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歌挑眉,慢慢的笑了。
“看來他得罪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呢。”
“公主。”流淵低低道:“屬下查到有純悫公主的足迹了,隻是,還不确定…”
“你說什麽?”
葉輕歌猛然擡頭,目光熾熱而驚喜。
“找到雪兒了?她在哪兒?”
流淵皺眉,“隻是查到純悫公主的蹤迹,但是她現在在哪兒,屬下也不确定,好像有人在刻意的保護掩藏她的行蹤。”
“保護?”
葉輕歌深深凝眉,“可以确定她是在北齊還是大燕?”
“北齊。”
葉輕歌負手來回走動,“北齊?是容昭嗎?”
當年她送雪兒離開的時候有叮囑雪兒讓她來北齊找容昭或者秦夢瑤。當時那般的情況,她能想到的能夠保護雪兒安全的隻有這兩個人了。
流淵搖搖頭,“這三年來屬下仔細調查過,純悫公主沒在穆襄侯手上,穆襄侯應該也不知道純悫公主還活着。”
葉輕歌低頭思索,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容昭現在已經認出了她的身份,如果雪兒在他手上,他肯定會拿雪兒來激她承認自己是燕宸。因爲一旦确認自己的身份,他首先就會想到自己在尋找雪兒。而他沒有,顯然,雪兒沒有去找他。
那麽,雪兒去了哪兒?
“你是最近才查到她的蹤迹的?”
“是。”
葉輕歌想了想,眼神微深,道:“雪兒應該是知道蘇陌塵要來北齊,所以才會暴露行蹤。”她悠然目光一亮,“她一定是想要刺殺蘇陌塵。也就是說無論她現在咋哪兒,她的目标是蘇陌塵。隻要蘇陌塵來到丘陵,她就會出現。”
想通了這一點,葉輕歌不由得激動起來,眼神微微有些濕潤了。
“蘇陌塵來到北齊後會被安排住進驿館,然後嘉和帝會爲他舉辦洗塵宮宴,所以雪兒一定會出現在這兩個地方。”她又焦急起來,“不行,絕對不能讓雪兒接近蘇陌塵,否則她會沒命的。流淵——”
她深吸一口氣,“将我們分布在丘陵的所有人脈都調動出來,不惜一切,保護雪兒的安全。”
“可是公主,這樣的話,您的身份也有可能暴露…”
“管不了那麽多了。”
葉輕歌眸色堅決,幽幽道:“而且那個時候,所有事情大概已經塵埃落定,我也不用繼續呆在北齊了。身份暴露更好,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還活着,日後回大燕,不是更加名正言順麽?”
她本來就沒想過永遠以葉輕歌的身份活着,她是燕宸,是大燕的長公主。即便換了一張臉,換了身體軀殼,她的靈魂依舊該回歸大燕。那是她的祖國,她的家。
“流淵…”她低低呢喃着,“我們流落他鄉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很快…很快我們就會回到古國國土,很快,我就會奪回我的大燕,很快…”
我就可以做回燕宸。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
早在國破那一日,她就已經不配做大燕的公主。
她是大燕的罪人。
但是,即便是贖罪,她便是死,也要死在大燕的國土上。那個地方有父皇母後還有皇兄皇弟的氣息,那個地方承載了她這一生所有的喜怒哀樂和愛恨情仇。
父皇,母後…
葉輕歌臉色有些白,眸中滿是痛楚之色。
父皇母後慘死,他們的遺體會受到怎樣的對待?她問過流淵,可流淵也不知道。
……
“恪靖。”
容昭負手而立,月光下容色清冷華豔,有一種懾人的冷冽。
“她現在是越來越不安份了。”
頓了頓,他又道:“安國公知道清妃被禁足了?”
“安國公回京途中已經和文宣王彙合。”
言下之意就是,文宣王自然會将此事透露給安國公。
容昭若有所思,“瑤姬呢?一直沒有與外界聯系?”
玄瑾頓時擡頭,“世子是懷疑…”
容昭呵呵輕笑,眼神卻有些高深莫測。
“當年皇上獨寵瑤姬,皇伯伯尚且不置一詞,爲何在臨終前要将她打入冷宮?”他嘴角一勾,神情晦暗莫測,“冷宮那地方守衛不嚴,最有利于和外界傳遞消息。”他眯了眯眼,“她一個别國公主,嫁到北齊九年,若真的一開始就居心不良,你說,她的目的是什麽?”
“這…”玄瑾百思不得其解,“屬下愚鈍,請世子明示。”
容昭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道:“或許很多人已經忘了,這位仙居公主的父親…”他端着茶杯輕輕搖晃,眸色比夜色更深,“楚懷王…曾是大燕的常勝将軍。據說楚懷王少年從軍,征戰四方,無往而不利。不僅僅是因爲他用兵如神武功高強,而是…”
他有頓了頓,語氣幽幽而低沉。
“他手裏有一支軍隊,僅僅一百零八人,但人人以一當百,身形詭異莫測,身手矯健敏捷,不止武功高強,且擅長陣法和各種獨門暗器。見過這支軍隊的人無一生還,也沒人看清過他們的樣子。因爲據說,這一百零八人,全身武裝,頭戴鐵帽,如嗜血鬼魅。是以外界稱其爲‘鬼煞軍團’。而自從楚懷王戰死,鬼煞軍團也消失匿迹,再也沒有出現。”
“我懷疑…”他幽暗的眸子劃過精銳的光,“這支軍團在瑤姬手上。”
玄瑾渾身一震,連聲音都變了。
“那瑤姬遠嫁北齊豈非别有居心?”
容昭眼神微微複雜,當年他離開的時候,燕宸來送他,讓他避其鋒芒。當時他心懷感動喜悅,後來仔細想想,以她當時對他的讨厭程度,怎麽會好心來提醒他?
他沒忘記,大燕在蘇陌塵之前有個驚才絕豔的太子。
當年宮宴之上,他開口求娶,那病弱少年一直安靜的坐着,眼神沉靜溫潤和善,卻給人一種深沉和壓迫的感覺。
直覺告訴他,當日燕宸的提醒,十有*是這位太子授意。
身爲政治階層又自小才貫古今以孱弱之軀震懾朝政天下的少年,他絕不相信那個人會那麽好心的讓自己的妹妹來提醒他遠離帝王殺氣。
那麽隻有一個解釋,那個人這麽做,一定有不爲人知的陰謀。
收斂鋒芒,遠離邱陵,然後秦夢瑤和親遠嫁東宮。
這一切的一切如此巧合而天衣無縫。
那麽多年,他沒有在京城,而在北齊毫無依靠的秦夢瑤卻在東宮如魚得水霸占恩寵。
不說其他,單說文宣王就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女兒在東宮備受冷落。
這個秦夢瑤,在北齊一定有自己的勢力。
除了鬼煞軍團,他想不到任何其他理由。
隻是,三年前他回京,卻沒查到任何蛛絲馬迹。
這個女人,不簡單啊。
想到此他又兀自一笑。
姓秦的有哪個是簡單的?
搖搖頭,“皇上如今癡迷瑤姬,後宮隻怕會再起風波。”他又想起安國公府,神情微微沉暗。
鸢兒,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我便成全于你。
他抿唇,而後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對玄瑾下了一個命令。
玄瑾震動,“世子!”
“照我說的去做。”容昭神情不改,“記得要幹淨利落,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迹,懂?”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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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皇宮便傳來消息,皇後中毒。
彼時嘉和帝還在早朝上和大臣商議蘇陌塵遇刺一事,聽聞這個消息,當即沉了臉,宣布退朝,便往後宮而去,留下朝臣面面相觑。
郭淮皺着眉頭,臉色還有些微的茫然。
容昭從他身邊走過,他下意識的喚了聲。
“穆襄侯且慢。”
容昭腳步一頓,回頭看着他,“丞相有何要事?”
兩人本就是親戚,按照輩分,容昭還得叫郭淮一聲舅舅。隻是如今在朝堂,公事爲重,那些稱呼自然也該糾正糾正。
郭淮看了看周圍三三兩兩的大臣,低聲道:“借一步說話。”……
确定沒有人偷聽,郭淮臉色才沉了下來。
“昨天瑤姬才被放出來,今天子鳳就中毒,這件事定有蹊跷。”
容昭神情懶散,“舅舅,你是皇後的生父,她遇刺受驚,于禮而言,你進宮探望也是人之常情。若有懷疑,一探便知。勝于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在這裏胡亂猜測。要知道,皇上可寶貝瑤姬得很。”
郭淮一怔,用一種探究的眼神打量容昭。
“這件事你不知情?”
容昭呵呵一笑,“後宮之事,我等是外臣,不便幹涉。舅舅知道的,皇上很是忌諱别人過問他的私事。”
“這哪裏是私事?”郭淮沉聲道:“皇後是一國之母,她的安危關乎國本,自然是國家大事。”
“唔。”容昭點點頭,神情卻不以爲意,“舅舅要這麽說也不無不可,所以我才讓你索性去一探究竟嘛。”
他懶散道:“不過舅舅見到皇上可小心說話。昨天瑤姬才被放出來,皇上給禮部那邊施加壓力,擺明了不想讓這事兒傳出去給大臣嚼舌根。所以皇後遇刺,皇上定然不希望此事和瑤姬扯上什麽關系。”
他微微一笑,“舅舅,你當知道這其中輕重。”
郭淮沉默半晌,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倒是什麽都知道,可又什麽都不管。瑤姬畢竟是别國公主,若真的誕下皇子,以皇上對她癡迷的程度,難保不會冊封她的孩子爲太子。我北齊皇室立儲并不迂腐保守,雖看重嫡長子,但庶子賢德,立爲儲君也能服衆。可偏偏這瑤姬身份特殊,若是…”
“舅舅。”
容昭不鹹不淡的打斷他,眼神微微加深。
“你想得太長遠了。這些事,自該有皇上操心。咱們做臣子的,隻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郭淮皺眉,目光不定的看着他,而後長長一歎。
“我知道子鳳有些事情做得太過讓你不喜,但她畢竟是你表妹,你…”
“舅舅。”
容昭神色淡漠微冷,“有些話我對她說過,如今再對你說一遍。無論她願不願意,既然已經進宮,就好好的做她的皇後,其他不該想的就不要想。若惹了禍,也隻能她自己承擔。”
郭淮一噎,容昭已經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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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中毒?”
葉輕歌收到這個消息很有些意外,“查出是誰做的?”
“嘉和帝已經授意溫貴妃徹查,所有證據都指向——”流淵沉聲道:“仙居公主。”
葉輕歌挑眉,“她不是受傷住在飛霞殿麽?怎麽會有機會去鳳銮宮給皇後下毒?”
“皇後今天去飛霞殿探望仙居公主,回到鳳銮宮後就暈倒了,太醫查出來是中劇毒。而且按照時間上算,正好是在飛霞殿中的毒。”流淵一闆一眼的說着,“皇後今早竟然親自喂仙居公主服藥,據飛霞殿的下人口供,當時仙居公主推脫,皇後爲安她的心,自己親自嘗試以證明無毒,仙居公主這才服了藥。沒想到皇後回去後就中毒,關鍵就是,皇後中毒,仙居公主卻平安無事。所有下人都說,皇後在飛霞殿連茶都沒有喝一口,隻沾了那碗藥。溫貴妃讓人查過了,那碗藥沒問題,可藥碗有問題。瓷碗底部被下了毒,皇後端要的時候,手指剛好觸及碗的底部,才會中毒。”
“即便如此。”
葉輕歌沉吟,“那也隻能證明有人要給瑤姐姐下毒,怎能證明是瑤姐姐對皇後下毒?按照規矩,皇後身份尊貴是後宮之主,誰也不可能想到她會屈尊給一個被貶的姬妾喂藥。這事兒怎麽算起來都隻能算巧合,而非瑤姐姐刻意爲之才對。怎麽就斷定是瑤姐姐做的?”
流淵皺眉,“因爲在仙居公主的丫鬟身上搜到了毒物,而準備給仙居公主的茶水含有解藥。”
葉輕歌漠然,輕歎一聲。
“好一個連環計。”她搖搖頭,“沒想到皇後爲了除掉瑤姐姐,會不惜對自己出手。”
“公主的意思是…那毒,是皇後給自己下的?”
葉輕歌不置可否,“舞笙不是個粗心大意的,她是瑤姐姐身邊的老人了,熬藥這種事自然應該她親力親爲。自幼生在皇宮,什麽肮髒的手段沒有見過?别說杯碗蝶瓷,便是熬藥的藥罐以及炭火都要仔細檢查。還有湯匙,藥材,都會一一核實。早些年我學醫,瑤姐姐和我一起幫皇兄調理身體,對醫學雖不如我精通,但也非泛泛之輩。作爲她的貼身丫鬟,舞笙也是懂幾分的。要是這點眼裏都沒有,在北齊九年,她們不知道早就被害死多少次了。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後事先準備了毒藏在指甲,趁端藥的時候抹在了碗底。毒藥觸及她的指腹,她自然就中毒了。時間地點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她嘴角一勾,眸色微微加深。
“不過在舞笙身上搜到的毒藥和茶水裏的解藥嘛,應該就不是皇後的傑作了。”
“公主是說,皇後有幫手?”
葉輕歌笑得高深莫測,“不是幫手,是主謀。後妃争寵這些手段已經屢見不鮮,嘉和帝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把瑤姐姐接到自己寝宮,因爲隻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保證無人敢對瑤姐姐動手。隻是他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出了岔子。”
“若真是這樣。能把眼線安插在飛霞殿,還不留痕迹的人。隻有…”
“容昭。”
吐出這兩個字,葉輕歌微微苦澀。
“他這是…要逼我承認自己的身份。”
流淵漠然。
“那公主…要不要出手?”
“爲什麽要出手?”葉輕歌反問,“我能想到的,嘉和帝也能想到。容昭本就是他心頭大患,此事又設計他心上人,他隻會更加惱怒容昭。”
她有些無奈。
容昭爲了逼她承認身份,是不惜一切了。
明知道嘉和帝忌諱他,還敢在老虎頭上拔牙,這不明擺着告訴嘉和帝他有僭越之心麽?
“别忘了,所有證據指的是那碗藥,不是瑤姐姐本人。而那毒,是在舞笙身上發現的。皇後不同于普通妃嫔,瑤姐姐現在又是待罪之身。敢給一國之母下毒,這事兒一旦查實,朝臣必定震蕩。到時候百官谏言,嘉和帝若是非要保瑤姐姐,就得找出一個替死鬼。而舞笙,剛好是這個最好的替罪羔羊。而且這件事不會這麽完了,畢竟受害人是後宮至尊皇後,斷不能輕縱。瑤姐姐就算洗脫了罪名,也得在百官施壓下重回冷宮。”
她一隻手托着下巴,思索着:“也就是說,容昭布下這個局是兩手準備。要麽我承認自己的身份,然後讓他放瑤姐姐一條生路。要麽我不聞不問,任其發展。最後的結果就是,舞笙死,瑤姐姐徹底被孤立。舞笙…”
她喃喃自語着,“斬斷瑤姐姐的左膀右臂,對他而言有何好處?他在懷疑什麽?冷宮…對了,就是冷宮!他的目的,就在冷宮。”
可冷宮到底有什麽不爲人知的秘密?
容昭,你到底在調查什麽?
……
鸢兒,你會承認麽?
容昭摩挲着手中碧玉發簪,心中如此想着。
……
溫貴妃出示所有證據以後,從前争鋒不斷的後宮妃嫔難得的團結一緻,紛紛請求重懲瑤姬。嘉和帝氣得面色鐵青,爲這事兒接連發罪了好幾個妃子。本想着殺雞儆猴,最起碼讓她們安分點。可沒想到,這次這些往日裏對皇後諸多建議的女人,這次卻死不松口,打定主意非要讓他把兇手繩之以法。
偏偏禍不單行,朝堂上随之附和,尤其被他警告過的禮部尚書,竟然第一個帶頭谏言。
百官逼迫,後宮施壓。
一時間後宮和朝堂一緻對外,非要緻瑤姬于死地。
嘉和帝面如死水,百般無奈之下,隻得把矛頭指向了舞笙。知道出這麽大的事兒隻殺舞笙一個丫鬟起不了多少作用,但最起碼緩和幾天再說。
然令他以外的是,本對此事不置一詞的秦夢瑤在此時站了出來,承認是自己對皇後下毒。
嘉和帝完全震驚了,看着跪在他面前面色淡漠的女子,幾乎都快不認識她了。
“瑤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知道。”
比起他的失态,秦夢瑤顯得很是鎮定。
“那日清妃手執匕首刺傷罪妾,皇後卻一力替清妃開脫,罪妾心有不服,才出此下策。一切都是罪妾的主意,和舞笙無關,但求皇上寬厚,不要遷怒于她。罪妾,感激不盡。”
“公主…”
舞笙都快哭了,拉着她的袖子說道:“明明不是您做的,您爲什麽要承認啊?公主…”
秦夢瑤不爲所動。
嘉和帝簡直難以相信剛才聽到的話。
“你說…是清妃刺傷你的?”
“是。”
秦夢瑤一直很平靜,“所以隻有罪妾才有此動機,請皇上明鑒,莫要牽連無辜。”
嘉和帝面色十分難看,以他對秦夢瑤的了解,自然不相信她會這麽愚蠢的給皇後下毒還留下證據。可她爲什麽要承認?就爲了保住這個丫鬟?
他心中抑郁而苦澀,爲了一個丫鬟,她都能犧牲如此地步麽?
他眼神複雜,“瑤兒,你可要想清楚。一旦謀害皇後之罪坐實,便是朕…也保不了你。”
秦夢瑤擡頭,淺淺一笑。
“本就是罪妾做的,皇上按律處置就是,罪妾毫無怨言。”
“不,不是這樣的…”
舞笙哭道:“皇上,是奴婢做的,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奴婢恨皇後娘娘搶走了原本屬于公主的正宮之位,還氣勢嚣張不把公主放在眼裏,所以奴婢…奴婢才心生歹念,對皇後下了毒…”
秦夢瑤輕輕歎息一聲,“沒有我的指使,你如何有膽子對皇後下毒?況且你我主仆,你做的,和我做的本無區别。後宮之怨,朝廷之怒,并非你一命可填平的。”
嘉和帝震動。
舞笙已經泣不成聲,“可是公主,您是冤枉的啊…”
“已經不重要了…”
秦夢瑤話還沒說完,董朝恩急切走進來,臉色有些白。
“皇…皇上…”
嘉和帝正一肚子氣沒處發,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更是怒火中燒。
“有話好好說。”
“是…是。”董朝恩跪在地上,惶然道:“瑤姬娘娘招供之事不知道怎麽就流傳到了宮外,現在丞相已帶着百官入宮,跪在朝聖殿外,請求皇上處置瑤…瑤姬…”
嘉和帝震怒,“他們敢?”
董朝恩沒敢接話。
秦夢瑤幽幽道:“皇上,事已至此,唯有把罪妾交出去,才能平息朝臣之怒。”
嘉和帝煩躁的走來走去,而後腳步一頓。
“容昭呢?也跟他們一樣?”
他眼底劃過一絲嗜血的冷意。
“穆襄侯并未進宮。”
嘉和帝皺着眉頭,面色并未因此和緩多少,反而更冷。
“他倒是摘得幹淨。”
正在這時,又有宮女走了進來。
“啓禀皇上,鳳銮宮那邊有人來報,皇後娘娘已經蘇醒。”
嘉和帝一怔,随即道:“擺駕鳳銮宮。”
他剛走了兩步又是一頓,回頭對秦夢瑤道:“你且安心在這裏住着,這件事朕會處理。”
……
嘉和帝終究沒有處置秦夢瑤,隻是礙于百官施壓,暫時将她禁足。
接到消息的葉輕歌有些意外,“朝臣後宮一起施加壓力,嘉和帝竟然不爲所動?”
她知道嘉和帝能夠獨寵秦夢瑤多年,必然是對她有幾分真情的,卻沒想到竟對秦夢瑤如此情深意重。難道他不知道,若他一意孤行,朝臣集體罷官,這可是要動搖國本的嗎?
葉輕歌沉默着,她忽然想起了父皇母後。
當年父皇執意爲母後空置六宮,朝臣也這般逼迫,父皇依舊不爲所動。雖然那時候她還沒出生,但也能想象那樣的場景有多震撼。
她曾以爲,這世間再無帝王能如父皇對母後那般專情不悔。
嘉和帝在她眼裏就是個陰險不擇手段的小人,卻不曾想,竟也是個情癡麽?
原來除了父皇,這世間還有皇帝不愛江山愛美人的。
“瑤姐姐…”她恍惚的說道:“無論她當年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嫁到北齊來的,今日這個男人能爲了她與整個朝堂後宮作對,也不枉她千裏迢迢遠嫁而來了。”
……
晉王府。
容昭臉色很沉,“他什麽時候能把時時刻刻對我的顧忌懷疑放在那個女人身上?當真以爲有我給他守着這個江山他就肆無忌憚了麽?”
他悲哀的閉了閉眼。
容家的男人是不是都被人下了詛咒,一個個的都認準了一個女人?
先帝如是,他父王如是,他如是。現在就連那向來心思深沉狹隘的少年帝王,亦如是。
“蘇陌塵到哪兒了?”
“一直在燮城,沒有前行。”
容昭皺眉,“恪靖那點小伎倆,蘇陌塵還不看在眼裏,他爲何一直…”
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猛然站了起來,急急往外走。
以蘇陌塵的能力,要揪出溫雲溪刺殺的把柄簡直易如反掌。已經到達北齊境内,他本爲大燕的攝政王,在北齊遇刺,這筆賬若是算起來,北齊得給個說法。而他一直遲遲沒有行動是爲什麽?如今秦夢瑤被查出謀害皇後,無論出于國之大義或者其他,蘇陌塵不可能冷眼旁觀。
那麽要救秦夢瑤,隻有一個辦法,以相等的條件交換。
以不追究兇手爲條件,要求朝廷後宮同樣不追究皇後中毒一事。
……
容昭急急入宮,可依舊晚了一步。
就在嘉和帝去看皇後的時候,燮城八百裏急報已經傳至宮廷,蘇陌塵親筆書信。嘉和帝看完信後立即召集丞相以及六部尚書在禦書房議事,容昭到皇宮的時候,便看見郭淮一臉陰霾的出來。
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
秦夢瑤無罪,依舊住在飛霞殿。皇後的毒也已經解了,嘉和帝不痛不癢的殺了幾個宮人算是給了這件事一個很好的交代。
從此,朝廷,後宮,再不許對此事有任何微詞。
……
踏進禦書房,容昭看着嘉和帝,首次對他露出冰冷至極的眼神。
“放了瑤姬,失了百官臣民的心。這比買賣,很劃算?”
他語氣譏诮而諷刺,絲毫沒有平日裏的恭敬。
嘉和帝也滿面陰沉,一揮袖将桌子上的奏章打翻在地,沉沉看着他,“别以爲朕不知道你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容昭,不要挑戰朕的底線。”
容昭神情更爲嘲諷,眼神微微有些疲倦。
“是你一直在挑戰我的底線。”
嘉和帝微震,怒氣更甚。
“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沒忘。”容昭看着他,平靜的眼神包含彼此才能看得懂的意味深長和不爲人知的陰暗,“我一直沒忘自己的立場。可是皇上,你已經快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你——”
嘉和帝驚怒的看着他,這個人從小怪張無忌冷傲不羁,偏偏又少年功成名就天下敬之。
若不是因那件事,他們之間,隻怕連這表面的和睦都做不到了吧。
想起了舊事,他微微有些恍惚。
“小昭,你恨麽?”
很突兀的一句話,容昭卻聽得懂其中含義。
他垂下眼睫,半晌,譏笑一聲。
“你指的是誰?恨你,還是…你的父皇?亦或者我身上流着的血液,亦或者我頭上冠着的姓氏?”他笑得自嘲而微微哀涼,“我,有立場恨麽?”
嘉和帝再次一震,目光有些複雜。
容昭似乎累了,“放心,容家的江山,我會守住。你想要的朝廷局勢,我也會幫你穩固。隻是——”
他忽然眸如利劍,冷而堅決的看着嘉和帝。
“容煊,你聽着,這是最後一次。”自參軍以後,這麽多年以來,他第一次對這個少年帝君直呼其名,“我最後一次容忍你爲了那個女人一再退讓。我不管她是你什麽人,在你心裏是什麽地位。從今以後,隻要她的所作所爲有半分危害北齊江山,我定不手軟。”
他說完轉身就走,身後傳來嘉和帝低低的聲音。
“不手軟麽?那麽葉輕歌呢?你是不是也如此決絕?”
容昭霍然回頭,目光大熾。
“你若敢動她分毫,我便敢讓北齊江山易主。”他沉沉看着微驚的嘉和帝,語氣似地獄來的修羅,“你知道的,我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
嘉和帝怔怔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頹然坐了下來。
北齊江山易主?
呵呵…
是,容昭做得到。
他知道,憑容昭的能力,若是想要這個皇位,簡直輕而易舉。尤其是…
他眼神沉了沉,立即起身,沒讓任何人跟随,直接去了永壽宮。
茗太妃看到他來,很是訝異,而後立即媚笑着迎上去。
“今日怎麽有空過來了?”
嘉和帝一把推開她貼上來的柔弱無骨的身子,冷眼看着她颦眉的動人模樣。
“交出來。”
茗太妃還在訝異他今日的冷漠,聞言一愣,而後慢慢展開了笑容,眼神卻冷了幾分。
“怎麽?等不及了?”
嘉和帝看着這個美麗而浪蕩的女人,眼神裏毫不掩飾的深切痛惡。
“江憶茗,不要以爲朕不敢動你。”
茗太妃眨了眨眼,故作無知道:“皇上今日是怎麽了?火氣這麽大?哦~”她似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道:“皇後被奸人所害險些丢了性命,後宮妃嫔以及朝臣都逼皇上處置真兇,皇上舍不得殺自己的心上人,所以心情不好也是正常。不過哀家聽說,這件事不是很好的處理了麽?怎麽皇上還這麽悶悶不樂的?”
嘉和帝冷着一張臉。
“朕再說一次,把東西交出來,否則——”
“否則怎麽樣?”茗太妃依舊不爲所動,微一挑眉,眉梢眼角流露出勾人的魅惑風情來,直欲勾他的魂魄。
“煊兒,是不是在瑤姬那兒受了氣?”她又咯吱咯吱的笑,重新貼過去,在他伸手推開自己之前死死的圈住他的脖子,眸子裏媚色兼冷意流轉如水,低低冷聲道:“從前你可不是這個态度。怎麽,現在覺得膩了?想擺脫我了?哼,我告訴你,休想。你身上已經貼上了和繼母苟合的标簽,這輩子也别想摘下。”
“你——”
嘉和帝冷怒的瞪着她,眼神裏千萬把鋼刀嗖嗖飛出來,似要将她千刀萬剮。
茗太妃冷笑一聲,雙手用力,逼他與自己直視。
“我就知道把冷宮裏那個女人放出來你就會不聽話。”她又低低媚笑起來,在他耳邊魅惑道:“我知道,瑤姬那個女人不解風情,不過就是個不懂事的女人罷了,冷着她幾天也就聽話了。”
她邊說着,一隻手去撫摸他的胸前,帶着熟練而魅惑的姿态引誘着他。
“你知道的,我向來是最疼你…啊——”
還沒說話,嘉和帝猛然将她推倒在地,怒罵:“賤人!”
宮人早已被趕了出去,此時屋子裏隻有他們兩人。茗太妃被他大力推倒,沒有人扶,她擡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臉憎惡痛怒的嘉和帝,眼神漸漸冷了下來。
“是,我是賤人,那和賤人苟合的你,算什麽?”
嘉和帝氣得胸口上下起伏。
茗太妃妖娆的笑,慢慢支撐着站起來,嘲笑而輕蔑的看着他布滿痛楚的眼睛。
“怎麽,那個小妖精出來了,你就爲她守身如玉了?呵呵…我告訴你,晚了。容煊,你早就已經髒得洗不幹淨了!”
“閉嘴。”
胸口積壓的怒氣隐忍痛楚徹底被她激發,嘉和帝控制不住的上前,死死的抓着她的脖子,赤紅着雙目猶如地獄裏來的魔鬼。
“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你給我閉嘴。”
脖子被他緊緊掐着,茗太妃臉色開始漲紅,呼吸有些不順暢,卻依舊笑着。
“被我說中了?難…難堪是嗎?呵呵…”
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她快要窒息了,出氣開始困難,她有些害怕了,“放…放手…”
嘉和帝現在滿心的怒火,哪裏會聽她的?看着這個女人在他手上掙紮,他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殺了她,殺了她就沒人再要挾他了。
對,就是這樣。
心頭一旦劃過這樣的想法,便無法根除,手上的力道在慢慢加重。
茗太妃清楚的看見他眼底的殺氣,頓時心中一驚,手腳并用的捶打掙紮,“放…放開…容煊…你…你不想…知…知道…你父皇臨終前…最後…的…遺诏了…嗎…”
仿如驚雷砸下,嘉和帝猛然一震,看着在自己手中快斷氣的女人。他忽然受驚一般松了手,退後兩步。
茗太妃總算脫離他的桎梏,身體早已沒了力氣,倒在軟榻上,捂着胸口大聲咳嗽。
脖子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楚讓她清楚的意識到,這個男人剛才是真的想殺了她。
驚怒和害怕同時劃過腦海,她擡頭看着他陰晴不定的容顔,又呵呵笑起來。
“怎麽,害怕了?還是不甘心?被人扼住喉嚨不敢反抗的滋味,如何?”
嘉和帝站在原地,沉沉的看着她。
看着他明明恨極了自己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茗太妃很是得意。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江家的女人,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你父皇如此神魂颠倒冷落你母後麽?你不是一直不甘心,不甘心江憶薇奪走了你父皇的心,而我,奪走了你父皇的寵愛,讓你母親獨守空閨多年麽?呵呵…”
她休息夠了,又慢慢的站起來,走到他面前,道:“現在你知道了吧?江家的女人,無論是容貌也好,手段也罷,都能讓男人臣服在腳下。”
她妩媚風流而得意睥睨的笑着,“容煊,你招惹了我,這輩子就别想從泥沼裏爬出去。我告訴你,我死了,你父皇留下的那道遺诏馬上就會公布天下。到時候,我看你還如何守得住你這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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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悠然常說,女人寵男人天經地義,當那一抹溫軟入懷,幸福得便是天上的璀璨星辰都想親自摘下來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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