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想,對郭志彬的惡感頓時消散許多。
關秀秀看了又看,把大紙細細的收疊起來,放入了荷包當中,轉身走出了房間,看到關蓮蓮已經恢複過來,幾人正交流着各處聽來的消息。
關秀秀悄聲走過去,安靜的聽了會,對着表姐何瑩娘招了招手,何瑩娘略一猶豫,站起身來,單手扶着腰,到了關秀秀身旁。
關秀秀攙着她,重新回到了自己屋子裏,二人坐定後,關秀秀笑嘻嘻的摸上何瑩娘的肚子:“表姐,幾個月了?”
提到孩子,何瑩娘滿面紅光:“六個月了,再有幾個月就生了。”
她一邊說,一邊往後面靠去,關秀秀知趣的把枕頭立起,塞入了她的腰下,何瑩娘感激的笑了笑。
關秀秀看着何瑩娘的臉色,試探着問道:“表姐,我看表姐夫對你很是愛護,還特意送到我們家裏來。”
何瑩娘臉色大變:“休要提他!”
關秀秀故做不知,滿面驚詫的問道:“表姐這是怎了?”
何瑩娘咬緊下唇,許是心中壓力太大,也想一吐爲快,她輕聲道:“你姐夫出征以後,那先前霸占了我家房産的破落戶總是不死心,三天兩頭的跑來騷擾我們母女,就在前個。母親出去挖菜,我一人在家,他,他便調戲于我——”
關秀秀驚呼一聲。擔心的追問道:“那他可有得逞?表姐可有受傷?”
關秀秀伸出細長的手,上上下下的摸索着何瑩娘的身子,何瑩娘被她感動。反手握住了關秀秀雙手:“不妨事的,後,後來,你姐夫回來,一刀把他劈了。”
最後一句說的含糊不清,想來是怕吓到關秀秀,隻是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何瑩娘自己的臉先煞白起來。
關秀秀察言觀色,馬上叫道:“姐夫真是厲害,這等惡人就該打殺了他!姐姐嫁的可當真是個大英雄!”
何瑩娘一怔,自打出了事後,她便一個人憋在了心裏。連母親也不知曉,今天還是首次說出,聽到關秀秀的連聲贊歎,突然覺得,武緯還真是不錯。
關秀秀猶自叨叨:“哎,我平日裏殺個雞都吓得不敢睜眼,姐夫卻爲你——”
何瑩娘一想,是啊,他爲了自己。殺了個人呢,這麽一想,心中又舒坦許多。
關秀秀見何瑩娘臉色緩和,伸出細細的手臂,勾住了何瑩娘的脖子,小臉貼了上來。咬住何瑩娘的耳朵道:“哎,你看看蓮蓮姐,一家男人都跑光了,剩下個瘋掉的婆子,一個還要吃奶的兒子,什麽事情都要自己扛着——”
這人啊,幸福都是比較出來的,聽關秀秀這麽一咬耳朵,和關蓮蓮相比,何瑩娘頓時覺得,武緯真的是挺有擔當的。
心結一松,愧疚就冒出來了,何瑩娘低下頭道:“可是方才,他走了,我都沒有跟他說話。”
關秀秀抿嘴一樂:“你就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姐夫一定比什麽都高興。”
何瑩娘嗔怪的看了關秀秀一眼,手卻撫上了肚子,一下一下的摸着,滿心歡喜。
來了兩撥投靠的親戚,關家的房子登時不夠用了,吳氏和關槐商量了一下,吳氏帶着秀秀住,關家老爹和關大寶擠到一起,騰出兩間屋子,關蓮蓮婆媳一間,關柳母女一間。
人多了也熱鬧了,把孩子托付給吳氏,每日裏關蓮蓮和關秀秀一起出門挖野菜,吳氏在家和關柳看顧着大着肚子的何瑩娘,還有瘋瘋癫癫的柳娘子。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又到了秋收時節,何瑩娘也生下了一個女兒,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準備給孩子辦上一個滿月宴,請上關三叔還有郭家一起,至于關大伯家,遞了個口信,來與不來,就管不了了。
吳氏揉着雪白的面團,手下特别的小心,連丁點面粉都沒有飛出面闆,一家人連過年的時候都沒有吃上一頓面食,這面粉可浪費不得。
關三叔帶着三嬸和一兒一女來了,小兒子還沒起大名,就叫關蛋蛋,小小年紀異常淘氣,吳氏笑道:“和妞妞小時候一模一樣!”
關妞妞穿着陳氏改小的襦裙在椅子上扭了扭,嗔怪道:“妞妞小時候才沒有這麽皮呢。”
吳氏便指着她的鼻子笑罵道:“那是誰把嬸娘剛揉好的面團拿去捏了面人玩?!”
關妞妞不服氣的道:“那後來的面人不也被姆媽拿回去,下了面條給爹爹吃麽!”
關三叔恍然大悟,作勢要打關妞妞,關妞妞縮到了母親身後,對着父親做了個鬼臉,旁邊的關蛋蛋有樣學樣,也做了個鬼臉,惹得衆人一起笑了出來。
“什麽事情這麽開心啊?”郭浩儒的聲音傳來,笑聲戛然而止,婦人們慌忙站起,關三叔亦是拘束的打着招呼。
李氏從後面擰了一把郭浩儒,郭浩儒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認命的退到了娘子身後,換上平易近人的李氏,她眉眼一掃,看到了虎頭虎腦的關蛋蛋,笑道:“讓我猜猜,這個是蓮蓮家的吧?”
關蛋蛋立刻抗議道:“我才不是蓮蓮姐家的,我是姆媽家的!”
李氏故意逗他:“你姆媽是哪一個呦?還有誰是你姆媽家的?”
關蛋蛋認真的伸出手,一個一個的數着:“妞妞姐,爹爹,還有蛋蛋,都是姆媽家的。”
他一邊說,一邊準确無誤的指着母親陳婉兒,在關蛋蛋眼中,自家老爹俨然就是個入贅的身份。
衆人一陣哄笑。因郭浩儒進來帶來的緊張氣氛爲之一緩,李氏打了個眼色,郭浩儒讪讪的道:“我去找關老哥說話。”
一雙兒子也上了前來,規規矩矩的給一圈婦人行禮。看的衆婦人一陣羨慕,關柳自打女兒找了個好女婿,人卻是開朗許多。她在衆人裏又年紀最長,當下便道:“郭家娘子,你這兩個兒子真是養的好。若是再早上幾年,我們家瑩娘就嫁到你家了。”
若何瑩娘是未婚,那這話就有結親的意思了,何瑩娘如今已經做了母親,便是對郭家兄弟**裸的恭維了。李氏自然欣悅的受了,又誇獎了幾句何瑩娘的夫婿,禮尚往來一番。
關妞妞歪着頭,把郭志彬好一陣打量,見郭志彬絲毫不爲所動。始終滿臉堆笑,關妞妞莫名的打了個哆嗦,隻覺得這人比那隻會揮舞拳頭的陸家小兒要厲害的緊了。
關秀秀提了茶壺出來,給一圈人添了茶水,到了郭志彬面前時,郭志彬垂眼看到關秀秀腳上一圈藍色裙邊不斷接近,心中漸漸如搗鼓,一隻手在袖子裏握成了拳頭,臉上卻不動聲色。直到關秀秀給他斟滿了茶水,才淺笑着道了一聲謝。
關秀秀溫和的回了一句:“客氣了。”
郭志彬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心中湧上無限狂喜,一個聲音在心底不斷的叫嚣——她和我說話了!她終于又和我說話了!
他面上飛紅,卻猶自有些難以置信。尋思着再找些什麽事情來試探一番,門口傳來了紛擾之聲。
衆人一起向外看去,卻見一個中年男子,滿面憔悴的走了進來,身上倒是好衣裳,隻是衣裳下擺落滿了灰塵,吳氏一愣,站起身來,和提着茶壺的關秀秀同時出口喚道:“大哥!”“大舅!”
吳西順連聲應了,擡起頭看着滿屋子的人,臉上現出了幾分尴尬困窘之色,吳氏馬上道:“大哥随我來。”
關秀秀眉頭皺起,望了一眼,提着茶壺,順手又從桌上拿了個幹淨茶碗,追了進去。
吳氏和吳西順剛剛坐定,關秀秀把茶碗斟滿,遞到了吳西順面前,熱情的道:“大舅,喝茶!”
吳西順看了外甥女一眼,歎道:“秀秀越來越懂事了。”
關秀秀面帶微笑接受了大舅的贊美,然後死皮賴臉的站在一旁,擺明了不肯走的架勢。
吳氏拿她沒轍,看向了自家兄長:“哥哥這次來,可是有事?”
吳西順猶豫了下,唉聲歎氣的把家裏的困境說了出來,原來随着戰事吃緊,各種物資俱都緊張起來,米糧的價格雖然翻了幾番,仗着以前的老本,吳家還勉強吃的起。
誰知道前段日子,布莊裏的布匹被一隊軍士搬空,隻丢下了一串銅錢,說是征收去做軍袍了。
吳西順當時就傻了眼,捶胸頓足悔恨不已,不該貪圖幾個小錢,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還撐着打開門面做生意。
那些本來是壓着倉底,等着戰事過去再用來翻本的,如此一來,手頭本就不寬裕的吳家簡直是雪上加霜。
吳西順擡起頭,不安的看着妹妹:“我想買點便宜糧食回去吃,糙米雜糧都可以,城裏的實在太貴了。”
吳氏愣住了,今年的年成雖然還可以,賦稅卻不比去年低,加上關柳母女,關蓮蓮婆媳,說老實話,家中已經極爲吃緊,根本就吃不飽肚子。
家裏的糧食,都是先緊着剛生了孩子的何瑩娘和年紀最小的柳義,連關秀秀都顧不上了。
這個時候,就算再貪錢的人也不會把救命糧拿出來賣的。
看出吳氏的爲難,吳西順臉上顯出了一抹絕望,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罷了,我再去想辦法。”
吳氏眼中的淚水撲哧撲哧的落了下來,她伸手扶住了大哥的胳膊,哀哀的喚了一聲,吳西順伸手拍了拍吳氏的手,似乎一下蒼老了許多。
一直沒有說話的關秀秀突然斜斜的邁出一步,擋在了吳西順身前“舅舅,我有點辦法,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吳西順猛然擡頭,看着秀秀氣氣的外甥女,眼睛一亮。大手握住了關秀秀削瘦的肩膀,連聲追問:“真的?什麽辦法?”
關秀秀卻是想起了兵災前托付陸棋風藏起的米糧,也不知道還在不在,隻是現在也姑且死馬當活馬醫了。
關秀秀略一躊躇。便推說偶爾從李氏口中聽到,局勢不穩,自己生了心眼。拿了銀子去買了些糧食,藏在了一間民居之中,隻是現在到底已經過去了一年,卻不知道那些糧食還在不在。
郭家在吳家兄妹眼中,俨然已經是個傳奇般的存在,當年一科鄉試考中了八名舉人,簡直是神話傳說一般。
聽關秀秀說是從李氏口中打探而來。便都信了。
隻是時隔兩年,兵荒馬亂的,怕那些糧食早就被人翻過了,吳西順卻也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哪怕有一絲最渺茫的希望。也不舍得放棄。
他當機立斷的道:“走!”
吳氏卻喚住了他,吳氏已經看出來了,大哥是步行一路從安肅縣城一路走到關家村的,想是馬匹也都被強制征用了。
吳氏看了關秀秀一眼,吩咐道:“去把衣裳換了。”
幾年功夫,小姑娘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隐隐有了大姑娘的模樣了。
關秀秀應了,自去換了套關大寶的舊衣,和吳家大舅一前一後。向外走去。
一腳還沒踏出院門,袖子便被人捉住了,關秀秀回頭看去,卻見郭志彬陰沉着臉,嘴唇動了幾下,終是沒有說出勸阻的話。隻道:“我和你一起去。”
何瑩娘女兒滿月,合族齊聚的時候,關秀秀匆匆離去,又換了男裝,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關秀秀愣了下,随即溫和的笑道:“好。”
吳家大舅心急如焚,也沒有說什麽,幾人悶着頭趕路,郭志彬幾次猶豫,最後還是大着膽子伸出手,牽住了關秀秀的右手,卻被她掙脫了去,嗔怒的看了郭志彬一眼,扭頭向前走去。
郭志彬被她一瞪,再不敢牽着她的手,隻方才那一牽,少女的手柔若無骨,滑膩膩的像是以前姆媽擦的香脂,那滋味萦繞在指尖,久久不去。
悶頭趕了一路,幾人也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偏離大路太遠,一直在大路旁的小路中穿梭,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之前到達了安肅縣城。
進了城,吳西順見天色已黑,不甘願的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對着關秀秀道:“先去舅舅家休息一個晚上,明天再去看吧。”
入夜就實行宵禁了,一旦發現有人行走,一律以奸細入罪。
吳西順領着兩個半大的孩子回到了吳家布莊,關秀秀擡起頭,看到掉落下來的牌匾,被打破了大洞的大門,心中一陣心酸,城裏果然比鄉下難捱。
記得當年也是,戰亂之前,吳家時有接濟關家,戰亂之後自顧不暇,兩家的來往便逐漸遠了。
吳西順亦是一陣噓籲,拽起袖子,在耷拉下來的牌匾上擦了又擦,直到吳記兩個字再次清晰的顯露出來,歎了口氣道:“走吧。”
進到了院子裏,看到原本的青石都被挖了出來,看的出來,上面原本種滿了青菜,隻是現在東一棵西一棵,隻剩下少許,吳西順注意到關秀秀的眼神,再次歎了口氣道:“他們……什麽都不肯放過。”
關秀秀沉默的跟在大舅身後,進了屋子,吱呀一聲開了房門,屋子裏一片昏暗,一個蒼老的聲音喚道:“誰啊,是西順回來了麽?”
關秀秀的眼淚瞬間奔出,她叫道:“外祖母,是我,是秀秀啊!”
昏暗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白發蒼蒼的頭探了過來,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看了又看,欣喜的道:“秀秀來了!老頭子!你看,秀秀來了!”
關秀秀趕緊扶住了外祖母,看到躺在炕上費力的擡起頭來的外祖父,不由一陣心酸,吳西順無奈的道:“蠟燭燈油都沒了,小心點地面。”
把老太太扶着坐下了,關秀秀站起身,費力的辨識着,一片模糊中,屋子裏空空蕩蕩,原本的許多擺設物件都不見了。
吳西順苦笑出聲:“都沒了,那就是一群狼。”
他站起身“你們先歇會。我去叫你舅母弄點飯食來。”
等了沒有多久,林氏端了飯碗進來,她把碗筷放下,巴巴的站在一旁看着。吳西順站起身,扶住了林氏的腰:“我先去歇息了,你舅母已經把廂房打理出來了。你們直接去休息就好。”
林氏戀戀不舍的回頭看來,與此同時,腹内傳出一聲輕響,吳西順腳步一頓,面露尴尬之色,随後攬住妻子的腰身,加快腳步向外走去。
關秀秀低下頭。筷子在稀飯中攪了攪,隻覺得在攪拌一碗水,她歎了口氣,希望明天有所收獲吧。
服侍了外祖父外祖母用完飯,關秀秀順手拿起了郭志彬面前的空碗。把一摞碗筷拿到了外面清洗,剛一動手就被郭志彬推到了一邊,他卷起袖子“我來。”
關秀秀睜大了眼睛,饒是她二世爲人,也想不到有一天郭志彬會幫她刷碗!
關秀秀伫立一旁,心頭百般滋味,看着郭志彬笨拙的洗淨了碗筷,吩咐道:“去休息吧。明天咱們起早看看。”
關秀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路上,大舅已經把家中情況跟她講了,大表哥逃兵役去了,家裏雇的下人早就遣散了。林氏現在竈上屋内都成了一把好手。
二舅吳東來和妻子一起,去了嶽父家,那邊還好,到底是城中大戶,隻是二舅在那邊多受鄙夷,他本想回來,卻被老父給轟趕了去,直言回來就是不孝。
外祖父的慈父心結呼之欲出,他甯肯讓兒子丢臉,也不能讓兒子沒命。
關秀秀呼出一口長氣,隻是等戰争結束,小舅舅怕是再難在妻子族人面前擡起頭來了吧。
關秀秀輾轉反側的,一直到天色微明才微微沾了下枕頭,天一亮,又馬上睜開眼,洗刷一番後,想起了當時都是托着梁直保管的,突然想起昨日裏大舅閉口不提姨母,莫非中間還有什麽事情?
關秀秀尋了吳西順來,他正端着碗,喂着病倒炕上的吳老爺子吃飯,關秀秀靜候一旁,等舅舅喂完飯,接過了碗,轉身去洗刷,吳西順跟在她後面,出了房門,低聲道:“對不住了,早上隻能先緊着兩個老的了——”
關秀秀重重的點了下頭,安慰着吳西順:“舅舅,我懂的。”
吳西順大是欣慰的同時,眼圈微微泛紅,這個高大的漢子别過了頭去,當初富貴時,哪裏能想到就落到了今日這般田地呢!
關秀秀刷完碗筷,擡起頭看着吳西順,猶豫着問道:“舅舅,姨母家裏如何了?”
吳西順身體一僵,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關秀秀眉毛揚起,無奈的道:“是梁直把糧食藏起來的。”
吳西順瞠目結舌,半晌,恹恹的道:“走吧,我們去她家。”
在關秀秀的印象裏,姨丈家有數個鋪子,應該是極爲有錢才對,卻沒料到七拐八拐,居然到了破落戶居住的地方,一排排棚子緊密的挨在一起,吳西順掃了一眼,指着一個髒兮兮的少年道:“那是你梁直表兄了。”
關秀秀睜大了眼睛,眼前的少年蓬頭垢面,一身打滿了補丁的衣服不知道穿了多久,哪裏像是昔日玉面公子的模樣!
吳西順歎了口氣,越過了關秀秀站到窩棚前喊道:“大妹,我來看你了。”
棚子裏立刻有一個尖銳的聲音如同錐子般直刺耳膜:“快滾,老娘現在落魄了,也輪不到你姓吳的來可憐我!”
關秀秀完全傻眼了,她瞬間明白過來,定然是姨母淪落到這般地步,大舅想要伸出援手,卻被好強的姨母拒絕,隻是吳大姨媽的嘴巴太過刻薄,結果把大舅得罪死了。
吳西順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難道你就不是姓吳的了麽?”
這一句話把吳大姨的嘴巴堵的死死的,她生平最是好強,怎麽會承認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自然不肯承認自己已經是梁吳氏了。
耳邊一片安靜,關秀秀想着窩棚裏姨媽憋得滿臉青紫的樣子,終于輕輕的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