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殿試

郭家兄弟俱都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朝中傳統,狀元,榜眼,探花雖然是前三甲,狀元榜眼姑且不論,這探花麽,卻一定要生的年輕俊秀。

兄弟二人對望一眼,看向了頗爲自得的老爹,同時腹诽道,老爹這是變相的誇獎自己生的好吧!

一家人吃酒吃到盡興,有嬷嬷來禀小姐醒了,哭鬧的厲害,李氏不由分說的站了起來,向着後宅走去。

郭浩儒放下杯子,盯着小兒子道:“志彬,你秀才的功名也拿下來了,下一科,可要進場試試?”

郭志彬癟了下嘴,那秀才之名得來純屬僥幸,是考官看他寫的一手好字的份上,勉勉強強的過了的。

郭志彬沉吟片刻,老實道:“孩兒不打算再讀下去,已經和梁直說好,準備開幾個鋪子。”

郭浩儒點了點頭,說實話,小兒子若是個讀書的料子,自然要下場拼上一拼,隻是看小兒進京這兩年,卻委實是個吃喝玩樂的主。

旁的不說,現在連佳兒的一隻撥浪鼓,都是特意尋了人做的。

郭浩儒咳了兩聲,交代道:“若是有什麽需要打點的,盡管和爲父說。”

郭志彬從善如流的應了,大明朝開國已有三十餘年,京中這麽點地方,這些樣買賣,早被人瓜分幹淨了。

梁直入京開店,圖的不過是郭家的名頭,到時候要從京中權貴口中奪下幾塊肥肉,郭志彬還真得向自家老子求助。

掐算着時間,郭浩儒看時間不早。揮揮手,散了席面,對郭志禮交代道:“明日殿試,早點休息吧。”

郭家兄弟躬身應了。目送老爹出了花廳,兄弟二人相視一笑,郭志彬從袖裏抽出把折扇。遞過來道:“恭喜哥哥高中。”

郭志禮伸手接過,笑罵道:“合着你就這麽一把破扇子就想把我打發了?”

這一年來,他撕過的扇子,怎麽都有個百八十把了,不乏前人的珍貴題詞,撕到後來,人都麻木了。也忘記了僞裝的初衷,隻木然的想着,到底還是紙糊的更好些,撕起來容易,聲音也敞亮。

再珍貴的東西。多了,也就不新鮮了。

郭志禮似笑非笑的掃了郭志彬一眼,卻見弟弟雙眼清亮,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意味,心中一動,莫非手裏的這把扇子,還有什麽蹊跷不成,他瞥了弟弟一眼,伸手握住了折扇一端。緩緩拉開,當第一個大字落入眼中時,郭志禮便是一怔,随即唇角蕩漾開了一個笑容。

難得糊塗。

四個字倒也有趣,更有趣的是題字的人,郭志禮輕飄飄的扇着扇子。調侃道:“怎麽,哥哥撕扇子到底把你撕怕了?”

郭家老二也忒陰險了,送了把自己題字的扇子,倒是讓他這個做大哥的無從下手了。

說起來,那撕扇子的習慣也是老爹強制養成的,當初雖然決定做一個肝膽相照的大權奸,可具體怎麽做,卻讓父子二人犯了難。

強搶民女吧,莫說良心上過不去,李氏也不是吃素的;吃喝吧,二人又都不是那重視口舌之欲的,勉強吃了幾頓還壞了肚子。

賭就更不用說了,有那功夫,不如在家溫上一壺茶,拿起一本古卷,細細研讀。

思來想去,最後便弄了這麽個文雅的敗家愛好。

郭大公子好撕扇子名頭就這麽傳了出去,想要抱郭家大腿的說他是雅好,憎惡的則啐上一口,罵一句暴殄天物。

郭志禮苦笑,他這行徑,和焚琴煮鶴也差不了多少了,隻可惜了那些前代大家的真迹。

郭志禮揚起手,手裏的扇柄敲了敲弟弟的額頭:“得了,趕緊睡去吧,哥哥明天還得面聖呢。”

說着,郭志禮刷的一下打開折扇,一步三搖的踱步而去,在這陽春三月裏,帶足了錦繡公子的架勢。

翌日,一幹學子盡皆彙集文樓中等候傳召,而永樂帝則和群臣彙集奉天殿處理朝事。

舉子們隐隐分成了兩派,一邊是以郭志禮爲中心的一小撮人,另外一邊則是大部分的讀書人。

郭家名聲之臭,可以說,但凡有點骨氣的讀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隻是什麽時候都有些趨炎附勢之人。

郭志禮立于衆人之中,面上始終帶着淺淺的笑容,風姿皎皎,宛如明月,衆人忍不住私下議論:

“看到沒,那個就是郭大學士的長子。”

“真不知道他這個會元是怎麽來的——”

一聲怒斥猛然響起:“郭,郭兄自然是靠着自己本事考取的!”

殿中頓時一靜,衆人訝然的調轉頭,看向那個怒目圓睜的年輕舉子,郭志禮心情複雜的看着幼時玩伴,臉上始終帶着淺淺的笑意,心中暗歎,父親說的對,淩雲,還是回家種田的好。

關大寶卻顧不得那許多,昨日之前,他一直在刻苦學習,雖然也在客棧中結識了幾名舉子,卻一直沒有什麽深交。

直到考完放榜,一舉高中後,便有相識的中了榜的舉子前來相邀,關大寶自然不敢推辭,他們這一批得中的,喚作同年,那也是一種情分,和同鄉一樣,日後在官場,彼此守望互助,助益良多。

這些通過了會試的舉子,闆上釘釘都是進士及第了的主兒,殿試不過是确定一下衆人的名次罷了。

酒過三巡,自然而然的聊起了當今的官場,提到官場形式,那個赫赫有名的郭大學士必然要提,從衆人遮遮掩掩的隻言片語中,關大寶拼湊出了一個令他震驚的事實。

他的授業恩師,如父親一般的郭浩儒,居然被天下讀書人所唾棄!

關大寶不淡定了,實在也怪不得他,郭浩儒對他的教育,講究的是研習義理,至于是來自程朱理學,還是什麽,卻從來不教。

造成了關大寶對朝中局勢的一無所知,事實上,他知道的,和關秀秀知道的,也差不了多少。

幸好他雖老實,卻并不愚笨,拉住了其中一名相交甚好的程舉子,在宴後又單獨請他再開一席,到底打探出了實情。

矯诏繼位,背叛摯友方孝孺,被誅殺十族,一個又一個驚悚的句子從程舉子口中吐出。

關大寶徹底的迷惘了,那個人,真的是曾經和他朝夕相處,親如父子的恩師麽?!

回到客棧已經是三更半夜,關大寶在床鋪之上輾轉難眠,一大早醒來,兩個眼圈都泛着紅,旁人卻隻當他新科及第,歡喜的睡不着,哪裏知道他心中的一番煎熬。

今日到了這文樓之中,衆多學子彙聚一堂,聽着那些低聲議論,關大寶終于忍不住了,他高聲申辯,迅速成爲衆人注視的焦點。

關大寶抿緊雙唇,大步的向着郭志禮走去,到了他身前,濃眉皺起,開口問道:“他們說的,可是真的?真的是老師做出來的?!”

郭志禮自然知道他在問什麽,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平靜而溫和的道:“不錯,父親确實撰寫了皇上的登基诏書。”

學子們一片訝然,同時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雖然早知道事實,可郭家父子不是該引以爲恥麽?不是該藏着掖着麽?怎麽就如此光明正大,坦蕩蕩的說了出來?!

關大寶被震的愣在當場,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師父的行爲和平日裏對他的教導發生了嚴重沖突,造成他大腦運轉不靈。

迷迷糊糊的跟在衆人後,跌跌撞撞的進到了奉天殿中,殿中早已經布置好了案台,以及筆墨紙硯之物。

衆多學子紛紛入席就座,關大寶呆呆的坐了,下意識的拿起毛筆,看着題目,自然的解起了題目。

他基礎紮實,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做,最後的兩年裏,郭浩儒雖然不在他身邊,臨走時卻留下了一堆題目讓他拆解。

完全靠着身體本能,行雲流水般寫出答案,約定的三炷香的時間很快到達,關大寶怔怔的看着内侍從自己手下收走試卷,呈上預覽。

一份份試卷彙集到一起,被捧到了朱棣身前,朱棣兩道濃眉皺起,細細的閱覽着,很快,所有的試卷都閱覽了一遍,他坐直身體,掃視了一圈下面的臣子。

諸如郭大學士這樣的天子近臣,都不由心中打鼓,皇上,這是幹嘛呢?

按照正常程序,皇上禦覽一遍後,會挑出幾份相對優秀的,放在一邊,再詢問幾句,從中挑選出最優的幾名,确定了一甲的三名,和二甲的頭名,其他名次,則由幾位一品大員和大學士們協商着決定。

顯然的,朱棣另有一番打算。

朱棣近日來面臨着和父親一樣的問題,這些科考出身的學子,紙上談兵甚是犀利,涉及到具體事務,卻往往不盡如人意。

朱棣看了這些舉子們的錦繡文章,打定主意要再仔細的考校一番,再定下諸人的名次。

他的視線在舉子們的身上緩緩掃過,帶着不可一世的帝王之威,便是郭志禮這般的風流人物,也隻能深深的垂下頭去。

朱棣雙唇輕啓,聲音并不是很大,卻足以傳到空曠的宮殿的每一個角落:“爾等,爲何讀書?讀書爲何?”

今天早點更,明天小爺給大寶子們加更~

嗯,态度再好也掩蓋不了龍渣渣卡在這裏的無恥行爲,強烈建議渣渣們用評論砸它滿頭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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