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保護的那個人是我,雖然我原本應該感激涕零。
可是我不是凡人,我不是!
他身上居然有軟劍?我居然都不知道。當時在馬車上,我可是,可是……我在他身上蹭了又蹭,摸了又摸,硬是沒摸到任何其他東西。
除了……
卻原來……
“她不過就是想采陽補陰,你讓她采采就是了,做什麽要惹這麽多事。”我十分惱火,異常憤怒,瞪大眼睛怒吼起來。
隻見他此刻手持軟劍,警惕地望着突然退去的芸娘,眼尾都沒甩我一下。
倒是芸娘大笑起來,甚至都笑出了眼淚。
“哈哈哈!哈哈哈!”
“你要是難過,你就哭出來,我不會瞧不起你!”我覺得芸娘的笑聲比哭聲還要難聽,忍不住開口道。
“奴家爲什麽要哭。”芸娘擦了擦眼角邊流出的淚水,“他一心爲你,你還吼她,奴家簡直比什麽都開心,奴家特别開心。”
她還特别強調她很開心。
可是爲何,她的笑容裏,一點笑意都沒有,卻讓我感受到了刻骨的悲傷。
“你不要做出這副警惕的模樣,既然你手上有聖物,奴家也傷不了你,不如我們好好聊一聊。你爲何手上有聖物,尋常的王爺可不會有這個東西,你們之前說的,遇見了那位容貌和我一樣的姑娘,是不是真的?”
芸娘的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在火燭的照耀下,絕美的容顔布滿了哀愁與,相思。
雖然芸娘這麽說,但是他并沒有放松警惕,而是用軟劍在我們周圍畫了一個圈子。
一個圓形的圈子,正好可以把我們包圍起來。
這個圈子有用嗎?我滿腦袋疑問,好歹弄點符咒什麽的,才像樣吧。
芸娘看見他這樣的做法,眯起了眼睛,神色開始變得凝重起來:“沒想到,你還是道教高徒。”
嗯?我又開始不懂了。
畫個圈就是道教高徒了?
道教專門教人家怎麽劃圈子?
不是,一個堂堂王爺怎麽會道術,王爺不應該學習治國之法,輔佐皇上管理天下嗎?
最主要的是,我們狐妖一族,對道士散發出來的氣息,特别敏感。我這一天都和他待在一起,同吃同睡,壓根沒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有關法術的氣息,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
沒理由,芸娘能看出來的東西,我看不出來啊。我比芸娘道行要深的多,尤其是吸收了《道德經》的能量以後,每運行一周天,内力就增進一絲,日積月累,這将是一個很恐怖的增長。
假以時日,怕是祖母都不會是我的對手。
沒想到的是,他微微一笑:“雕蟲小技,不足挂齒。這不過是某位道長教本王的防身之術罷了。”
“是奴家看走眼了,沒想到,這三清殿裏,還能出你這樣的人才,奴家要早知道你如此厲害,定不會想着要與你共度春宵。”
“這裏真的是三清殿?”我出聲道。
“大殿上不是挂着牌子的嗎?”芸娘嘴角微翹,“難道你不識字?”
“……我……我确實不識字……而且這牌匾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了,我想猜都猜不出來……”
聽到“字已經模糊不清”幾個字時,芸娘的神情慢慢落寞了下來,喃喃道:“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嗎?都模糊不清了?”
随即,揮了揮手,沖着旁邊圍着我們的鬼魂道:“你們散去吧,先回洞府,我稍後回去。”
很快,圍着的鬼魂就慢慢退去,霧氣也漸漸散去,外面開始清明起來,隻是旁邊的侍衛還是看不見蹤迹。
我揚了揚眉,正準備問,卻被芸娘打斷了:“他們很安全,天亮了就會回來的,不用擔心。”
芸娘居然能我絲毫未察覺的情況下,把這群侍衛帶到别的地方,這份功力,讓我開始不敢小觑,原來天下的妖精,都各有各的本領,我倒是不能故步自封了。
芸娘再一揮手,大殿的門就關上了,此刻,大殿就剩下三個人和一隻小白狐。
小白狐一直縮在我身後,雖然并沒有表現出害怕,但卻一直依偎着我,好像能感覺到此刻殿中,最厲害的那個人是我。
還是小鈴铛暖心。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聊聊了,長夜漫漫,不能采陽補陰,時間倒變得多了起來。”
“咳咳,其實……”我建議道,“其實,你們稍微春風一度,時間也來得及的,總不能讓你白跑,是不是?”
芸娘突然笑了起來,特别風情萬種:“現在奴家倒覺得你不是他的丫鬟了,大概是他的仇人,想看他出醜。”
“不是,”我讪讪道,“聽說你們專業,我就是想,看看,到底多厲害才叫專業。”
“不是奴家厲害,”芸娘捂着嘴笑道,眼波流轉,“得是王爺厲害,奴家才能厲害,本來奴家還以爲今晚注定無眠呢,可惜了。”說完,還抛了幾個媚眼給俊俏的王爺。
隻是此刻,俊俏的王爺的臉,黑的像鍋底。
他淡淡道:“如果你想知道什麽是專業,本王不介意當着别人的面,親自示範給你看,什麽叫專業。”
用最淡然的口氣,說出最狠的話。
他原來還是一個高手。
“那就不用了,我們談正事吧。”我有點尴尬,但凡說起這事,我就吃虧,畢竟我毫無經驗,沒有話語權。
芸娘看見我們這副模樣,也不說話,隻是瞧着我們笑。
走到圈子旁邊,她盤膝坐了下來,道:“你們可願意聽一個小故事。”
我使勁點點頭,小鈴铛也跟着點點頭,俊俏的王爺倒是微微點了點頭,啧啧,這副做派,不愧是王爺。
“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突然道。
“嗯?”芸娘挑起眉望着我。
“我希望你可以用你的真身向我們講這個故事,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原名叫什麽呢。”
她呆了半晌,擡頭望着二樓的窗戶發呆,過了良久,才緩緩道:“奴家的原名……已經很久沒有人喊過了……紅顔,奴家原來叫紅顔。”
一陣白霧迅速籠罩在她身上,很快,白霧散去,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出現在我們面前。比之前的芸娘更加清麗,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你現在的容貌比芸娘的還要勝似三分,你爲何要幻化成她的模樣。”我頗爲不解。
“呵呵,縱使比她勝似十分又如何,在他的眼裏,始終沒有我的存在。”自從紅顔變成自己原來的模樣後,她的稱呼就從奴家變成了我。
可見奴家這個詞是用來配芸娘的。
我爲自己的細心發現而雀躍起來。
——
芸娘是我的姐姐,她比我要大上幾歲,我們雖然身爲狐族,也要遵守狐族的族規,不能輕易違反,否則輕則重罰,重則毀掉修爲。
我們自從懂事起,就一直戰戰兢兢跟随族中長輩修行。
長輩說,狐狸想修成人身,本就是一大考驗,縱然修成人身,也要嚴守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随便四處惹是生非。
芸娘比我早幾年修成人身,她修成人身後的第二年,就被長輩允許去山裏尋找自己的機緣,我不知道什麽是機緣,但是芸娘顯然很欣喜。
過了沒多久,芸娘回來了,她告訴我,她在山裏亂逛,居然找到了一處道觀,也不知道這道觀是什麽時候興建的,隻知道這道觀的香火十分旺盛,總有人絡繹不絕。
她在周圍轉了好幾天,沒忍住好奇心,偷偷溜進了道觀的後院,本來想看看道觀裏都有些什麽好玩的,卻被一位年輕的道士吸引了。
他玉樹臨風,穿着道袍,長發束起,正在一棵大樹下緩緩掃着落葉。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都看入迷了,沒想到,人類還有這麽好看的背影。
就在她想瞧瞧離開的時候,他說話了。
問她看夠了沒有。
她大驚,明明她是使了法術的,一般的小道士可不會發現她的蹤迹,而他背對着她,一直在掃地,沒想到,居然還發現了她,說明這位道士的法術驚人。
于是,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跑。
不過道士阻止了她,告訴她,不要害怕,既然來了,就坐下來好好聊聊。
道士轉過身,看着她。
我記得她當時的原話是這樣的,那一瞬間,好像被擊中,就再也回不過神來。
她是在懵懵懂懂開始了這段談話,大多都是他問她答。
道士告訴她,以後每逢初一和十五,不要來道觀。因爲那是主持開講的日子。
她很好奇,問他爲何主持開講的日子她不可以來,她也很想聽聽主持都講些什麽。
但是他很嚴肅的告訴她,主持最不喜妖精,如果被他發現,大概率是要被收服的。
她覺得很奇怪,她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何主持要用大法力收了她。
道士搖搖頭,不語。
既然道士不願意告訴她,她也沒再多加詢問,隻是興起了一點點的好奇心。
後來他們聊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她才與他告别。
告别的時候,她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玄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