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心幾乎懸在了嗓子眼,他這一行到京城,是爲了振興家業,若小兒隻是一般病症,李氏斷然不會寫上小兒病重四字。
郭浩儒在路上不止一次的想過,也許未等他到家,小兒就已經去了!甚至于李氏的手書他之後再也不敢拿出來翻看,生怕小兒病重四個字刺激到自己。
他哆嗦的手指剛剛觸及房門,房門便被從内向外推開,郭志彬紅光滿面的走了出來,擡頭看到郭浩儒,驚愕的喚了一聲:“爹爹?”
郭浩儒一怔,呆立當場,不敢置信的把郭志彬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最後終于确認了,這就是自己那個本應病重的小兒無疑,隻是怎麽看都是活蹦亂跳,身體康健——
他随即想到,莫非重病的不是小兒,而是大兒!李氏心焦,所以筆誤了。
剛作如是想,門裏一聲輕喚:“志彬,開着門作甚,不是說要去茅廁麽?”
聲音沙啞,分明是大兒無疑,隻是中氣十足,哪裏有半點病弱之象!
郭浩儒用盡全身最後的丁點力氣,一把推開了郭志彬,向屋裏望去,卻見大兒郭浩儒手持書卷,正看的專心緻志。
郭浩儒登時全身的力氣都消散了,向前無力的走了兩步,癱軟在了座椅之上。郭志禮這才察覺有人,他擡起頭看到郭浩儒,同樣吃驚的喚了一句:“爹爹,你怎回來了?”
郭浩儒的擔心盡皆消失。此時心中隻剩下熊熊怒火,到了現在,他如何不知道自己被人诓了。胸口的那封信,如同一個炭盆,灼烤着他的心肝,五内俱焚。
縱是郭浩儒和李氏夫妻恩愛,此時也不由生了幾分惱意,起了些許疑心,莫非自家娘子根本不願意他入京爲官。所以使出這緩兵之計?
郭浩儒壓制住自己的脾氣,問道:“你們母親呢?”
郭家兄弟到這個時候,再不明白有什麽事情發生,那就真成傻子了。
郭志禮站了起來,立刻道:“母親在教導梁直小兒作畫。我去喚她來。”
郭志禮出了房間,郭志彬看着老爹一臉陰沉,機警的跟在了胞兄身後。
到了書房,郭志禮叩了兩下房門,李氏不悅的擡頭望來,梁直則是一臉得救了的表情,李氏不滿的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郭志禮皺眉道:“父親回來了。”
李氏驚的站起,二話不說,向外走去。心中滿是驚惶,相公這次入京是爲了家人洗脫罪名,可以說擔負着重振門楣的重任,是什麽事情,竟然能讓他折返?!
李氏心中瞬間做了無數猜測,莫非路遇劫匪?還是生了急病?
她一心隻想見到郭浩儒。腳步不由邁的急了,郭家兄弟緊緊跟在她身後,母子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梁直雙眼閃亮的跟在了他們後面。
梁直興奮異常,郭學知怎地突然回來了?他們夫妻最好來個小别勝新婚,李氏就無暇搭理自己了。
非是他不愛丹青之術,而是最近開始研習花鳥蟲魚,和美人無緣,讓他頓時失了老大的興趣,李先生又十分嚴厲,不容他有半分偷懶。
李氏惶恐的推開門,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卻一眼看到了郭浩儒坐在椅子上,除了臉色陰沉些,人看着有些憔悴,似乎也沒什麽旁的毛病了。
夫妻二人四目相交,郭浩儒立時便判斷,李氏并不知曉這件事情,他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李氏素手放在胸口,平複了下呼吸,擔心的問道:“你怎回來了?”
郭浩儒怒極反笑,他從胸口抽出那張信紙,冷哼一聲,放到了李氏手上。
李氏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展信而讀,六個字一眼閱過,她立時叫道:“這,這不是我的字!”
郭浩儒此時,自然也知曉這封信不是出于李氏之手了,他從李氏手裏抽回信紙,這一次,比前次看的仔細的多,自然看出來,冒充李氏寫信這人雖然筆法字體都和李氏十分相似,但是卻少了些火候。
那是需要時間沉澱才能曆練出來的味道,郭浩儒心中一動,再次低頭看信,這次更加确定了,這封信,怕是出自一稚兒之手。
李氏已經穩了下來,她本就聰慧,加上這一封書信,如何猜測不出,是有人假冒了她的手筆将郭浩儒诓了回來。
李氏冷靜下來,問道:“相公是從何人手上接過這封信的?”
郭浩儒擡起頭,眉頭緊皺:“陸棋風小兒。”
夫妻二人對望一眼,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這個世界上,熟知李氏筆迹,又能使的動陸棋風小兒的,似乎隻有那一個少女,隻是不知道她爲何要這麽做?
郭志禮看到父母臉色,加上從父母對話中得知的三言兩語,皺着眉頭上前,從父親手中抽出了信紙,看了一眼,頓時了然。
郭志彬從旁邊探頭過去,一眼掃過,眉峰跳動了兩下。
恰在此時,滿臉好奇的梁直也湊了過來,看完信紙上的内容,電石光火間,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一個天,關秀秀發出的十萬火急求救信,頓時什麽都明白過來了,臉上的表情不由變的很微妙。
那是一種他知道兇手是誰,卻必須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一副神情準确的落到了一旁的郭志彬眼中,他心中原本七分的猜測登時變成了十分。
擡起頭,看到了父母逐漸起疑的表情,郭志彬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沉聲道:“都是兒子的錯,兒子不想父親進京,就僞造了母親的筆迹——”
李氏和郭浩儒同時望向了小兒。郭浩儒厲聲道:“孽子!”
李氏本也不滿,見狀卻是自然而然的護着小兒了:“且慢,志彬的字向來自成一家。又如何模仿的了我的字了。”
郭浩儒一怔,這數年來,郭志彬不讀四書,不讀五經,一門心思的練字,卻也小有所成,無論何人。一旦書法上自成一體,若是模仿他人,也不免帶出了自己的筆法痕迹。
可是看這封僞造的信件,匠氣十足,卻不像是出自小兒之手。
郭志彬擡起頭來。平靜的道:“父親母親若是不信,孩兒大可現在寫來。”
郭浩儒沒有說話,慢慢的踱到桌前,研起墨來,郭志禮微微一怔後,馬上過去,鋪開了一張大紙。
郭志彬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待郭浩儒的墨研磨的差不多了,大步的走了過去。提筆下筆,六字一氣呵成。
郭志禮把手裏那僞造的信紙放了上去,衆人齊齊的看去,卻見除了一新一舊,兩張紙上的墨寶如出一人之手,無論字形字神。俱都殊無二緻。
郭家書香門第,從一家之主郭浩儒到妻子李氏,乃至大兒郭志禮,無一不是讀書之人,自然看出來,這兩張紙上的字,确實都是出自郭志彬之手。
郭浩儒登時大怒:“孽障!看我不打死你!”
郭家的興盛就被小兒的一己私心給毀了,他怎能不氣,當下便命李氏取了家法來,生生的抽了郭志彬十幾闆子,自己沒了力氣,氣喘籲籲的令郭志禮動手。
一旁的梁直早在郭志彬挨打時,便被李氏禮貌的送了出去。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那個傻瓜,居然在給表妹背黑鍋。
關秀秀從幾日前開始,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不住的擔心着那信是否送到了郭浩儒手中,郭浩儒又到底會不會回來。
回來後,若是發現了那封信乃是僞造而出的,又會是怎樣的憤怒,怕是會直接殺上門來吧,隻是郭家那樣的人家,斷然不會對她做什麽,頂多向着吳氏告上一狀。
又或者,就此在郭家夫妻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斷了郭志彬想要結親的念想。
在關秀秀如此的胡思亂想中,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甚至超過了預計的三五日後,郭家依然沒有半點動靜,關秀秀不由大是奇怪。
她實在忍不住了,便撺掇着吳氏進城一趟,探看一番動靜。
反正現在他們家和外祖家關系良好,吳氏十天半個月便帶她進城一趟。
吳氏耐不住小女兒的哀求,想着關秀秀年紀也大了,到時候必定不能如現在這般随意出門了,便不忍心再拘着她,應了下來後,母女二人準備了一番,搭了村中人進城的馬車,徑直去了安肅縣城。
到了吳家布莊,大舅吳西順立刻迎了出來,關秀秀現在已經長高了許多,有了大姑娘的模樣了,自然不能像是小時候那般抱起了。
隻是林氏上一次依然生了個兒子,關秀秀依然是吳家這邊唯一的女孩,寵愛卻更甚從前,吳西順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笑眯眯的道:“秀秀啊,每次大舅進新的布料你就來了。”
關秀秀的眼睛都彎了起來,笑意盈盈的道:“大舅若是不高興了,我去小舅那裏好了。“
反正兩家布莊走貨是一樣的,大舅這裏有的,小舅那裏一樣有。
吳西順立刻做出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歎了口氣道:“哎呀,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讓二弟出去開了一家鋪子。”
吳氏看着他們甥舅二人裝模作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了好了,大哥你也是,多大的人了,還要每次都逗我們秀秀。”
吳西順讪笑兩聲,不再說話,吳氏便牽着關秀秀往後面的宅子走去,經過吳西順身前時,趁着吳氏不注意,關秀秀眨了眨眼,吳西順心領神會的眨了眨眼。
甥舅二人十分有默契的會心一笑。
到了後院之中,便聽到了屋子裏吳老太太的大笑聲,吳氏一怔。随即笑道:“肯定是你梁表哥來了,那小子最會哄老人家開心了。”
關秀秀撇了下嘴巴:“姆媽不也每次都被表哥哄的很是開心。”
吳氏伸出指頭,一頂關秀秀的腦門:“你個死丫頭,真是越大越讨人嫌了。你若有你梁表哥的半分機靈,也來讨讨你老娘的歡心啊!”
關秀秀便仿着少年的聲音,叫道:“姨母今日這身霞色珠光褙子真是極襯膚色。不如哪一日讓外甥爲您畫上一副美人行走圖?”
她和梁直自幼相熟,學起對方口吻自然惟妙惟肖。
吳氏氣急反笑,從外甥嘴巴裏聽起來特别順耳的話,到了小女口中,怎麽感覺像是拐着彎的罵她徐娘半老呢!
關秀秀說完,眉毛揚起,對着吳氏十分自信的道:“表哥一直在哄你呢。姆媽,不妨下次若是表哥如此說,你就叫他當真畫一副來看看!”
梁直那小兒素來隻喜歡畫美人,何謂美人?芳齡二八,動靜皆宜也~
像是吳氏這樣的資深美人。自然不在他的繪制名單裏。
吳氏将信将疑的瞥了小女一眼,哼了聲,推門而入,見到母女二人,吳老太太登時大喜過往,對着關秀秀招着手:“秀秀來了,快讓外祖母看看,是胖了還是瘦了?”
一旁的梁直已經笑着站起了身,雙眼在吳氏身上審視一遍。甚是誠懇的道:“姨母今日這身霞色珠光褙子真是極襯膚色——”
後面的話卻戛然而止,在吳氏懷疑的眼神中說不下去了,關秀秀揚起下巴,對着吳氏咧嘴一笑。
吳氏看着白淨秀氣的外甥,緩緩的說了他原本的台詞:“那不如你給姨母畫一張美人行走圖?”
梁直半張嘴巴,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如何接下話來,按照他以往的做法,隻要說上這一句,姨母定然笑的花枝亂顫,被他捧得歡喜無比。
一旁的關秀秀惱吳氏将梁大公子與她作比,火上澆油道:“表哥怕是忘記帶了畫筆顔料。”
梁直大喜:“甚是甚是——”
下面那句改日尚未說出口,關秀秀話鋒一轉:“反正郭家嬸嬸就住在不遠,不如我去她那裏借來畫筆顔料一用。”
這才是她的真實目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梁直看着吳氏懷疑的臉色,那句拒絕的話怎地也說不出口,他欲哭無淚的望了關秀秀一眼,他沒得罪這小祖宗吧!
事到如今,梁直也隻好道:“那我就陪着表妹走上一遭吧。”
吳氏一心想證明外甥并非隻是口頭哄着自己開心,當下就允了,梁直和關秀秀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門。
梁直便頓住腳步,待關秀秀趕上來後,壓低了聲音惱道:“表妹,表哥最近可沒得罪你吧,上次那個十萬火急求救,表哥可是放下了畫到一半的美人圖趕了過去的。”
關秀秀揚起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聲音有意的提高了半分:“表哥,你的意思是說姆媽不是美人麽?!”
梁直滿臉漲紅,結結巴巴的反駁道:“怎,怎會,姨母乃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和母親一樣,都是和外祖母一脈相承。”
他終究說慣了甜言蜜語,初始被關秀秀将了一軍,到了後來,已經極爲順溜,不但把吳氏捧了一捧,連外祖母這上了歲數的老人家,也被他誇獎一番。
聽得屋子裏的兩個婦人心花怒放,一個道,真真好外甥,一個說,外孫的确好。
梁直被關秀秀連續暗算兩次,便不肯再多說一句話,生怕又落了什麽把柄在關秀秀手中,他心中打定主意,等下若是給姨媽畫像,便把她畫的年輕個十幾歲,姨媽一定歡喜的很,他畫起來也痛快——他畫中的姨媽,可是還沒有生下混蛋表妹的。
二人上了馬車,行到中途,梁直卻吩咐馬車停下來,下車片刻後,拎着兩包點心上來,看的關秀秀大是詫異:“你什麽時候去郭家如此的有禮貌了?”
梁直随口道:“郭家現在有病人,當然不能空手上門了。”
關秀秀愣了下,問道:“何人生病了?”
梁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确定了關秀秀是真的不知,頓時起了看熱鬧的心思。那郭家小兒一門心思的給表妹扛起了滔天之禍,這罪魁禍首竟然還蒙在鼓裏。
好一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梁直揚起了眉毛,有意看她二人的笑話,便含糊的道:“等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關秀秀一怔,難道自己随手寫的一信竟然成真了?郭家真的有人病了?!
到了郭家門口,梁直先叫了門去。片刻功夫,郭家老大來開了門,看到梁直,皺眉道:“梁公子,母親不是吩咐了麽,叫你過幾日再來學畫。”
家中父親一直生氣,母親居中緩和。實在不适宜再有外人進來。
梁直不好意思說是來借用畫筆顔料,隻舉起了手中的點心,溫和的笑道:“郭賢弟不是卧床不起麽,我來探病了。”
郭志禮眉間舒展了些,讓開了身子:“勞你費心了。”
話音未落。關秀秀從馬車上探出頭來,一臉關切:“是郭志彬生病了麽?”
郭志禮一怔,随即狠狠的瞪了梁直一眼,自家弟弟對關家小女的心思,這一幫人無人不知,都隻袖手看着兩個小兒女的笑話。
此時弟弟因父親的責打卧床不起,怎麽說都是丢人至極,定然萬萬不想見到關秀秀,梁直小兒卻帶了她來。豈不令人着惱!
梁直讪笑兩聲,厚着臉皮先行進了郭宅,關秀秀皺眉跟在了他身後。
先去給郭家夫妻問了好,李氏看了眼猶自鐵青着臉的丈夫,暗歎了一口氣,相公這次是動了真氣了。本來一門心思的想要振興家業,卻被不孝兒給拉了後腿。
隻是相公這一次面上厲害,還不是心疼着小兒,不然爲何不即刻再次啓程,分明是那日動手重了,心中後悔,等着小兒康複,再談出發之事。
李氏溫和的看着關秀秀道:“秀秀,你去替嬸嬸看看彬哥兒,他看你來了,一定極爲高興。”
上首的郭浩儒冷哼一聲,望着手裏的書卷,頭也不擡。
李氏又好氣又好笑,趕緊打發走了關秀秀和梁直,蓮步輕移,到了郭浩儒面前,一敲桌子,“相公到底要氣到什麽時候?”
郭浩儒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即把手邊的茶杯往外又推了推,李氏氣的牙癢癢,卻還是端起茶壺給他斟了一杯茶。
郭浩儒唇角不可抑制的揚起,随即又趕緊落了下去,這是他近幾日的戰鬥成果。
其實他早就沒那麽生氣了,隻是這幾天李氏異常溫順,幾乎從不拒絕于他,就是床第間,也嘗試了幾個新花樣,實在叫他食髓知味棄之不下啊。
就連小兒,那也是他串通好了的,隻要郭志彬在床上多躺一日,他便免了小兒三日的課業,如此一算,真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啊。
關秀秀和梁直進入了郭志彬的卧房之中,她一眼看到郭志彬趴卧床頭,臉色雖然有些蒼白,氣色卻還不錯,登時起了疑心,拉住了梁直問道:“不是說卧病在床麽?”
此時屋中隻剩下他們三人,梁直瞬間起了看戲的心情,指着郭志彬道:“他哪裏是生病了,分明是被郭學知給打的下不了床!”
關秀秀一怔,和郭志彬四目相對,不知爲何,往日裏本該幸災樂禍的心情不翼而飛,心中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味道。
她隐隐猜到,郭志彬這一次被打,怕是和她有關系。
二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她從未見過郭浩儒發過如此大的脾氣,竟然把小兒揍的下不了床。
郭浩儒果然和她想的一樣生氣,隻不過生氣的對象,換成了郭志彬罷了。
關秀秀定定的望着郭志彬,頭也不回的吩咐道:“表哥,你先出去。”
梁直憤然,來這裏不就爲了看一出好戲麽?
隻是關秀秀積威已久,他不敢抗拒,雙腳已經自發的向外移動,口中猶自做着最後的掙紮:“表妹,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話音未落,關秀秀伸出手,不由分說的借了他一把東風,毫不留情的把梁直推了出去。
梁直捶胸頓足,這死丫頭,一招過河拆橋越來越熟練了。
關秀秀在郭志彬榻邊坐下,郭志彬今日裏也大異往日,隻盯着她,卻一言不發,比往日裏滿口的秀秀秀秀,更讓人心疼。(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