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割開山林。
山脊綿延至天際大地合攏的細線。天是鉛灰的白,地是蒼茫的雪,舉目望去,白茫茫一片。
唯有雪地上的血殷紅顯明,肆意潑灑。
濃厚的硝煙将這片山地籠罩,整個鼻腔中都是刺鼻的煙味和燒焦的屍臭。
金哲秀站在山地高處,低頭。
寒風陣陣如尖刀,垂到眼睛的劉海狂亂飛舞。他身披古時流傳下來的戰甲,節節鐵闆密不透風,反射寒光,偶爾流轉出神秘文字。猙獰古樸,男人身材本就高大,投向低處的目光兇厲逼人,這使得他穿上這件铠甲比起魁梧的将軍,更接近一頭兇獸。
低處的山地,龐然如山的大妖屍體與人類屍身混雜着,大火燃燒,在冰天雪地裏掀起一陣又一陣熱浪。
漆黑的硝煙從大火裏升騰,從極低的地方升到男人站立的位置。金秀哲瞥了眼升空的濃煙,密集,龐大,帶着惡臭,像隻惡鬼在對他張牙舞爪。
他揮手,将“惡鬼”拍散。
随後有人一路小跑過來,躬身,雙手捧上一個蓋着白布的托盤。
血已經将白布滲透,冒着熱氣。
“将軍,大勝!”躬身的人道。
男人掀起白布,面無表情地看着托盤上盛放的頭顱。
“怎麽是隻猴子?你跟我講,這次對方修爲最高的生靈是這隻猴子?”
“這猴子相當難纏,乃是一尊陽神境妖王。”捧起托盤的人奉承。“換作平時,我等要誅殺這種生靈要費很大功夫,能如此輕易摘下這頭顱,多虧了将軍!”
男人伸手,抓住猿猴頭顱上的金色毛發。
這生靈哪怕死去,面容依舊猙獰,眼眶中的眼球少了一隻,滿是鮮血,顯然是惡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金秀哲抓住這顆頭顱,轉身,将其懸空。
任由脖頸間未幹涸的血滴落。冷風吹起這些血,有的濺到盔甲上,有的濺到男人臉上。他漠然凝視這顆頭顱,咧嘴,發出無聲的笑。
捧着托盤的人仍然沒有起身,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
過了很久,他聽見男人緩緩說道。
“我要的不是這隻猴子,你們能明白麽?”金秀哲揪着猿猴頭顱的手掌發力,陽神境妖王的頭顱,堅硬無匹,可在男人的手掌下被生生捏爆,花白腦漿迸射,範圍不止覆蓋了男人,還落到捧起托盤的下人腳邊。
“那頭白色大虎呢?沒有蹤迹?”
“有。”被問話,下人的腰躬更低了。
“朱雀大人在先前送來消息,山脈以北,出現了那頭兇虎的蹤迹。據說白虎大人已經去尋找了。”
“白虎閣下?”
“看來吾君也對那兇虎感興趣啊……”金秀哲笑道。
“這座山脈以南已經成爲我等領土,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讓太白山回歸了。這是天地崛起,也是重新洗牌。炎國在如今的大句麗面前算不得什麽。何況我等得到了傳說中神靈的幫助,整個北方!不,整個中原厚土都應該是我們的!”
“神靈垂憐我們,垂憐他的子民。”
“這不正說明了我們才是天命麽?”男人展開雙臂,攬入冷風。
“句麗神國永垂不朽!”捧起托盤的下人低吟、贊頌。
金秀哲拍拍下人肩膀,走遠,正當下人準備跟上時,聽見男人道。
“妖王猴腦,大補,别浪費了。”
…………
長白山,某處角落。
雷光奔走,青藍電屑交織。
振開了跟上來的金色光芒,轟鳴聲震蕩,傳至山野。
“吼!”巨掌砸地,龐然身軀倒退,沿途砸斷了無數古木。
雪塵彌漫。
卻見其中雷光愈發清晰、強盛。有陣陣低吼傳出,龐然身軀在雪塵下伸展。
另一邊,裹着淡金色光芒的身形停在山丘頂上,相似的巨掌落地,灰金色巨瞳俯瞰皚皚白雪。這是一頭灰白巨虎,身上遍布鬼魂般的黑色紋路,氣機可怕,兇焰滔天。他低聲嘶吼,露出巨刃般的猙獰齒尖。
雷光乍響,“嘭”的一聲,彌漫的雪塵四散,一道青藍雷光如刀如劍,直沖山丘上的灰白大虎而來!
黑白大虎虎掌砸地,身上的漆黑紋路在扭曲,無數鬼影浮現,哀嚎着,哭泣着,尖嘯着。
同樣化作一道漆黑流光。
“轟——!”
兩者對撞,龐然氣浪将方圓數十裏的古木折斷,山巒顫動,白雪皆消融。
兩頭龐然如山的兇虎厮殺。
爪與牙,以血劃清生死!
兩頭兇虎身形交錯,血液滴落至破碎的地面,爪牙間浸透了血、肉,和對方的毛發。
滿是傷痕。
直到高空傳來破空聲,一支火紅的箭矢直逼其中裹着雷光的蒼白兇虎。頃刻已至,撕裂了雷光。大地開裂,這支箭矢攜帶着巨大的力量将蒼白兇虎釘穿!
緊接着,鬼影們遊走,灰白大虎一口咬住其頸脖,狠狠甩了出去,山壁凹陷。
一直厮殺低鳴的兩具皇者伥鬼伴随着這一擊一并消失了。
雲層下方,一頭火紅羽毛的神禽振翅,兩爪開弓。
“多事了。”鬼影蠕動,重新回到了灰白大虎的虎皮紋路中,隐去。他擡頭望着火焰般的神鳥,開口沉吟。
“我能解決。”
“這是主君大人的吩咐,點名要這頭虎妖。我自然要出手将其重創擒下,若是等你收拾,隻怕主君大人的耐心沒有這麽好。”火紅神鳥滿不在乎,兩爪上的鐵弓散開,化作翎羽。
然後神鳥振翅,化作流光墜地,兩隻鐵爪伸直抓向山壁下受到重創的兇虎。
利爪反射寒光,這一爪是要釘穿兩肩骨骼!
卻抓了個空。
整頭兇虎身軀變得虛幻,在神鳥與大虎的目光中消失。在消失的最後一瞬間,灰白大虎撲殺而來,穿過了其虛幻身軀,打斷了山脊,仍然什麽也沒有。
“吼!”嘶吼。
“怎麽回事?”
神鳥振翅,不解,滔滔烈焰将此地刹那化作火海。
這片山地很遠的山峰上,一位老婦人俯首轉身,身旁圍繞着一頭巨大的白色狐狸。亦真亦假,如雲朵般纏繞升騰。她的尾巴上安靜躺着一頭兇虎,血在滴落,但沒有滴到地面上,在尾巴上化作虛無消散。
“走吧。”老婦人說。
“四象兇靈,既然已經出現了兩頭,那麽另外兩頭一定相距不遠,無法硬撼。”
(本章完)