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思索,爲此特地将輪椅推得快了一些。
到了院子裏,就見李嬷嬷領着衆丫鬟婆子不知因爲什麽原因,對着地上的一位丫鬟拳打腳踢起來。
顧畫蕊微微蹙眉,朝着身旁的月濃使了個眼色。月濃明意,款步走上前阻止了李嬷嬷一幹人。
待李嬷嬷退到了一旁,顧畫蕊這才看清地上的女子到底是何人?瞧着她鼻青臉腫,倒是面生的緊,她倒是還未曾見過此人。
顧畫蕊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清淩淩的水眸瞥了一眼李嬷嬷等人,冷聲問道:“你好端端地犯了什麽錯,惹得李嬷嬷要罰你?”
那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似是太過害怕。顧畫蕊問她的時候,半響也沒有說一個字。
見她好端端地哭了起來,顧畫蕊不解地望向了李嬷嬷,等着她們給自己一個解釋。
李嬷嬷瞪了一眼地上的丫鬟,搓了搓手,神色焦急,也是怕顧畫蕊誤會了什麽,忙笑着解釋起來,“大小姐有所不知,方才老奴來給大小姐送平日換洗的衣裳時,恰好走到回廊的拐角處。就見這小蹄子在大小姐的房門前鬼鬼祟祟,一瞧見老奴就跟撞見鬼了似得,撒腿就跑。”
“老奴也是看情形不對,也記着大小姐的吩咐,這不急忙就命人将她給攔了下來。”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顧畫蕊點了點頭,特意又留意了地上那丫鬟兩眼,不鹹不淡地吩咐道:“到我的屋子裏說罷。”
話落,月濃便就推着輪椅,在李嬷嬷等人的幫忙下,将顧畫蕊給送到了内院。
盈娘見顧畫蕊回來受了傷,心下不免萬分擔憂。可一瞧周圍站着不少人,也知曉是出了事情,沒有多問就伺候着顧畫蕊進去了。
顧畫蕊小心翼翼地坐在軟塌上,盈娘從新拿了一套衣裳,給她換上之後,這才讓花廳内等候的衆人一一進來。
李嬷嬷領着人站成了一排,而那丫鬟也跪在地上,長發披散,滿身污漬,與這屋中的擺設相配比,毫不狼狽。
“你叫什麽名字?”顧畫蕊接過來一個軟枕,身子往上微微一靠,不緊不慢地問着,語氣帶着幾絲慵懶之色。
丫鬟瑟瑟發抖,緊壓着額頭幾乎要貼在大理石地闆上,聲色打着顫回道:“奴婢名叫尋春。”
顧畫蕊微微點了點頭,“我瞧着你面生得很,你應該是近日才到漪瀾院的吧。”
尋春嗯了一聲,沒有敢多做回答。
顧畫蕊見此,垂眸,略一沉吟,便道:“李嬷嬷,你給我将此事說說吧。”
李嬷嬷便将事情的經過,又給顧畫蕊細細說上了一遍。
尋春是前些日子跟着二姨娘過來的人,李嬷嬷聽了顧畫蕊的吩咐,人就一直都安排在外圍清掃院子。
可尋春今日鬼鬼祟祟地跑到了漪瀾院,恰巧就被李嬷嬷給撞着。李嬷嬷覺着情形不對,連忙喊人就是要上前将她給攔住。
好不容易抓到了,從她的身上搜到一盒可疑的藥盒子,便就詢問着尋春到底是怎麽來的。可尋春硬是死鴨子嘴硬,李嬷嬷又是個急脾氣,怎麽問她都不說。一氣之下,便就命人将她給打了一頓。
正好,也就是顧畫蕊回來的時候碰上的那一面。
李嬷嬷說完,就從自己的懷裏将搜出來的藥盒遞了過去。月濃接過,放在了顧畫蕊的面前。
這盒子倒是精緻的很,一般的丫鬟還真不會用這麽好的小盒子,看着應該是用來放胭脂用的。
顧畫蕊将它拿起來,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後,又輕輕扣在百年紅木桌面上,發出不輕不重地一聲悶響。
這一聲,雖然并不響,可是因她那忽然淡淡地神情透着清冷,隐隐又蘊含着幾分威儀的餘光撇想了地上的尋春。
于是,原本還哭哭啼啼的尋春,頓時就白着臉,嗚咽地聲色戛然而止,整個屋子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擡起頭來。”
在顧畫蕊的一聲命令下,尋春緩緩擡起首,一瞧着顧畫蕊那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讓尋春的心裏莫名就慌得六神無主,急忙将眼神瞥到了一旁。
這下,顧畫蕊的心裏也是有了決策,她輕聲道:“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将這盒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老老實實地告訴我,我就放了你,絕對言而有信。”
在她不怒而威地語氣下,尋春眼眸垂下,眼珠打了個轉,猶豫了半響回話道:“奴婢今日剛去外頭買了一盒胭脂,恰巧經過了大小姐的院子,被李嬷嬷看了個正着,李嬷嬷就誤認爲奴婢是有心害大小姐。”
說着,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奴婢已經跟李嬷嬷解釋過了,可李嬷嬷就是不聽,還将奴婢一頓毒打。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呀……”
一聽這話,李嬷嬷當時急了。好端端自己抓來的賊,怎麽反倒成了自己栽贓陷害了。她急忙開口解釋着,“大小姐,老奴跟在你身邊這麽多年,怎麽會無緣無故去害她一個小小的奴婢呢?還望大小姐明鑒啊!”
李嬷嬷一說完,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頓時屋子裏,尋春和李嬷嬷二人你一言我一句,争論不休,誰都沒有讓這誰。
顧畫蕊清淩淩的水眸掃了一眼二人,沒有當即開口阻止,反倒是将桌上的胭脂盒再次拿了起來。
李嬷嬷是什麽人,她心裏其實甚是清楚。她也明白李嬷嬷就是膽子再大,跟了自己身邊這些日子,也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隻是,尋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顧畫蕊将胭脂盒緩緩打開,而裏面并沒有尋春所謂的胭脂,反而是放了一盒黑壓壓的小顆粒,聞着有一股子藥腥味。
她瞥着地上的尋春,冷聲吩咐道:“月濃,去将劉大夫請過來,切忌不要伸張。”
月濃不說,就從跪在地上二人的身側走了過去。注意到這一點的尋春,微垂下的眼眸,閃過了一抹不令人出察覺的冷意。 不一會,月濃就領着劉大夫過來了。顧畫蕊這才打斷了依舊在争執不休的二人,将胭脂盒遞給了劉大夫,詢問道:“劉大夫,你幫我瞧瞧,這裏面放置地到底是何物?”
劉大夫應聲,将東西給接了過來。通過眼觀、鼻嗅細細觀察之後,将最終的結論告知給了顧畫蕊,“回禀大小姐,這乃是曼久草。此物含有毒性,就這麽一盒子完全能夠放到三頭猛牛。”
顧畫蕊不禁有些驚詫,曼久草不正是夜禦天跟自己所提及,顧懷瑞所中的慢/性/毒/藥麽?
李嬷嬷頓時就撒潑起來,指着尋春怒罵道:“好一個賤蹄子,膽敢用這種東西來毒害大小姐,如今還栽贓到嬷嬷我的身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說着,李嬷嬷雙目圓瞪,早已經就同尋春争執得面紅耳垂,掄着拳頭就朝着尋春打過去。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見狀不妙,急忙都上去将李嬷嬷給攔住,場面又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忽然,顧畫蕊一拍百年紅木桌面,怒道:“放肆!此處乃是相府,我的院子,豈容你們再次争論不休。”
“大小姐,你可要爲老奴做主啊!”
李嬷嬷率着自己所帶的一幫人,俯首跪地高呼起來。
月濃歎了口氣,面上露出了一絲無奈,似是對李嬷嬷的作法,萬萬的不贊成。
就算是尋春暗中陷害大小姐,李嬷嬷也應該将人抓起,待大小姐回來後親自審問便好。
怎能夠私自做主,将尋春毒打了一頓,現在又在此喧鬧不停,這乃是做奴婢的大不敬!
屋内一時沉寂無聲。
顧畫蕊閉上了眼眸,微怒的面容隐隐透着憔悴和疲倦。
“今日的事情有勞劉大夫,隻不過此事到底是漪瀾院的事情,都是我管理奴才下人們不當,還望劉大夫不要見怪。”她不急不慢地說着。
話裏的意思也是再明顯不過,此事乃是她漪瀾院的私事,請劉大夫不要伸張。
劉大夫今年也年有四十多,家中有老有小,這些年全憑暖春院和漪瀾院仰仗着。否則,早早就被錦瑟院的人擠了出去。
在相府的後院醫治了這些年,劉大夫也明白,未曾多說也就笑着退下了。臨行前,月濃爲了表明意思,還特地給了他幾兩銀子。
收人錢财,替人消災,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待劉大夫走了以後,顧畫蕊眸色冰涼地望着地上的衆人,良久也未曾開口。
“把尋春和李嬷嬷都給我關到柴房裏,我現在乏了,待明日再好好審問你們!”
“還有,今日的事情讓漪瀾院的人都給我把嘴巴閉好。若是膽敢洩露一點風聲,休怪我不講情面!”
顧畫蕊發了頓火,原本李嬷嬷手下的丫鬟婆子也都利索了起來,很快就将掙紮的兩個人給帶了下去。
這一下,屋裏總算是清淨了不少。
外頭斜月高挂樹枝,夜空中璀璨的星芒稀散地落在夜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