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漪瀾院,手腕上的刺痛一下讓床上的女人忍不住皺眉,片刻她睜開雙眼,意識一點點的變得清明,聽見外面傳來對話聲。
“二位,老朽已經爲小姐止血了,護住了心脈,隻是小姐失血過多,往後要好生調理,多喝一些滋補品,身體才能盡快恢複。”
“多謝李大夫,多謝李大夫。”
顧畫蕊猛然一怔,下意識的打量起四周,這一看更讓她吃驚,熟悉的擺設,熟悉的蘭花,熟悉的紅木雕花梳妝台,熟悉的純黃銅鏡子,還有……
鏡子中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自己。
鏡子中的她,不再是一副空有外表的豔麗風塵打扮,而是未及笄的少女。
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撫摸蒼白的臉龐,少女一樣細膩溫柔的肌膚,嫩的仿佛能滴出水來,哪裏有半分徐娘半老之色。
手慢慢往上,難以置信的撫摸那雙眼睛。
幹淨透明一如塵封在記憶中留君亭前清澈的泉水。
她癡癡的看着這一切,不能言語,怕一聲輕歎,魂夢驚醒,發現這隻是臨死前的一場癡妄。
“小姐,你醒了!”這時端着熬好的藥從門口進來的水袖驚喜的叫了起來,随即紅了眼眶,“小姐,您何苦割腕呢?如果您死了,水袖也跟着您去。”
割腕?
看着手腕上包紮的傷口,清晰的感受到來自那裏的痛楚,顧畫蕊的眼眶,慢慢的濕潤了,淚水大顆大顆的落下,砸在她的心上,卻不覺得疼,反而是一種活着的真實感。
這時,月濃将大夫送到門口回來了,看到床上醒過來的小姐,直接跪下,“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沒有照顧好你,讓您受委屈了。”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太蠢。”顧畫蕊低頭,抹去臉上的淚水,右手死死的抓着受傷的手腕,一雙眸子越發的幽深,曾經的她愚蠢沖動,才會被人利用,傷了愛護她的人,不過這一次她絕對不會了!
“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要這麽傷害自己?”水袖一想到推門而進的時候小姐的已經浸透了衣服,那手腕上的疤痕觸目驚心,整個人就害怕的發抖。
月濃也存了滿肚子的疑問,不過因爲性格沉穩,隻是用詢問的目光看着自家小姐。
顧畫蕊不答反問,“萍兒呢?”
月濃小心的回答,“小姐,從昨兒個起就沒見過萍兒,要不我去找找?”
顧畫蕊嘴角彎起一道笑容,幾分玩味,幾分陰冷,前世萍兒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什麽知心話都告訴了這個丫頭,甚至她和年邵陽之間的暗通曲款都是萍兒牽線搭橋,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外表傻白甜的丫頭竟然是西屋二姨娘安排在她身邊的一個奸細。
她這一次沖動自盡,就是因爲萍兒撺掇,說父親屢次三番不來陪她,卻陪着二姨娘,二姨娘有孕,恐怕,父親将要把二姨娘扶正,休了母親。與其坐以待斃不如破釜沉舟,以死相逼,逼父親表态。
如今,她已經跳進了陷阱,萍兒立了這麽大一個功勞,人又不見了,隻怕是到西屋去讨賞去了吧?
“不用了,以後萍兒回來直接将人打發到夥房,不用進内屋了。”
月濃驚訝的擡頭,目光深深的落在顧畫蕊的雪白的臉上,明明眉眼如昨,她卻忽然覺得有哪裏不一樣了。
那青山黛眉,似染上了一層霧,那碧水眼眸,似結了一層霜。
那山,望不到盡頭,那水,深不見底。
小姐,她是不是……
久不見回應,顧畫蕊看了一眼月濃,見她跪在地上,怔怔不作言語,目光中似有驚覺,不由的彎了嘴角,青樓那種地方是最能看清人性的地方,經曆的多了,任何人眼光都會變得毒辣。
就像現在,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前世,她忽略的這個月濃,有着怎樣通透聰明的一顆心,才不消片刻,三言兩語,便已察覺她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