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畫扇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她這番話得罪了容昭。
容昭站着不動,眉目鮮明如畫,瞳仁卻黑得如化不開的墨,頗有深意般的看着她。而後轉身上馬,淡淡道:“送她回去。”
“是。”
玄瑾坐上車轅,駕車而去。
容昭沒走,看着逐漸消失在夜色深處的馬車,又擡頭看着冷冰冰的朱紅色宮門,嘴角噙起淡淡的譏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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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辰,街上已經無人,車輪咕噜咕噜的聲音在夜色裏格外突兀。
畫扇擔憂的看着葉輕歌,“你先睡一會兒吧,到了奴婢叫您。”
葉輕歌半阖着眸子,心口上那股疼痛還在繼續。她手指動了動,想着剛才容昭的目光,他看見她手臂上那些還未痊愈的傷痕了吧。
“小姐。”
畫扇看了看外面,小聲說道:“奴婢覺得,昭世子挺關心小姐的,不然也不會讓貼身護衛送咱們回府。”
葉輕歌隻是笑笑,不說話。
畫扇也沉默了。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了下來。玄瑾在外面道:“葉姑娘,到了。”
畫扇扶着葉輕歌下了車,回頭溫和的對他笑笑。
“多謝。”
玄瑾垂眸,“世子吩咐,葉姑娘不必客氣。”擡頭看了眼她的臉色,子時已過,葉輕歌的心悸之症已經緩和了下來,隻是神色還有些疲倦虛弱。
“告辭。”
他說完便坐上車轅,駕車而去。
侯府大門并未關閉,守門的小厮卻早已昏昏欲睡,一個打盹,突然醒了過來。一眼看見葉輕歌主仆,立即站起來。
“大…大小姐,您回來了。”
畫扇冷哼一聲,小心的扶着葉輕歌走了進去。
……
卻說容昭帶葉輕歌入宮後,葉輕眉雖暗恨在心,卻也不敢在長甯侯面前放肆,忍着一腔怒氣回到自己的聽雨閣,便一揮袖打碎了一個價值不菲的琺琅彩嬰戲雙連瓶。
“葉輕歌,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勾引昭世子。”她氣急敗壞的怒罵,完全沒了平日裏的端莊溫婉,柔美的面容上滿是扭曲的恨意和嫉妒。
“娘,您一定要給女兒做主,一定要把那個賤人趕出去,我讨厭見到她,我讨厭她…”
樓氏揮退了一屋子的丫鬟,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
“眉兒,你先冷靜一點。”
葉輕眉卻是十分激動,“您讓我怎麽冷靜?她一個掃把星,憑什麽跟我争?憑什麽一回來就耀武揚威?憑什麽憑什麽!”
她近乎瘋狂的嘶吼。
樓氏皺眉,輕喝一聲。
“這種話别讓你父親和你祖母聽見,即便她再不你祖母和父親待見,但也是你的姐姐。你祖母最是重規矩,你切莫失了分寸。”
葉輕眉委屈的紅了眼眶,拉着她的手道:“娘,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咱們好不容易把她趕走了,她爲什麽還要回來?沒了廣陵侯府做靠山,卻又得了晉王府這門婚事。您讓我如何甘心?她一個災星,連安國公府都不管她了,爲什麽就那麽好運?爲什麽?”
樓氏面色也有些陰郁,幾乎是咬牙道:“江憶薇,你死了都還要和我鬥。”
葉輕眉哭聲一頓,不解道:“娘,您在說什麽啊?”
樓氏冷笑,眼神如地獄勾魂惡鬼,語氣有些輕嘲和輕蔑,更多的是憎惡和嫉恨。
“你知道先帝爲何沒封後?”
葉輕眉搖頭,“爲什麽?”
樓氏眼神更冷,一拂袖清聲道:“那是因爲先帝喜歡的人,是江憶薇。”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從牙齒裏蹦出來的。
葉輕眉驚得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喏喏道:“娘,您…您說什麽?”
樓氏卻沒解釋,她站起來,一身绫羅綢緞豔麗而逼人,頭上朱钗閃爍的光如同她的眼神,冰冷而狠毒。
“江憶薇死了,卻還要留個禍害給我添堵。”她氣得臉色鐵青,早已失了平時的溫婉良善,寬厚大度,恨聲道:“一個葉輕歌算什麽?當年江憶薇都敗在我手上,何況一個黃毛丫頭。哼,等着吧,我不會讓葉輕歌搶走本該屬于你的東西。”她握着葉輕眉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将她的手指給捏碎,似乎在宣洩或者證明什麽一般,道:“侯府嫡女的位置是你的,世家貴族的光榮也是你的,晉王世子妃,也隻能是你的。”
葉輕眉一喜,立即溫順的靠近她,撒嬌道:“娘,就知道您對女兒最好了。”
樓氏拍拍她的肩,眉目深沉如夜。
許嬷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夫人,剛才門房的人來報,大小姐已經回來了。”
樓氏眼底精光一閃,漫不經心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等。”樓氏忽然又想起了什麽,“叫蘭芝過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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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汐閣。
畫扇扶着葉輕歌坐在美人榻上,“小姐,您現在好點了麽?”
“嗯。”
葉輕歌漫不經心的點頭。
“那您先休息一會兒,奴婢到廚房給你做點吃的。您累了一天了…”
“不用。”
葉輕歌淡聲打斷。
“可是小姐,您這樣…”
葉輕歌閉了閉眼,她的心悸并非生來就有,而是随着重生才有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麽,或許是因爲重生有違自然規律,也或許是她的靈魂無法适應這具軀殼。她更不知道,這種病會持續多久,是否會折損她的壽命。
不過,這不重要。
前世她紅顔絕豔,卻命薄如紙,含恨而終。
今生既然老天爺給她重生的機會,她自然要好好珍惜。
“你去榮安堂禀明一聲,今日天色已晚,輕歌怕擾了祖母休息不敢拜見,明日再給祖母請安,望祖母莫怪。”
長甯侯府的人雖然不待見她,但作爲晚輩的禮節卻不能失,這是規矩。
而老夫人最重規矩。
畫扇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