實在是可怕!
顧畫蕊剛剛回過神來,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