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頭看了看他,想了想道:“你突然把花瓶摔了,很可惜。”
他微微皺起眉頭:“可惜?”聲音裏充滿了疑問。
“這花瓶很貴重,在外面可以賣一個好價錢,你就這麽摔碎了,實在是太過可惜。”我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然後擡頭看他。
他愣了愣,沒想到我會從值錢這個角度出發,大概在他的眼裏,摔碎一隻花瓶,和摔碎一隻茶杯,并沒有任何差别。
他從小錦衣玉食,沒有金錢的概念。
但是我不一樣,雖自幼在山中修行,也時常聽祖母說起人間的悲歡離合。聽的多了,我總結了下,幾乎都是與銀子有關。
但凡銀子充足的人家,煩惱會比沒有銀子的人家,要少的多。
因此,當去王妃那裏受訓,被别的丫鬟陷害,打碎了一隻茶杯時,我腦子裏想的是,這隻茶杯貴不貴,我能不能賠得起,如果把我賣了也賠不起,可如何是好。
幸好,王妃并沒有追究摔碎茶杯的事,隻是讓我罰跪了兩個時辰。
罰跪兩個時辰而已,算不得什麽。
隻是因爲罰跪,錯過了午飯,讓我很是惋惜。
幸好,今天晚上有宵夜,我又高興起來。
他搖搖頭:“區區一個花瓶,碎了就碎了,哪裏有人的性命重要,以後王妃要是趁本王不在,再責罰你,你一定要記得反抗。”
我沉默了半晌:“王妃要責罰我,我如何能反抗?”
他聽聞我如此說,沉吟了半晌,從懷裏掏出一枚小巧的玉佩遞給我道:“你就把這個挂在脖子上,如果王妃責罰你,你就把這個玉佩掏出來給她看,她自然就知道了。”
我接過玉佩,通體碧綠,裏面隐隐有氣流在流動,一看就知道是極品玉翠,這樣的玉佩,如果經過開光,有可能裏面會孕育出靈物。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個可以通靈的寶物。
别說在凡間了,就算在我們那裏,這都是稀罕物。
可是,他毫不猶豫地掏出來,遞給我,這份情誼,如果我接了,就是要承受這一份因果。所以,我猶豫了,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摸了又摸,還是遞給他。
他挑了挑眉,看着我,滿臉的詫異。
我很糾結,這因果,不能再深了。他救了我,我得報這個恩,還了這個果,我才能道心通明。
可是,如果在這報恩的過程中,他對我的好,超過了我對他的好,這份因就會越來越深,無形中,我就會與他糾纏地越來越深,到最後,就很難簡單地用以身相許去了結這份因果了。
而越陷越深的因果,隻會在我追求大道的路上,布滿荊棘。
所以,我一開始拒絕是很明智的。
隻是他的不解,詫異,又讓我搖擺起來。
如果此刻不接,是不是又會傷了他的心,這也是我所不願意看見的。
“爲何又還給我了?”他的聲音響起。
我猶豫了許久,終于開口道:“這玉佩一看就是精貴物,我是一個粗使的丫鬟,萬一在幹活的時候磕着碰着了,那我可賠不起,所以……”
他聽我這麽說,笑了,道:“你站起來。”
此刻,我是坐在椅子上,等着夜宵的。
聽他這麽說,我隻好站起來。
他走到我對面,我正好可以看見他的脖子,他大概高我一個頭。
他拿着我剛遞還給他的玉佩,擡手把繩子挂到了我的脖子上,一瞬間的氣息,讓我有些失神。
我就這樣僵硬地讓他把玉佩戴到我脖子上,并沒有出聲阻止,這也讓我與他的緣分越纏越深。
他看見我配合的聽話模樣,笑了,獎勵似的拍了拍我的腦袋道:“這玉佩,可要保管好了,關鍵時刻,能救你的命。”
我擡頭沖他笑了笑,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再救我一次,那我能拿什麽還你呢。
但我依然乖巧地點點頭:“好,我一定好好保管好它,讓它做我的護身符。”
他很滿意護身符這個稱謂,轉身走到桌子前坐下,自己給自己斟茶。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雖然入手是冰冷的,但是感覺戴上以後,整個人處于一種溫和的氣息當中。
普通人尚且感覺不出來,但是我知道,這應該叫防護罩。
通俗來說,就是防止一些惡靈小妖之類的,沖撞人類身體的一種寶貝。
于是,我越發不安起來,知道了這個功能,那這枚玉佩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很可能就是王爺的象征,畢竟這樣的寶貝,并不多見。
索性,我也期期艾艾地坐到椅子上,問道:“王爺,這玉佩,對你來說,是不是很重要?是不是你身份的象征?”
他扭頭看了我一眼道:“孺子可教也。”
“那這麽貴重的物品,你給我,不太合适吧,如果被别人知道,我……”我話還沒有說完,被他揮手打斷了。
“我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沒有人可以質疑。你就安心戴着,等什麽時候你真正安全了,再還給我。”
既然他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太拂他的意思。
于是,我也安心地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屋内,就我和他,氣氛很好,很溫馨。
我與一位當朝的王爺,坐在同一個桌子旁邊,一起飲茶。
尤其,我還是一身的丫鬟裝扮,雖然我知道,這樣是極不合規的,如果被容嬷嬷看見,大概又要拿柳條抽我了。
王爺飲茶,我作爲丫鬟,應該站在身後,小心伺候着,哪能像主子一樣,與王爺并排而坐。隻是他不說什麽,我也不去做那破壞氛圍的事。
很快,外面響起了吵鬧聲,仔細聽,是王妃的聲音。
我一愣,趕忙站起來,站在他旁邊,做服侍的模樣。
他看見我這樣,歎了口氣道:“你能不能争點氣,不要像老鼠見到貓一樣。”
我讪讪道:“王妃深夜前來,不知道爲何。”
“還能爲何,肯定爲了容嬷嬷,本王讓人帶容嬷嬷來,難道是爲了和她喝酒聊天嗎?”
“那王妃現在來了,你豈不是?”
“呵呵,本王要做的事,王妃來了,就沒事了?正好讓她看看你的玉佩,先放到衣服裏面,别着急拿出來。”
好期待,等會要打起來嗎?
我站他這邊。
外面王妃的聲音響起:“你們這是做什麽?我是王妃!我要進去見王爺!”
門口的侍衛道:“王妃息怒,王爺吩咐了,不允許任何人進去,除了容嬷嬷。”
王妃道:“放肆!我是王妃,你們幾個小小的侍衛,居然敢阻攔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侍衛道:“王妃息怒,王爺的吩咐是軍令,我們不敢不從。”
“好好好,很好,那本王妃就站在這裏,等着王爺出來見我!”王妃恨恨道,“本王妃站在這裏,總可以吧。”
然後就聽見容嬷嬷的聲音:“王妃,王妃,你要給老奴做主啊,老奴并沒有虐待丫鬟,一切都是按照王府的規矩行事的。”
王妃淡淡道:“容嬷嬷,你放心,既然是本王妃吩咐你做的,就斷然沒有别人敢懲罰你。”
這時,有侍衛進來禀報:“王爺,王妃也來了,不允許屬下帶容嬷嬷進來。”
他頭也不回道:“你拿的是王府的俸祿。”
侍衛一驚,趕忙低頭道:“屬下明白。”
很快,大門外就響起了容嬷嬷的聲音:“王妃,王妃……唔……”
我悄聲對他道:“這樣好嗎?這不是加深了你與王妃之間的矛盾?隻是小事,沒必要……”
他揮手打斷了我的話:“本王隻是要讓外面的人明白,本王的人,是不允許任何人動的,哪怕一隻貓,一隻狗都不行。”
我愣了愣,我與貓狗相比嗎?
真是太擡舉我了。
容嬷嬷被侍衛帶了進來,進來後,看見屋内隻有我與王爺,立刻跪下,磕頭,這頭磕得可特别實誠,都能聽出響聲。
他也不說話,就讓容嬷嬷這麽磕着頭。
我眼觀鼻,鼻觀心。
這事與我無關,我隻是一個引子。
磕了十幾個響頭後,容嬷嬷說話了:“王爺,王爺,老奴錯了,老奴錯了。”
我以爲我聽錯了,她剛才在外面還叫嚣着,說自己冤枉,怎麽這會子就認錯了?王妃可是能聽得見她說話的。
他嘴角泛起一個弧度,道:“你錯了?”
“老奴錯在不該嚴加管教,不該按照王府的規矩教導,這都是老奴的錯。”
他點點頭:“知道錯就好。”
嗯?我又以爲我聽錯了。
怎麽,容嬷嬷又說得對了?簡直莫名其妙。
他喚住旁邊的侍衛道:“把容嬷嬷拉出去,用柳條抽三個時辰,少一分鍾,都不行。”
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是要了容嬷嬷的半條命啊。
而且,王妃那邊,王妃……
果然,外面響起了王妃的聲音:“你們這是做什麽,你們要帶容嬷嬷去哪裏?”
“王爺,王爺你出來啊,臣妾有話要說。”
我看了看他:“出去嗎?”
他淡淡笑了::“急什麽,等夜宵吃完,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