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王爺害死兩位皇子,自然是爲了問鼎皇位,可太後又單獨賞賜了大皇子,也沒對黎王爺表現出多大的稀罕來。
太後娘娘對黎王又是個什麽心思呢?
怎生覺得世間一切法則都逃不過三個命題,權利、金錢、欲望。
若真到達那種無欲無求的大境界,那就隻有坐着等死的份了,有些東西看得太透就不是什麽好事!
雖然聶墨不是個十全十美的男人(太醋了些,嘴毒了些),但兩個人好的時候真的沒有半點不好,他平日裏花用不高,得了好東西總是拿來給她,是再忠犬不過的男朋友了。
這次她也要爲自己的忠犬小男友出一把力氣!
小勇士俞怎生給自己加油打氣,憋的臉通紅,倒是正好一副睡顔朦胧的形象。
她碰了碰床邊的鈴繩,外頭兩個小宮女忙跑了進來,“貴人醒了?”
“嗯。”她“木木呆呆”的坐了一會兒,才擡手揉了揉脖子。
小宮女一邊給她倒茶漱口,一邊問,“貴人安歇的好嗎?”
怎生點了點頭,嘴裏卻問道,“你們知不知道京城餘家鋪子?”
穿綠比甲的小宮女道,“餘家鋪子咱們不熟,隻不過卻知道有個餘記,是出了名的愛賣些蹊跷的東西,咱們宮裏人攢了錢……”才說道這裏,被後頭一個穿紅宮裝的小宮女給掐了一下。
怎生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她扭了頭,繼續道,“枕頭太硬了,我從前是買的餘記的鴨絨枕頭,又軟又松,那睡覺才叫香呢,躺下都不想起來。”
綠衣的宮女見怎生沒在意她們剛才的官司,連忙笑着接話道,“是呢,奴婢們也聽說過,不過鴨子雖然便宜,可鴨絨卻貴,多少隻鴨子才能湊夠一隻鴨絨枕頭?”
怎生苦笑,“反正五百隻鴨子大概不夠。”
江湖上不是有個傳說,兩個女人聒噪起來頂一千隻鴨子。那麽一個聒噪的宮女也夠五百隻鴨子了吧!
她這樣跟宮女們随意的說着話,這等鴨絨枕頭的小事都不用過到太後那裏,隻王嬷嬷點了頭,自然就有人到餘記買精貴死貴的鴨絨枕頭去啦!
一隻枕頭二百兩銀子,在小宮女面前幾乎可以說是天價,讓她們枕着這樣的枕頭,沒準還不如讓她們枕着二百兩銀子睡覺更舒服呢!
可二百兩落到王嬷嬷等人眼中,那就跟兩文錢沒什麽區别。
很快到了晚上就有了一隻嶄新的白嫩的鴨絨枕頭。
餘記賣的是鴨絨,但他還有一種更好的東西卻不對外賣的,乃是鵝絨,鵝絨的重量更輕,更保暖,沒有異味。
因爲鵝吃素,餘老太太又信佛,所以餘承安并沒有對外大肆的收購鵝絨,隻是很少的一點,怎生當初在莊子上也隻弄好了一床鵝絨被,整床被子連裏帶表不足一斤半,實是又輕又暖,保證睡眠的佳品。
京中餘記今日不利開張,一掀開門闆,便迎來了一位品級不低的内官,張口就要一條一斤半沉的鴨絨被,“不足一斤半也不要緊,貴人嫌普通被子蓋着沉,隻不要超過一斤半的……價錢不用怕。”這些個内官們雖然沒有官位也沒有權利,卻是伺候宮裏貴人的,若是招待不好,趕明兒在貴人們面前嘟噜一句,就夠人喝一壺的,雖然當朝宮規律法都不允許内官幹政,可律法是死得,它要怎樣,全憑人
的一張嘴。
餘記的少掌櫃滿頭冷汗的匆匆請了還在打呼噜的老掌櫃起床。
老掌櫃覺少,天明才好不容易睡着,這給吵醒了,也是不高興。
少掌櫃不敢惹火,忙把事情說了。
老掌櫃一瞪眼,“一條被子除去表裏,咱們用的最輕的紗布跟絲線就要有五兩重,你叫我到哪裏去找一斤鴨絨填一床被子?是吹口氣把被子給充起來給奶娃娃蓋麽?”
少掌櫃嘿嘿,“這倒不是,宮裏最近不是沒填奶娃娃嗎?再者您老隻一口氣也吹不起來!”
老掌櫃抄起床頭的不求人朝他腦袋打了兩下,“知道還給老子耍貧?管他什麽内官,給老子攆出去!”
少掌櫃再嘿,“可那内官一下子拍出這個數!”說着伸出一個巴掌。
老掌櫃想都沒想,“五百兩?沒有!”
少掌櫃還嘿,“不對,再猜!”
“五千兩?”老掌櫃直起身子詫異的問道。
“再猜!”
老掌櫃舉起不求人,少掌櫃這才賊嘻嘻的說道,“一萬兩!”
老掌櫃這次再不留情,拿着不求人追着他打了幾十下才罷休,“他奶奶的,一萬兩,你給老子比劃一隻手是啥意思?啥意思?還想讓我猜,我猜!你!個!頭!”
打完了少掌櫃,老掌櫃這才重新坐下,吧唧了一下旱煙管。
少掌櫃剛要催促他,他仿佛心有靈犀似得舉起旱煙管擋住了少掌櫃的話。
俄而歎道,“他這是準備千斤買骨嗎?”
又用旱煙袋指着少掌櫃交待,“不行!來者不善!你拖着他,我去找少東家!”
少掌櫃又要賤嘿,“少東家那模樣,能見客嗎?”
老掌櫃,“滾!”
隻要有銀子可賺,别說少掌櫃模樣慘淡,就是模樣好看,也得出來“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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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櫃直接去了聶府,一打聽果然在,嘿嘿一笑就抄手等着了。
餘承安心裏記挂着自己的銀子,打發聶湖來迎老掌櫃,可一聽老掌櫃的話,立即皺眉道,“沒有!哪裏有一斤半的鴨絨被子?那鴨 子是天鵝生的啊?!”自己在秤上飄着?
聶墨卻道,“怎麽沒有?”聲音又冷又啞!
說着話就徑直起身出了門,老掌櫃傻眼?聶二爺這是咋了?是撒嬌啊還是發飙啊?
聶墨先前打發人從莊子上把怎生的東西都拿了回來。
裏頭就有那床一斤半重的被子。
當初千辛萬苦的弄了這麽一床被子,當時隻有他們三人知道這被子不是鴨絨而是鵝絨,餘承安曾戲言送給怎生作嫁妝,被聶墨趁機留了下來,餘承安雖然心疼倒也還算舍得,這被子便被留在了怎生那裏。
聶墨拿出被子,扔給老掌櫃後,就仰面坐在太師椅上閉目不語。
餘承安一見好兄弟這麽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還真有點不舍,“我倒是忘了還真有呀!不過我妹又不是不回來了!”
聶墨道,“現在給她蓋也不錯!”
餘承安,“啊?”
聶墨丢了一個“你真蠢”的白眼球。老掌櫃拿着包着被子的包袱,這才是真正的輕如鴻毛重如泰山啊!聶二爺丢過來的時候,他見那麽一大團還以爲多麽重,都做好了氣沉丹田,拔山扛鼎的準備,如若不行就後退兩步以示柔弱的,沒想到入
手輕飄,那口沉下去的氣一下子卡住差點沒上來。
餘承安這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妹進宮了?黎王幹嘛把她送宮裏?”
聶墨沒理他,自言自語道,“就她的腦子能想到這個主意也算不錯了!”勉強可以原諒一下了。
擡頭見老掌櫃傻了吧唧的張着嘴看着他們倆,跟看倆傻瓜似得,頓時不樂意了,哼了一聲,直接越俎代庖道,“你回去,那一萬兩隻收兩千兩,發貨票上開五千兩,剩下的三千兩由我來補足。”
老掌櫃這回不用看“大傻瓜”的眼神看聶墨了,正兒八經等着聶墨繼續交待,“跟他說這是世上獨一無二的一件……”
等老掌櫃走了,聶墨忍不住發牢騷對餘承安道,“你就不能找幾個着調點的人?”
這是嫌棄老掌櫃不夠淡定大氣。餘承安有點心疼送出去的三千兩,聞言沒好氣的反駁,“我家行商賈之事,難不成找個掌櫃還要會念四書五經?他隻要對着客人們正經就行了!其他時候我管他呢!難不成人家晚上回家摟着老婆也……”說到
這裏想到聶墨沒人可摟,難怪要正經……
餘大爺終于收聲了。
聶二爺卻是臉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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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記的雅間并不是一溜趟兒的,而是假山綠水竹林分隔成單獨的房間,文雅而不落俗套,還能保護人的隐私,馬車可以直接從後頭繞走,若是不想露面,那就不用露面。
雅間裏頭分明暗兩間,因爲客人身份年齡等的不同,又有中間用珠簾或者屏風或者俏紗绫相隔,家具或者古樸大氣,或者婉轉别緻,又冬天有火牆,夏天有冰山,種種奢華,自不必言。
壽安宮的三品太監許少傑正坐在其中一間光線略暗但布置清雅大方的雅間裏頭,正中放了博山香薰銅爐,燃了一點溪香。
少東家親自招待,雖然沒有上熱湯熱菜品,卻是上了不少精緻小食,又有美酒香茶。
少掌櫃沒用太多口舌就打聽出這許太監乃是壽安宮大太監的幹兒子兼徒弟,且才認了幹兒子不久。
許太監平日裏是個伺候人的,這頭次出來就有美貌侍婢伺候,服侍着他坐到裏間更暗的窗邊榻上,且堂堂餘記的少掌櫃親自出馬招待,許太監挺享受,倒也沒有催促。少掌櫃見從他嘴裏再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了,便道,“我去看看老掌櫃有信兒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