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歌柳眉微蹙,“您不是餓了?”
容昭擡步往外走,“不吃了。”
葉輕歌無奈,“世子,您忘記結賬了。”
容昭腳步一頓,下意識把手放在自己胸口處。恍惚間昔年記憶重疊,出生貴族的少男少女不知人間疾苦,無論何時身邊丫鬟奴仆環繞,出門從不帶錢。結果就導緻一個人在外吃了馄饨沒錢付賬,兩人面面相觑。最後她果斷的拔下頭上一枚碧玉發簪抵賬,他盯着那隻價值不菲的玉簪,眼神裏精光閃爍。
在她離開後,他便又回去找了那家店的老闆,威逼利誘把那玉簪贖了回來,一直貼身藏着。
……
他緩緩回身,眼神漆黑如夜,沉沉如看不見的海底深淵,帶幾分淩厲和懷疑。
容貌五分相似,神态相似,言行舉止也相似。隻是少了那年初遇的靈動活潑以及灑脫肆意,更似回到宮廷以後端莊優雅的燕宸公主,美麗聖潔,讓人隻可遠觀不可亵玩焉。
“玄瑾。”
他蓦然回頭,沉聲喚道。
一個黑影瞬間出現在身後,恭敬道:“世子。”
“去尋一輛馬車來。”
“是。”
玄瑾閃身消失,不多時便牽着馬車緩緩走來。
容昭結了賬,再要了兩碟點心,對還坐着的葉輕歌道:“上車。”
葉輕歌挑眉,眼神裏有細細流光閃爍。
剛才還讓她和他同乘一騎,現在就不願讓她近身了。
她也不多言,默默的走到馬車旁,悠然一股綿柔之力傳來,将她拖上了馬車。玄瑾坐在車轅上,駕車而去。
葉輕歌依靠在車璧上,臉上笑容淡了幾分,微微恍惚而沉寂。看着小桌上精緻的點心,已經沒了胃口。
……
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宮門口,宮門的侍衛一看見容昭,都有些驚訝,然而依舊恭敬的行禮。
“參見昭世子。”
容昭翻身下馬,一手掀了車簾。
“下來。”
葉輕歌跳下馬車,見他随手扔了什麽牌子給侍衛,侍衛立即垂首退開,葉輕歌便跟着容昭走了進去。
待兩人身影消失不久後,安德海才急急而來,滿頭大汗的問守宮門的侍衛,“昭世子呢?”
“已經進宮了。”
安德海罵了聲壞了,又急匆匆而去。
……
皇後早已得了容昭親自護送葉輕歌進宮的消息,當即怒而揮袖,茶杯碎落一地,鳳銮宮的宮女也随之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
皇後背對着衆人,單薄的身影有些落寞和蕭條,卻依舊故作冷漠。她低啞的吩咐,“把這裏收拾幹淨,宣他們進來。”
“是。”
女官花若揮退了衆人,走到她身側,低聲喚道:“娘娘…”
皇後怔怔的坐着,忽然問:“花若,你說,她會不會是第二個燕宸?”
花若一震,而後堅定道:“不會。”
“是嗎?”
皇後凄然一笑,眼神裏蔓延着無限的凄楚和荒涼,疲憊的向後靠了靠。
“三年了,自先帝駕崩後,他三年都未曾踏足宮廷半步。如今,就爲了一個葉輕歌,他卻能做到這個地步。”
堂堂皇後,後宮之主,此刻威嚴盡褪,滿目蕭索哀涼,說不清的脆弱,道不盡的悲傷。
“爲什麽?他可以對秦夢凝情有獨鍾非卿不娶,也可以維護葉輕歌親自護送。卻獨獨對我那般殘忍,甚至連多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她眼中有凄楚的淚痕閃爍,流盡深宮女子一生悲涼。
“娘娘。”花若眼中有歎息有憐惜有不忍,最後都化爲冷靜,沉穩道:“您得記住,您是皇後,是整個北齊最尊貴的女人。您的夫君是天子,您心中記挂的,也應該是陛下。除此以外,其他的都是浮雲。”
皇後嗤笑了聲,聽到腳步聲,表情悠然凝滞,擡頭望過去。
朱紅色大門屹立森嚴,門口宮燈搖曳生輝,灑落的光芒華麗而璀璨,昭示着皇宮的富麗奢華。而随着那一前一後慢慢走近的男女,周圍原本炫目的光瞬間暗淡了下來,全都彙聚在那兩人身上,刺得她眼睛一陣生疼。
他依舊還是那般容光霁月,風華獨具。而他身邊的女子,盡管穿着素淨淡雅,卻依舊掩不了絕色姿容,眉眼華光溢彩,沉靜優雅。
遠遠看過去,赫然便是一對金童玉女。
這個認知讓她胸腔裏幾乎立即升騰起灼熱的怒火和妒火,手指顫巍巍的險些将指甲捏碎。
容昭停在門口,并沒有走進來,對着她遙遙抱拳,道:“後宮重地,微臣不便踏入,在此參拜皇後娘娘,願娘娘長樂金安。”
皇後悠然手指收緊,目光幽怨而憤怒。
都到了她的殿門口,卻依舊連見她一面都不願意麽?
容昭,你夠狠。
她深吸一口氣,懶散道:“今兒個昭世子怎麽有空進宮來了?”
容昭波瀾不驚道:“聽聞娘娘深夜召見微臣的未婚妻,長甯侯心系愛女安全,微臣便護送她進宮。”
皇後手指驟然握緊,眼底閃過一絲森冷的淩厲,又漫不經心道:“是嗎?本宮聽說先皇給你賜婚,便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子能得先帝看重許你爲妃。不成想,你竟如此憂心,莫不是擔心本宮爲難她?呵~你何時這般憐香惜玉了?”
面對皇後的冷嘲熱諷,容昭神情不卑不亢。
“娘娘仁厚,自然不會爲難無辜。”
皇後微怒,“你——”
容昭不卑不亢的打斷她的話,“娘娘要見的人微臣已經帶來了,若沒其他的事,微臣便送她回府了…”
皇後驟然站起來,拔步上前,撥開珠簾,露出一張豔麗而怒火熊熊的面容。
“你便這麽護着她?”
她一走出來,葉輕歌便伏跪在地。
“臣女葉輕歌,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她這一開口,皇後立即注意到她,一眼看見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顔,胸中怒火更甚,一巴掌就揮了過去。然而在半途中被人死死抓住,容昭低而微怒的聲音響起。
“你還要任性胡鬧到什麽時候?”
花若大驚失色,忙跪在地上,“世子息怒…”
“閉嘴。”
容昭低斥一聲,沉沉的看着皇後,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加重。
“你記住,這是最後一次。若再有下一次,别怪我無情。”他說罷就松開了她的手,一把拉起葉輕歌,轉身就走。
皇後被他推得撞在桌角上,見他要走,悲憤大喊一聲。
“容昭,你當真要娶她?”
容昭腳步不停,周身散發着冷沉的怒氣。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好好的做你的皇後,不該想的别想,不該做的别做。打理好後宮,皇上自會善待于你。”
皇後慢慢的站起來,推開上前扶她的花若,看着他漸漸消失在黑夜裏的背影,凄聲道:“你以爲我想做這個皇後嗎?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姑姑是想讓我嫁給…”
容昭悠然轉身,眼神裏怒火再也無法抑制。
“郭子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