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蕊擺了擺手,輕聲道,“今個晚上就不再漪瀾院用膳了,許久不見母親,今晚就去暖春院吧。看着天色還不晚,現在去還來得及。”
月濃和盈娘當即就愣住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即盈娘有些爲難地開口道:“小姐,你現在這樣子去暖春院的話,夫人該擔心了。”
顧畫蕊卻搖頭,望着她們莞爾一笑,“按照我的意思辦吧。”
顧畫蕊堅持,月濃等人也就不好再說什麽,連忙就張羅着下人一邊快去暖春院通報,一邊則準備着過去。
大約半個時辰不到,一行人就來到了暖春院。
遠遠地,就能夠瞧見門前,母親掌着燈籠正在翹首盼望。
一看到顧畫蕊過來,裙擺生風,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憔悴的神色生出一抹焦急,“好端端地人怎麽就成了這幅模樣,可還礙事?要不要母親讓劉大夫來瞧瞧?”
“不必了,母親。”顧畫蕊淡笑着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就讓沈芷喬陪着自己到屋子裏去坐一坐,正好用晚膳,免得飯菜涼了。
晚膳之後,顧畫蕊和沈芷喬将今日發生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說了。也是爲了母親不要太過勞神,以免傷了身子。
“母親,我想去奶娘的屋子裏去瞧一瞧。”顧畫蕊突然開口道。
沈芷喬的臉色劃過一絲驚訝,她的目光怔怔地落在顧畫蕊的身上,定了片刻,問了句,“你今日應該就是爲了此事,特地到暖春院的吧?”
面對母親的質疑,顧畫蕊垂下眼,沉默着點了點頭。
沈芷喬無聲地歎了口氣,“也罷,我也知曉你對此事一直都放心不下,隻是此事若是發現了什麽,還是最好過來告訴母親,好讓我爲你定奪一番。”
“若是此事未曾查清,二姨娘以此事拿喬,對你那可是萬萬的不利。”說着,她眉宇間現出了愁容。
顧畫蕊不是不懂母親的擔憂,上世自己爲了年邵陽,将久病于塌多日的母親活活氣得吐血身亡。
即便母親死後的喪事,自己也沒有能夠去見她最後一面。
想到此處,顧畫蕊的眼眶泛起了一圈淚光,嘴角牽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沈芷喬有些疲憊,就命身邊的孫嬷嬷領着顧畫蕊等人過去。
穿過長廊,經過下人們所住的一旁二房,在最盡頭就是奶娘的屋子了。
月濃接過孫嬷嬷手裏的鑰匙,把房門都打開,随即在将屋中的燈火一一點亮。顧畫蕊則在盈娘的小心推動下,輪椅這才進了屋子。
她先是環顧四周一圈,一會孫嬷嬷走上前來,跟她說明一下:“此處就是奶娘生前所居住的房屋,奶娘出事之後。這屋子就一直都封閉起來,未曾讓人動過。”
顧畫蕊沒有多言,她自行滑動着輪椅,在屋中随意地觀察搜索着。屋子收拾整潔,即便是多日關閉,物品上都沒有多少灰塵。
梳妝台上,普通的胭脂水粉一一整齊地擺放在上面。顧畫蕊其中一些東西翻出來,發現用得并不多,不少應該還是母親賞給她的。
顧畫蕊的手指在一處首飾盒的前端停了下來,她微微蹙眉,忽然下意識地将首飾盒打開,就見裏面放置了不少朱钗首飾,看着還挺名貴。
她将裏面的東西一一翻動看了一遍,最終落在了一隻碧綠的玉簪上面。這玉簪她是有印象,幾年前舅舅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
不過,當時年幼的自己覺得實在是太素淨了,就将她送了母親,怎麽會好端端地會出現在這裏。
“孫嬷嬷,這支玉簪怎麽會在這裏?”顧畫蕊将它拿到孫嬷嬷的面前。
孫嬷嬷一瞧,神色也露出了驚訝,歎道:“前些日子夫人還在找着這支玉簪,怎麽會好端端地出現在這裏!”
說着,孫嬷嬷就将玉簪拿了過來,臉上露出了一抹笑,“稍後我将這支簪子拿給夫人,夫人瞧見了心裏定然是歡喜着。”
顧畫蕊頓了一下,清眸中透着一縷疑惑,她總是覺得孫嬷嬷的神色有些不對,然而端詳了半響,也沒有發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她将首飾盒命盈娘收下,剛準備将去再搜尋一些可疑的東西。突然窗前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出于警惕的顧畫蕊當即驚喊道:“有人,快出去看看!”
可就在這時,顧畫蕊所說的人就已經站在門前。看模樣是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面容有幾分清秀,特别是那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宛如星辰湧入其中,沉寂冰冷。他的身上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寒氣,拒人于千裏之外。
水袖在看到此人的一刹那,神情是毫不掩飾的驚詫。雖然她跟在大小姐的身邊,也見過不少模樣俊美的公子。可此人就像是後院丫鬟愛看的小說書中,那裏面透着一絲冷漠卻溫柔專注的男主角一樣。
男子緩步走了進來,冰冷的目光從水袖的身上掃過,又望了衆人一眼,最終在顧畫蕊的身上停頓了下來。
他畢恭畢敬地問候道:“顧大小姐莫要驚慌,小的是夜将軍的手下,名喚青竹。小的此番來是有要事要告知顧大小姐,還望大小姐不要見怪。”
顧畫蕊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心下又默默地念了一聲‘夜禦天’。而水袖水靈靈的眼眸稍稍彎起,眸光充滿了歡喜,将‘青竹’這一名字在心中一口氣就念上了七八遍,真是個好名字。
顧畫蕊側首看向孫嬷嬷,不等她開口,孫嬷嬷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順便尋了個借口退了下去。
待人走後,她才開口道:“你說吧。”
夜禦天将人這麽晚派過來,必然是有緊急的事情要告訴自己。
青竹道:“前不久主子命我們去找奶娘的屍首,屍首都在今日被找到了。經過詳細的屍檢之後,得出奶娘是中毒而死。但她的的确确是死前上吊,在上吊的前一刹那,中毒身亡。”
顧畫蕊聽着,頓時就一頭霧水。
既然奶娘已經決定服毒自盡,那麽爲何還需要再上吊,這是完全說不通的事情呀。
她怔了怔,難掩疑惑,“月濃你們幾個人在屋子裏搜一搜,若是奶娘當真服毒自殺的話,那麽屋子裏應該會有殘留下來的毒物。”
接了顧畫蕊的命令,盈娘和月濃就動身搜索着,卻發現水袖站在那裏,眼眸神情地專注在青竹的身上,完全沒講顧畫蕊的話聽進去。
盈娘無奈的笑了一下,拍了拍水袖的胳膊,笑着在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讓水袖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害羞地捂着臉就往外跑。
卻被走過來的月濃給拉住,讓她去搜索西南方的屋子。
至于顧畫蕊對于奶娘之死的原因,更多的還是偏向偏向被人所殺。可是青竹又告訴自己,奶娘的身上并沒有被人所強迫的痕迹,應該完全是她自願的。
如此一來,就讓顧畫蕊徹底地不解。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水袖和盈娘那邊似乎都沒有什麽線索。倒是月濃在奶娘床闆的夾層下面,發現了一個暗格。
在青竹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将暗格給打開,就見裏面赫然放着一個瓷瓶。
看着瓷瓶的模樣,八成就是奶娘用來裝毒藥的。青竹把瓶塞拿開,用鼻子嗅了嗅,回道:“顧大小姐,奶娘服用的就是這種斷腸草,喝下之後絕無解藥。”
說着,他就将手中的瓷瓶替給了顧畫蕊。
顧畫蕊微微蹙了蹙眉,望着手中放着斷腸草的毒藥,陷入了沉思之中,難道奶娘當真是服毒自殺?
既然奶娘能夠服下毒性兇猛的斷腸草,何必再去上吊自殺?若是不是自殺,那麽又是怎麽在毫無争鬥的痕迹下,讓奶娘服下這瓶毒藥?
這一個矛盾點,顧畫蕊左思右想也沒能想到合理的解釋。
青竹走的時候,托夜禦天的吩咐,将一瓶藥粉給顧畫蕊留下。
聽聞那是夜禦天跟明岫岩說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才求到的藥物。隻要将藥粉每日灑在傷口處,往後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望着青竹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後,顧畫蕊等人也迎着月光回到了漪瀾院。
靛藍色的夜幕低低地壓在枝梢,月亮已露出半邊昏黃。長廊的廊道兩旁,數十盞燈籠挑在屋檐邊上,映得廊下衆人的臉上都是燭光。
顧畫蕊緊緊攥着手中的瓷瓶,擡起頭看一眼天上的月牙兒,嘴角不經意地流露出一抹淺而甜蜜地笑意。
翌日。
經過昨日的一番勞累,顧畫蕊累得不行,醒得有些晚,天已經亮了不少。
剛用完早膳之後,月濃就從外面回來。
她直接走到顧畫蕊的身旁,回禀道:“大小姐,趙安三方才過來,說是有要事要告訴大小姐。現在人正在外圍,不知小姐是否要見見?”
顧畫蕊放下手中的竹筷,态度從容,“讓他進來吧。”
到底奶娘是在母親的暖春院出事,現在還未曾查清,顧畫蕊的心中難免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