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滾滾,驚雷陣陣。
饒是王太醫早就領教了太後逆世俗的世界觀,這會兒也是冷汗津津,估計手裏的帕子擰一擰都能擠出生理鹽水來了!
沒聽說郡主成過親啊!這可是未曾婚配就有了身孕啊!
王太醫完全跟不上宋太後的神思路,他隻想引一道雷來劈一劈自己。
怎生更是發愣,她想過宋太後會生氣,想過她會強硬要求她打掉這個孩子,唯獨沒敢想過宋太後這麽淡然的對待此事。
早知道,她就用不着撒謊了!
嗚嗚……撒謊也很辛苦的!
她眼淚又要流了下來。可憐那隻現殺的活雞!
主動靠在宋太後懷裏,“嗚嗚……母後,對不起。”我騙了你。
随随便便買了張彩票,本來以爲要搭上兩塊錢呢,結果卻中了大獎,也就她當下的心情了!
宋太後:“這一眨眼,哀家也要當外祖母了!”
王太醫:娘娘您是不是應該先成爲某個人的嶽母,然後進而成爲另一個某人的外祖母啊?
不過,這才是他認識的宋太後,如假包換。
王太醫總算是負負得正的淡定了。
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先春心萌動,然後父母之命,然後成親拜堂,再接着十月懷胎。
而到了宋太後這裏,就是老公死了好多年,她突然懷孕了,還生了下來。
如果這還不叫奇葩,那當自己的親閨女懷孕後,宋太後的态度絕對可以震懾一大堆人。
包括聶墨。
自從怎生跟聶墨說了她懷孕的事之後,聶墨這心就突突突突的跟機關槍一樣。
他有好多事要做,肩上的責任也重了一倍,遇到個把個不聽他話的人,擡手就想将人突突了事。
聶墨也想過宋太後得知怎生懷孕後會如何。所以他才努力勸了母親要放下成見,積極提親,且加了大舅母這根雙保險。
隻是他不曾料到宋太後這般的好态度,更不曾料到龍虎衛的統領路平竟然想截胡。
正所謂,上天給你打開一扇窗,必定要另外關上一扇門。
聶墨:路平的行爲着實可恥。
他這近兩年的辰光裏頭,花費了人力物力财力,甚至連前程都搭上,才哄得怎生跟了他,這眼瞅着瓜熟蒂落能吃到嘴裏了,路平拿了小鏟子跟小鐮刀,妄圖摘了果子,挖了他的葡萄!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宮裏的怎生被愧疚包圍,卻是不敢在宋太後面前說聶墨的好話了。
宋太後發表完她“駭 人聽聞”的言 論後,緊接着問王太醫,“胎像如何?可穩當?受的那些颠簸可有害處?”
“從脈象上看一切皆好,其餘的還要老臣日後再請脈才能确定。也不必吃藥。郡主如若嘔吐厲害,飲食暫且以清淡爲主,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哦,那個螃蟹什麽的寒涼之物就先不要吃了。”
宋太後沒好氣,“這個哀家知道。”說點哀家不知道的。
怎生已經懵圈兒了。
她未婚懷孕的事就這樣捅破了,然後就沒事了,看樣子太後還打算讓她生下來!
這是親娘!
她以後再也不偷偷懷疑然後試圖問問太後當初她出生時候身上有無胎記暗痔之類的問題啦!
宋太後做了多年太後,自有威儀,雖說大部分時候都是和藹可親的,可就是皇帝來了,也不敢在宋太後面前想說啥就說啥。
像上上次,皇帝想當着太後的面磋磨容郡王,那都是鼓了一番勇氣才敢來的呢。
其實,宋太後真不涉政,也不搭理後宮,但她就有本事讓皇帝跟皇後小心翼翼的恭敬着。
連皇帝跟皇後都不敢的事,怎生就更加不敢了。
她自覺是戴罪之身(撒謊),現在說一句話都前思後想好久,對于太後怎麽想的她的親事之類,雖然抓耳撓腮的想知道,可這問話卻是如何都不敢說出口的。
就譬如略知道點好歹的孩子,犯了一個錯,甭管家長知不知道,那都會在一段時間内避免再犯第二個錯。
王太醫雖然滿滿的八卦心思,但是他能活這麽久,可不是像怎生一樣全憑運氣,那都是他擅長察言觀色,懂得明哲保身的緣故。
宋太後不說話,王太醫也不做聲,直到宋太後開口,“哀家放心你,過幾日再來給郡主請脈。”又道,“你去交待一下王嬷嬷,讓她在郡主飲食上多加注意……”說完就輕輕擡手令王太醫退下。
王太醫倒退出來,就見王嬷嬷親自守着門,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老姐姐,今兒托大讨您一碗茶喝可好?”
王嬷嬷笑容滿面,“王太醫請。”使了眼色叫蓓藍守着殿門。
王太醫對她說話就不必委婉着來了,三下五除二的便說了個清楚。
“這可是喜事,壽安宮好久沒有小主子降生了。”王嬷嬷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淡定的說着話,擡手将泡好的茶水往他面前一推,王太醫擺手,“哪能真喝您的茶水,我就是尋了個借口跟您說一聲。”
太後主仆在王太醫心目中的形象向來是高大威猛的,這會兒聽了王嬷嬷這樣說,他一點也沒覺得吃驚,隻是壽安宮的茶水麽,他這等凡夫俗子,喝了恐怕會消化不良吧?
王嬷嬷便笑,“我知道您老消息靈通,不過今兒上午的事您恐怕還不是十分清楚吧?”
王太醫立即端起茶,美味啊!
宋太後當初私生女的事,知道的這些人就沒有一個敢正大光明的往外說的,爲毛?因爲太後沒承認,太醫院的脈案也沒記錄,你口口聲聲說太後在先帝死後産女,這就是污蔑,是诽謗太後。
所以自來這些知道真相的少數人都是寂寞如雪!
王嬷嬷肯跟王太醫分享第一手的八卦,别說一碗茶,就是換成二兩砒 霜,王太醫估計都能嘗嘗(憑他的醫術拖延到回太醫院吃解藥也不是不能)。
兩個人一番懇談。
王太醫眯着眼,又端着茶聞了聞茶香,“這麽說來,戚國公府跟聶閣老家都對咱們郡主娘娘十分上心喽?”特麽,難怪路平這死小子敢于挾持他。
王嬷嬷笑,“可不是麽,我看太後娘娘挺喜歡路統領的。”
王太醫也笑,不過他是搖頭晃腦,“那可未必,我看郡主似乎十分不待見路統領,太後娘娘乃是爲郡主選婿,又對郡主疼愛萬分,想來是不會逆了郡主的意思的。”
兩個人似乎都沒覺得郡主未婚懷孕是大事。
王嬷嬷見王太醫一直不肯下嘴喝茶,心裏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打算坑他一回。
兩人說罷了話,王太醫抖了抖袖子告辭,王嬷嬷單等他走到門口,才悠悠的道,“剛才我見路平就在宮門口,不知現在走了沒有,若是沒走,說不得還能捎您一程……”
王太醫擡起的腿便有些個不知道該往前邁還是該往後縮……
“呵呵,呵呵,剛才那茶真香,再讨一杯,再讨一杯。”
王嬷嬷但笑不語,内心略爽,再回到殿内的時候,宋太後正跟怎生吃着新上來的午膳。
擡頭見了王嬷嬷還閑适的說了一句,“一嘗這道菜就知是你親手做的,隻你能做出這個味兒來!怎生也嘗嘗。”
怎生伸長脖子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大碗碧色清湯,飄着一點兒豆腐,點了點頭,松香便給她盛了一碗。
吃過了飯,宋太後漱了口才有空問起王太醫,“都跟你說了吧?他走了嗎?”
王嬷嬷笑,“沒呢,還在茶房裏頭喝茶,微紅伺候着。”
宋太後不解。
王嬷嬷爽快道:“路統領還等在壽安宮門口,想來是很願意捎帶王太醫一程的。”
宋太後,“噗……”噴了上茶後伺候的蓓藍一身。
怎生則過了半刻鍾才反應過來,嘿嘿笑了兩聲,拉着王嬷嬷問,“嬷嬷,那王太醫走了嗎?”
宋太後對她的智商直接無語。
當然怎生這次能成功的蒙騙所有人順便坑了路平兩回,絕對是因爲——聰明人往往栽到笨蛋手裏的緣故。
正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怎生大概正好湊巧趕上這一失,悲乎哉!
所有說,聶墨這種腹黑能栽到她的手裏,現在看起來似乎也不算太過窩囊。
宋太後眼瞅着吩咐了松香悄悄去瞧一瞧路平可還在宮門口,王太醫可還在茶房,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
王嬷嬷卻突然道,“郡主還小呢,晚上兩年成親也可。”
宋太後這才有了點笑意。
怎生不知爲何這話題一下子帶偏了,但見宋太後眉目輕松,隐約帶了笑意,便也不敢提一提孩子他爹的名分問題。
隻在心下暗自算了算,聶墨今年二十一,明年二十二,後年二十三,擱在現代也就将将大學畢業,結婚的話都算早的,可這不是現代,二十三歲要是還不成親,基本上就是一輩子的光棍命了……
聶墨正歇在荔園,睡的半夢半醒,夢見好不容易成了親,結果入洞房一掀開蓋頭,發現新娘竟然是路平……頓時驚吓的從床上滾了下來,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暗道晦氣!
聶江急匆匆的從外頭來,見了禮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宮裏傳來的消息。
聶墨聽聞戚國公夫人在壽安宮的一番言語,臉上風雲變幻,瞬間就聚集了不少烏雲。磨了磨後槽牙,他單料到怎生有可能喜歡上柔軟白嫩的小白臉,卻沒有料道路平這厮竟然見色起意,無恥,無恥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