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目女子轉動周天圓盤,太古蠻荒的意象從天而降!
兩者瞬間反應過來,同時殺向李熄安。
他站在原地,昏劍吞吐原始火行,平靜地圍繞半身劃弧,圓弧的邊緣赤金色的光若隐若現,硬生生擋住了兩位八像真一的進攻。宛若一面倒映火光的明鏡,古神靈與無目一起也沒法打破這面鏡子。
古神靈後退了半步,碩大眼瞳中溢出駭然的神色。
他太了解這股力量了。
“原始火行!竟然是原始火行?當今除了南祖神,塵世中還有神靈掌握這股力量?”
驅使他來到此地掀起這一戰的生靈正是擁有這股力量的那位祖神。
李熄安不語,踏出一步,左手持昏劍,攜熊熊烈焰斬向古神靈,右手對着無目女子攤開,黑色日冕在他身後一閃而逝,粗壯冰冷的漆黑鎖鏈如長龍躍出,封鎖無目女子的退路。
“嗡——!”無目與古神靈認知到了對手的強大,八座神像頃刻降下,法相神通沖天而起,一個呼吸間,古神靈的身軀飛漲,最後竟然成爲一個立足宇宙的巨人,星體不過是他發絲間的塵埃,這整個星系他視作餐盤。古神靈眼角溢出閃電,低吼神靈經文,動用隐藏于骨血的可怖力量。
他沒有煉化祖器,因爲他渾身上下都遠勝過那所謂祖器!
神光覆蓋拳風,他一拳砸下!
“轟——!”
星光碎屑中,冰玉手臂托起古神靈的拳頭,這攤開的、看上去完全沒有力量的手讓古神靈的拳頭無法再先前分毫。
一座閉目千手的瑩藍神像出現在星宇下,擊退古神靈。
古神靈不甘,仍想攻來,可那具神像千手結法印,悠揚的歌謠聲和恢宏的吟唱聲幾乎重合。
他聽到有人在唱——
“冰玉手,結法印,予生亦予死。”
神像合掌,宛若天地重合,造化初開。
濃稠神血灑遍星空,那天地合掌的鎮壓下,古神靈的法相陡然暗淡下去,這一擊直接擊碎交疊在一起爲法相提供願力的三座神像,這三座神像皆從顱頂裂開,徹底化作齑粉。古神靈爆退,因爲他目光的餘角瞥到了一柄金色巨劍朝他揮來,橫掃沿途一切障礙,要直取他的頭顱!
無目裙擺飛舞,身下圓盤的十八重度全部釋放,一個世界對應一顆寶石,數千枚寶石同時爆發,一個世界的誕生與毀滅化作力量湧現,一道道符文成型在女子手中,每一道都能輕而易舉的泯滅晨星,而這樣的符文被她随手扔出阻隔那具金色的披甲神像與古神靈的距離。
她根本不懷疑那柄劍能砍下古神靈的頭。
符文一連串炸裂,終是成功阻礙了金色神像的步伐。
正當無目松下一口氣時,蔚藍的海浪不知何時沒過她的腳踝。
這可是宇宙,哪裏來的海水?
無目甚至沒有來得及疑惑,碧藍龍女手捧寶珠,一躍而起,長尾掃過,将她拍飛出去,無目嘔血,五髒六腑近乎移位。這還沒有結束,蔚藍海水中,一道人影踏浪而來,灼灼炎光照亮了半邊黑暗宇宙,第一眼無目注意到了殺機,第二眼便感知到了一股灼熱至極的氣息貼面!
覆蓋惡面的李熄安目光微冷,手持昏劍劈下。
“當——!”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一頭濃黑長發披下,額前有一隻玄奧眼瞳的纖瘦人形躬着身,虛影浮現在無目身後,指甲如爪般凸出,枯黃,便是這樣一隻手捧起無目女子,玄奧獨目蠕動,令一隻手擡起擋住了昏劍。
昏劍劍鋒與古怪人形的指甲摩擦出火花,削去人形一整條手臂後李熄安收劍,平靜地落入熙華龍女喚來的海洋。
在李熄安消失的片刻時光中,古神靈與無目對望,退意已生。
顯然對方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需要耗費大量精力維持律法軍團,在這個神靈出現展露雷霆手段時律法軍團仍在遠處的戰場将大荒艦隊打的節節敗退,中心那輪漆黑日冕中的身影換成了一座灰白色腳踏萬鬼的神像,一座神像代行律法驅使律法軍團簡直聞所未聞。
“撤軍!”古神靈低吼道。
這仗根本沒法打。
僅僅一座神像便可壓制他,又一座神像就想要斬下他頭顱。這樣的存在不是他們能對付的,恐怕在塵世中都沒有幾個神靈能對付這個家夥,這東西就是個怪物!
戰艦之上,一陣光幕浮現,殺去不斷撲上來的律法兵卒,開始緩緩向後方退去,真一生靈在戰場中咆哮,沖殺着,掩護艦隊的離開,還有幾位年長而強大的生靈朝着古神靈的方向本來。一輪輪光圈在宇宙泛起漣漪,這是通往大荒下位世界的通道,由隐藏在戰艦中的核心樞紐引動,隻要戰艦和真一生靈們退至光圈中,任由這個怪物如何強大,也不可能沖入大荒中。
戰艦有條不紊地倒退,大荒的戰士厮殺,律法兵卒的碎片鋪滿這片星宇,而諸靈的血染紅了所有戰士的獸袍。
幾頭龐然大物伫立在黑色日冕的邊緣,阻止律法軍團的靠近。
“我沒說你們能走了。”蔚藍海水下,李熄安開口說道,聲音像和某種東西重合了一般,他的手輕輕拂過惡面的一道哭痕,白色的面覆蓋上了半邊,一面純白在笑,一面漆黑在哭。
白色的羽毛不知從何而來,無規則地落下,可落下的地方白色的人影起身,手持利刃,身負火焰。
衆人環顧宇宙,突兀地發現自己被黑色與白色的身影包圍了,他們伸出其中,仿佛置身于一個無比巨大的棋盤,有人在對弈,他們則是棋局中被沖刷走的塵埃。
“混賬!”那頭三首銀色巨狼分别被三位手持長矛的白子釘穿,不等他掙紮,黑子們一擁而上,分食了這位三首銀狼。
一位五像真一生靈的隕落帶給衆人的感受是震撼的。
大荒的生靈從不懼怕流血,可他們至今除了對付律法軍團外連要對抗的人影都不曾看見。未知的恐懼感籠罩了他們,流血拼命卻連真正的敵人在哪都看不見。
古神靈沖出千萬條冰玉手的封鎖,他要殺出一條血路,連通道路離開這裏。
無目女子掩護着他,符文一個接一個被點亮。
“這是一位無可撼動者嗎?”随着戰局的白熱化,女子越來越心驚。
“不是,我感覺他還沒有觸及塵世的極巅。”古神靈低語。
這個評價可能更加可怕。
因爲若是這個生靈已經九座神像,那麽他們眼前的這位九像便是他自己的極限,除了繼續積累沉澱外無法再次有巨大突破,但若是對方不是九像,是一位八像,那麽再添一座神像的他必然是尊無可撼動!
善惡雙面下,李熄安撥動歲月,碧藍剔透的海水劃出過去的痕迹。
四座無面之像在這片戰場的四個方向伫立。
有人驚疑。
但旋即,白色霧氣彌漫開來,一座神像被賦予了月光,化作手持長弓的神女;一座神像轉變成漆黑,有了群星的色彩;另一邊,一座神像仿佛成爲白色的雲團,九條長尾如雲擺動舒緩,竟然化作一頭九尾天狐。
最後一座神像高聳巍峨,最爲龐大,巨大的羽翼舒展,蛇形的身軀蜿蜒,絢爛的羽毛覆蓋周身,他垂首,羽毛像陽光在玻璃上的折射光芒。随着這座蛇形神像緩緩活動身軀,戰場的環境飛速變化,延伸出漆黑,一顆接一顆的星辰在漆黑中亮起,慢慢地點亮了李熄安的身側。
他好像一個提燈獨行在宇宙深處的朝聖者。
通道凝固了。
戰艦無法再退分毫。
衆人的血液也跟着那四座神像的升起而凍結。
他們深呼吸,沉默地面對失敗。祖們懸浮在戰艦周圍,凝視着那四座升起的神像。
很快,大荒的戰士們再度握住兵戈,戰艦神光飛射,刺破黑子白字的層層封鎖,兵戈長柄震地,大荒的戰士們在沉默中認清了失敗,同時拾起武器迎向自己的終局,在血中凋亡從來都是大荒生靈的選擇之一。
祖亦如此。
古樹的影子安甯而緩慢地伸展,枝葉覆蓋整個星空戰場。
古神靈在燃燒,一座一座神像在體内燃燒,甚至在榨幹自己的未來。
他奮力沖向無根海洋上駐足的生靈。
這一擊讓空間出現裂痕,拳風下,一條覆蓋赤色鐵鱗的爪伸出,和古神靈的拳頭對撞!
…………
彌羅山,李成器擡頭便可看見一道一道瑰麗絢爛的願力光柱垂落至古界大地。
他對天空張開雙臂。
“啊!感謝上人的饋贈。”古界老天爺笑的合不攏嘴。
願力光柱一道道墜下,陡然間,古界的天空一變,夜幕到來,星光潑灑在海洋波濤上,一道人影出現在穹宇下,星紗慢慢褪去,露出其下的古老赤服。
李熄安回到古界,踏足彌羅上巅。
他抽出體内的萬古法相,将其還給了李成器。
李成器哪敢接啊,隻得跟在身後點頭哈腰,在李熄安坐下後,古界老天爺還琢磨着要不要給上人揉一揉肩膀,打了那麽久,殺了那麽多,肩膀肯定酸了。
“上人,您這是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不久後我會沉睡一段時間,看能否适應金行在體内斬斷種子。”李熄安淡淡地說,“掙脫惡之律法便是沉睡一段時間後褪鱗,讓惡之律法的限制不在,甚至還有了相當強大的适應性,我這一次準備适應金行在體内亂撞。順便看看有沒有解決神道之種的方法。”
古界老天爺按着李熄安的雙肩,谄媚地笑道:“那上人您看,這些願力……”
“你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
“您老休眠不需要願力的幫助麽?”李成器探出頭,問完他心裏甚至想扇自己兩巴掌,吃就完了,問那麽多幹嘛。
李熄安搖頭。
“這是我身體的适應性,與願力無關。”
李成器眼睛一亮,突然他想起了什麽,“對了上人,還記得之前我去鏡海的事情麽?我路上遇到了天央的那淵水濁世,他幫了我,也讓我今後有機會幫個忙。”
“什麽?”
“天央的那幾位被律法同化,淵水濁世讓我幫助他們清醒過來,沒法做到的話希望我殺了他們。”
李成器說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他們都在上人的控制下,全殺了?”
李熄安沒有理會,而是覆上惡面,轉動日冕,随着黑炎的燃燒,兩道身影走出來,一紅發女子,一身負獸痕的魁梧男子。
星光聚攏,河圖洛書點亮。光柱降下,瞬息吞了兩人。
同時惡之律法的紋路在這兩人身上散去。
“不要言而無信,天類。”做完這些,李熄安搖頭道。
“殺了也是選項中的一個,他們之後可能是上人您的敵人啊。您老之後要複蘇九州,天央是沒法避過的坎。再打一次九州之戰,他們都将成爲新生九州的敵人。”古界老天爺不懂什麽叫信用。
“敵人?如果連兩位三像之祖都視作大敵,九州還有複蘇崛起的必要麽?”
“真正的敵人,過去是他們,如今也是他們,我還欠人一個腦袋。”李熄安摘下惡面,露出那對暗金色眸子遙望星河。
宇宙的烙印通過河圖轉化成無比清晰的圖案。
随後他鎖定住了一處地方。
海淵之下,他于隐秘時代窺見的賜予之地。庫庫爾坎将秘密埋在了那裏,又将星辰贈與了他。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合上眸子。
下一刻,飨食衆仙相拔地而起,古樹搖曳,一枚玉牌發光,随後便是一尊龐然大物的墜落。
李成器眯起眼盯着那尊墜下的龐然大物,待得他看清後愣住了。
一頭攜帶雙翼的深藍色大魚骨像,但中心處有一個巨大缺口,願力如血般早已流幹,這不過是個無靈的軀殼。
“這是……”
“我擺脫招搖攬星時,用月弓射穿了他的本我像,讓這具骨像留在了善惡界中。”
勤政!
明君之路就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